這件事傳到四阿哥府時,毓溪正獨自在窗下看書,因起風下雪天光已暗,青蓮進來勸說福晉仔細費眼睛,一麵給點了蠟燭。


    「大白天點蠟燭,太奢靡了。」毓溪合起書本,說道,「滅了吧,本想趁著天光看會兒書,明日天晴了再看不遲。」


    青蓮說:「府裏不缺這幾根蠟燭,福晉不必對自己太苛刻。」


    毓溪搖頭:「家風就是從一些小事來的,若是孩子們念書,自然不能虧待,可我一個婦道人家,讀書做什麽,傳出去隻會被人笑話。」


    青蓮愣了愣,說道:「福晉,這不像是您說的話。」


    毓溪苦笑:「我也聽著陌生,但越往後,盯著胤禛的人會越多,連我和孩子們的言行都會被指指點點,不能不謹慎。我自然要讀書,還要多讀好書,可大白天點蠟燭,實在太做作了。」


    青蓮便熄滅了蠟燭,開始說宮裏的事。


    聽聞三福晉被榮妃責罰,還被太後派了教習嬤嬤跟迴去,毓溪直搖頭:「這些教訓若管用,她早學好了,不過我也佩服她,橫了一條心,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日胤禛去探望,兩口子當著他的麵就吵架,把胤禛嚇得不輕。」


    青蓮說:「四阿哥嫌吵鬧,嚇是嚇不著,但那位田側福晉快生了吧,兩口子這麽鬧,也不怕給她嚇出好歹。」


    毓溪喝了茶,歎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青蓮接著道:「八福晉今日也去探望榮妃,據說先去的寧壽宮,太後派了奴才跟著,之後見過榮妃娘娘就出宮了。如此不去長春宮露個臉,豈不是又要得罪惠妃,今日三福晉挨罰,下迴就該是她。」


    毓溪問:「她和三福晉起衝突了?」


    青蓮點頭:「說是寧壽宮的人在,沒能吵起來,八福晉表現得穩重謙讓,很給那幾個嬤嬤體麵,隻有三福晉咋咋唿唿,還動手拉扯。」


    毓溪輕輕撥弄茶碗蓋,說道:「她果然是長進不少的,自然,我沒資格說這樣的話。」


    青蓮道:「可您說長進,八福晉今日不去見惠妃,公然無視長春宮,算長進嗎?」


    毓溪另有看法:「若是讓惠妃丟臉,才談得上得罪,可不受兒媳婦孝順這件事,在於惠妃早已不新鮮,甚至沒人再拿這些嘲笑她。八福晉恐怕就是認識到這一點,想著與其每迴去長春宮受折磨,不如豁出去,橫豎她上頭還有大福晉呢,太後都不怪罪的話,誰又敢說什麽。」


    青蓮稱是,又道:「說起來,年末年初這幾個月,惠妃和大阿哥都沒什麽動靜。」


    毓溪點頭:「惠妃和大阿哥在內務府裏必定有理不清的賬,太子追查內務府貪汙一案,才結了沒幾天,他們還得夾著尾巴做人呢,再者……」


    後麵的話,毓溪沒對青蓮說,可夜裏等迴胤禛,果然連胤禛也聽說了封爵的事,再連同太子查貪,不怪惠妃母子安生消停了那麽久。


    胤禛則不屑地說:「我就知道,老三若真是救駕有功,早顯擺起來,讓兄弟們排著隊去聽他吹噓,怎麽會唉聲歎氣跟丟了魂似的,你看,果然是皇阿瑪救了他。」


    毓溪勸道:「咱們議論議論就好,你自然不會到處去說,可我怕你生氣。」


    胤禛說:「生氣做什麽,皇阿瑪都不生氣,我有什麽好氣的。」


    「萬一……」


    「怎麽了?」


    毓溪正經道:「萬一為了這個大功勞,迴頭封爵的時候三阿哥壓你一頭,你會不會難過?」


    胤禛笑問:「為何這麽想?」


    毓溪道:「論年紀和資曆,恐怕不隻是我,大部分人都會認為,你和三阿哥該是一樣的,何況他從沒做什麽比你了不得的事,正經功勞也沒有一件。」


    胤禛淡定地說:「我不生氣,可我瞧著你生氣。」


    「我當然生氣,妹妹也生氣,不然為何急著告訴我們?」毓溪毫不掩飾地說,「大阿哥是長子,還有軍功,可三阿哥有什麽?」


    「救駕有功啊。」胤禛反過來哄毓溪,說道,「你想想,大阿哥還能封親王不成,至多比我高一頭,我沒對顧先生提起救駕一事的蹊蹺,可顧先生卻對我說,皇上極有可能為了製衡大阿哥的地位,讓三哥與他平起平坐。」


    「說來也是……」


    「想明白了嗎?」


    毓溪豁然開朗,點頭道:「隻要你心裏有底,我怎麽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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