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子妃的心裏,早已有了變化,此前旁人眼中的清冷孤傲,不過是因為在這紫禁城裏舉目無親,那時候連胤礽都不正眼看她,若不高高端起自己的尊貴,隻怕誰都能欺她一頭。


    但如今,有了骨血相連的孩子,且看透了皇阿瑪和胤礽之間的恩怨,丈夫的前程,她的命運,遠不是世人口中所羨慕的那般美好,哪怕不為了族人,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孩子謀一條出路,留一條後路。


    「四嬸嬸可要抱抱咱們小格格?」待毓溪喝了茶,太子妃便笑著道,「四嬸嬸可是頭一個來看咱們的。」


    毓溪豈能拒絕,忙上前來熟稔地接過繈褓,孩子入懷那一瞬,她就笑了,自家弘暉小豬似的胖乎,再來抱小妹妹,臂上幾乎感受不到份量。


    「多俊俏的閨女,真好看。」毓溪愛憐地看著懷裏的孩子,對額娘與太子妃道,「和念佟那會兒,像著呢。」


    德妃笑道:「一家子姐妹,自然是像的。」


    話音剛落,遠處就有笑聲傳來,眾人望去,是宜妃帶著宮女進了園子,老遠就嚷嚷著:「你們湊一堆熱鬧,怎麽不叫我?」


    毓溪方才跟著環春從西六宮過來,想是驚動了翊坤宮,向來宮裏哪有熱鬧,都少不了宜妃,今日有太子妃在,宜妃來了就更合適了,毓溪並不願旁人覺著,自己和東宮私交過深。


    太子妃雖有些煩宜妃的聒噪,但也不敢露在臉上,好歹今日與烏拉那拉毓溪之間有了不一樣的氣氛,她再不願像之前那般高高在上,將自己在宗親裏的人緣都折騰盡了。


    賞花喝茶,宜妃來後眾人又坐了半天,直到小格格醒了哭鬧,太子妃才抱著孩子先告辭。


    望著太子妃離去,宜妃嗬嗬一笑:「換做旁人,沒能生下男孫,怕是連孩子的麵都不樂意看一眼,難為咱們太子妃如此喜愛珍惜,抱著到處顯擺。」


    德妃嗔道:「你啊,我家孩子在呢,別說這樣的話。」


    宜妃卻衝毓溪說:「孩子,你就好了,給四阿哥生下嫡長子,真是有福氣啊。」


    有額娘在,毓溪一味溫順乖巧就好,會有額娘為她應付這些瑣碎,淺淺笑容感謝宜妃的「好意」,話就不必說了。


    德妃更不願兒媳為難,上前來挽了宜妃要送她迴翊坤宮,路上吩咐環春領毓溪去儲秀宮向佟妃請安,這些日子念佟在宮裏,佟妃幾乎天天來陪著玩耍念書。


    於是母女二人來了儲秀宮,不多時五妹妹和七妹妹散了學也趕來,佟妃派人稟明太後,要留孩子們用午膳。


    此刻佟妃領著念佟和小宸兒在宮院裏嬉戲,毓溪和溫憲則在簷廊下坐,瞧著是一個喝茶一個吃點心,說的卻是極要緊的話。


    「我和嫂嫂想的一樣,這件事裏,皇阿瑪最在乎的人是太子,在皇阿瑪心裏,太子依舊是他最珍愛的兒子。」


    「做兒女的,本不該在父母跟前與兄弟姊妹爭彼此,但這天家皇室,關乎一國一朝,咱們心裏明白就好。」


    溫憲點頭,又道:「四嫂嫂,你覺著這密貴人是什麽來路,才能讓皇阿瑪和額娘對她有如此大的信任,僖嬪娘娘自然不必多說了。」


    毓溪心裏早就琢磨過,這話也隻有對五妹妹說,沒了的王常在,有個堂房姐妹一並被江南送來的,但因出身低微隻是個官女子,那年生下小公主後香消玉殞,剛好與王常在在寧壽宮遭小太監衝撞沒差多少日子。


    毓溪想著,會不會王官女子並未死,是她代替了堂姐成為密貴人,而她過去常受堂姐欺壓,在宮中度日艱難,如今能「得寵」,能過安穩日子,還有了兒子傍身,必然會忠於皇上,安分守己。


    溫憲聽罷,連連點頭,輕聲道:「額娘常常照拂那些日子艱難的答應、官女子,但怕人說


    閑話,汙蔑額娘是要安排年輕的新人勾引皇阿瑪,因此外人知道的不多,都是私下裏悄悄幫著的,我曾聽環春提過這個王官女子。」


    毓溪敬佩額娘的善良仁厚,感慨道:「我若能有額娘一分,也知足了。」


    「嫂嫂自然是最好的,額娘才不願我們和她比。」


    「是啊,咱們都要好好的,把日子過好。」.


    溫憲赧然一笑,依偎著四嫂,輕聲道:「皇祖母答應我,將來不在公主府設長史官和教習這些囉囉嗦嗦的人,哪怕不得已非得安排,也隻放幾個做做樣子,絕不讓任何人約束我。」


    毓溪笑道:「放心,將來出了宮,四嫂一定為你周全家中事,咱們五妹妹隻管高興快活,自由自在的。」


    溫憲不禁抬頭望天,越過高高的金頂紅牆,在她眼裏紫禁城外的一切都無比美好,曾經遙不可及的將來,這麽快就要到眼前了。


    午後,毓溪帶著念佟離宮,因玩樂半天,又飽餐一頓,母女倆在車上都睡著了,路遇胤禛從暢春園迴紫禁城,馬車停下都不知道。


    而胤禛瞧見在車裏睡成一團的妻女,自己策馬奔波的疲憊頓時都消散了,不忍將毓溪叫醒,吩咐下人緩緩將馬車帶迴去,好生伺候福晉。


    到了家中,毓溪才知道竟然遇上胤禛,和青蓮當笑話說,青蓮則感歎四阿哥和福晉這天造地設的緣分。


    毓溪洗手更衣,來抱兒子,大半天不見心裏就想得慌,胖乎乎的小家夥掂在懷裏,說起太子妃的閨女十分嬌小,青蓮也驚訝於,太子妃居然和德妃娘娘在園子裏喝茶賞花。


    之後將額娘的賞賜分送去西苑和宋格格屋裏,趁著她們來謝恩請安的功夫,問了問各自中秋節有什麽心願。


    便準許李氏去廟裏燒香,答應為宋氏擺一次堂會,再是各自娘家的節禮,今年都多了一百兩銀子供采買。


    將這些事都打發了,已是日落黃昏,毓溪終於得閑看片刻書,奈何難得出一趟門,身上很是疲憊,不知不覺捧著書,又睡著了。


    胤禛歸來瞧見這光景,很是擔心毓溪的身體,在一旁守著隻等她醒來,第一眼瞧見時,毓溪還迷迷糊糊的,以為自己在夢裏。


    胤禛溫柔地撥開妻子的碎發,說道:「帶孩子的事,何必親力親為,你比我上朝當差還累。」


    毓溪這才清醒,軟乎乎地蹭進他懷裏,安逸地說:「你上朝當差可看不到盡頭,兒子這麽大也就兩三年,我隻嫌太短呢。」


    胤禛低頭親了親毓溪,笑道:「瞧見你和丫頭在車上相擁而眠,跟畫兒一樣,怎一個歲月靜好。」


    摸到丈夫穿的還是朝服,毓溪忙起身來為他更衣,彼此說笑著今日的見聞。


    胤禛高興地說:「皇阿瑪宣年遐齡中秋上京過節,終於能當麵商談湖廣新稅一事,我可要好生準備。」


    毓溪問道:「若是家眷也來,要不要我幫著照應,他家中人口可多?」


    胤禛想了想,說道:「他的兒子都已入朝當差,散在各地,像是老來得女,有個姑娘還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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