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二人閑話之間,似窺得深宮秘辛,皆知其中生死輕重,俱是傻傻站著看彼此,直到小宸兒和宋格格收了魚竿往迴走,遠遠喊她們。


    「妹妹,咱們什麽也沒說。」


    「是,嫂嫂,我知道,不,我什麽也不知道。」


    隻見小宸兒手捧陶罐,歡歡喜喜地來,告訴姐姐和嫂嫂,她們釣著魚了。


    兩處相見,毓溪緩過情緒揚起笑臉,探頭來看陶罐裏的魚,卻聽宋格格在一旁問:「公主,您的氣色不大好,怎麽滿頭的汗。」


    毓溪隨口道:「被念佟折騰的唄,這天氣雖涼快些,日頭底下動一動還是怕熱。」


    宋格格自然不會多想,還主動要去吩咐廚房準備些清涼的甜羹,她走開,毓溪更自在,給五妹妹使了眼色,一起陪小宸兒迴來了。


    小宸兒洗過手,就去悠車旁守著弘暉,毓溪借口讓五妹妹跟她取幾本要給胤祥和胤禵的書,便一同來了西屋,這裏雖比不得胤禛的書房藏書多,書架上找一找,還是有好書能讓弟弟們研讀。


    避開小宸兒,溫憲才道:「四嫂嫂,咱們猜想的若沾了邊,事情裏就不止太子,這牽扯上皇阿瑪和額娘,還有皇祖母,你我莫說要繼續探尋真相,是連想都不該想了。」


    一開始妹妹隻是抱怨太子的不是,心疼皇阿瑪與他的父子之情,她們當真是在說閑話,誰知分析來分析去,竟要探出大秘密,毓溪也始料不及。


    此刻妹妹這般說,毓溪連連點頭:「是嫂嫂不好,不好好帶著你,還說這些有的沒的,這若萬一惹出麻煩,你隻管一問三不知,都是嫂嫂的錯。」


    溫憲卻道:「那就扯遠了,再說,真要有什麽事,也該是嫂嫂先摘出去,您得想想我四哥和弘暉啊。而我是公主,撒嬌哭鬧一番,糊塗丫頭罷了,什麽宗人府什麽文武大臣,都拿我沒法子的。嫂嫂,這話您一定要聽我的,記著了嗎?」


    長輩眼中最活潑淘氣的妹妹,宗親大臣嘴裏最不懂事的公主,實則大是大非前,如此可靠勇敢,有這樣好的妹妹,毓溪心裏很踏實。


    若她們惹禍,就算牽扯上胤禛和弘暉,她也不能為了一己私利將妹妹推出去,更何況這一切本就因她的好奇心而起,前幾日才按下要托付妹妹打聽的心思,今天那麽巧,話趕話地說到了一起。


    橫豎都是自己的錯,但眼下不必拉扯誰來擔當的話,哄著妹妹高興就是了。


    毓溪欣慰地笑道:「好,咱們喝碗涼茶,一起冷靜冷靜。」


    話音剛落,那頭傳來弘暉的哭聲,小家夥這才睡不多久就醒了,姑嫂二人挑了幾本書後才過來,小宸兒已將她大侄子哄高興了。


    「宸兒你這樣瘦小,怎麽抱得動這小胖子?」


    「四嫂嫂,別看我個頭不大,我力氣可不小呢。」


    毓溪和溫憲對視一眼,都將太子和密貴人的事按下,高高興興和宸兒一起逗弘暉,到了該迴宮的時辰,姐妹倆也不磨蹭,都爽快地迴去了。


    但送客迴來,毓溪直覺得渾身疲憊,剛好念佟還沒醒,弘暉正吃奶,她得以獨自安靜片刻,又覺得頭疼難忍,便想在美人榻上躺一會兒。


    然而閉上眼,妹妹說的話,和太子的身影,還有密貴人那模糊的模樣,不停地在眼前晃動,再想起額娘的告誡和警醒,毓溪竟是驚出一身冷汗,待青蓮來看她時,隻見福晉臉色蒼白,摸著額頭直燙手心。


    青蓮擔心不已:「奴婢這就去宣太醫。」


    毓溪阻攔:「不要聲張,公主們才來府裏做客,若是我病了,豈不是要將她們也關起來,宮裏的規矩那麽多。」


    「可是……」


    「我隻是累了,歇會兒就好。」


    毓溪知道,自己是被嚇著了,那樣溫柔的額娘,居然能不露聲色地為皇阿瑪安排一件大事,後宮人緣最好,人人口中極好相處的德妃娘娘,一顰一笑之間,竟握著後宮女子的生殺大權。


    倘若密貴人不是王常在,那王常在去哪兒了?


    毓溪素來敬佩婆婆,但從今日開始,是要佩服的五體投地,而心生敬畏也不能再是嘴邊的一句空話,對額娘是,對皇阿瑪更如是。


    上一迴額娘告訴她,皇阿瑪惱怒詹事府對太子妃不敬,如今想來,未必不是在提醒自己,皇阿瑪對他們夫妻的行徑和心思也十分不滿。


    「真是這樣嗎……」裹緊了身上的毯子,不知是害怕還是發燒讓她十分寒冷,毓溪心顫顫地想著,「終究是我們太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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