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產後太虛弱,毓溪說罷這番話,略進了幾口羹湯,便又昏睡過去,傍晚五福晉和瑛福晉離開時,都沒能碰上麵。


    青蓮送客到門前,五阿哥府的馬車先走,待瑛福晉要上車,青蓮忍不住叫住了她。


    「今日三福晉來家,說了一些抱怨娘娘們隻顧女兒不顧兒媳婦的話,將德妃娘娘和榮妃娘娘都埋怨了一番,當時七福晉和八福晉都在場,哪怕她們不往外傳,三福晉自己也會到處去說。」


    「難道毓溪信了?」


    青蓮看了眼左右,輕聲道:「福晉怎麽會信呢,但福晉故意在人前表現得很虛弱很憔悴,再有那麽幾分怨懟。」


    「這……」瑛福晉那細長的眉毛輕輕一挑,笑道,「這麽說來,毓溪想讓外頭認為,她與娘娘為此生了嫌隙。」


    青蓮點頭:「福晉是這個意思,可奴婢怕娘娘誤會,想著您進宮迴話時,能替福晉解釋幾句,再者……也請教娘娘,福晉這麽做合不合適。」


    瑛福晉輕歎:「我就說吧,生了兒子雖是天大的好事,但麻煩也會跟著來,毓溪心中有所忌憚是正常的,但她著急了些,眼下最要緊的是養好身體。」


    「要不,您去和福晉說說?」


    「她眼下身子弱,吃了那麽大的苦,還沒緩過來,若是不順著她的心意,她心裏會更苦。這事兒我知道了,後日就要進宮的,青蓮你別太擔心,就算沒有我,娘娘也不會誤會,外人怎麽看怎麽說,由他們去吧。」


    有了瑛福晉這顆定心丸,青蓮稍稍安心些,目送客人遠去後,便趕迴福晉身邊伺候。


    這日直到入夜,胤禛才結束了九門巡防迴到家中,大半個月不去當差,好些事都要重新熟悉,胤祺和胤祐替他頂了那麽久,也該讓弟弟們迴去歇一歇,於是就忙到這麽晚。


    到家時,毓溪和孩子都睡了,他隨意吃些飯菜,聽青蓮說今日的事。


    提到瑛福晉和五福晉幫著張羅大半天,胤禛說:「準備些禮物,要貴重的,待毓溪出了月子能竄門了,我和她一起去向姨母和五福晉道謝。」


    青蓮應道:「奴婢明白,這事兒福晉也吩咐過。」


    胤禛說:「沒別的事,你就去歇著,連日忙裏忙外的,實在太辛苦。」


    青蓮感慨道:「奴婢太高興了,就算把奴婢關在屋子裏,也是睡不著坐不住的,不如出來忙些好,何況重活累活都有人做,奴婢隻是動動嘴皮子。」


    「你是替皇額娘高興的吧。」


    「是……四阿哥,皇後娘娘在天有靈,一定為您高興。」


    見青蓮哽咽了,胤禛溫和地說:「別哭啊,這是好事,你要多保重,我不在家時,就靠你照顧他們母子。」


    青蓮笑著拭去淚花,高興地答應:「四阿哥隻管放心當差去,奴婢一定把福晉和小阿哥養得白白胖胖的。」


    胤禛問:「說實話,你瞧著那小家夥,像我還是像毓溪。」


    青蓮笑道:「奴婢說實話,隻怕您不肯信。」


    「怎麽,還能像外人不成?」


    「像皇上,奴婢覺著小阿哥像極了皇上,奴婢見過的小皇孫裏,數咱們小阿哥最像。」


    「是嗎……」


    這個時辰,三阿哥府裏,胤祉已洗漱罷了要上床睡,見妻子還抱著兒子,不禁抱怨:「你若帶著他睡,我就去別處睡了。」


    三福晉沒好氣地啐了一口:「自己兒子都嫌棄,要去摟著那幾個狐媚子是不是?」


    胤祉累得眼皮耷拉,不管不顧地躺下,歎氣道:「皇阿瑪就快迴來了,堆積的事趕著處置,我今天忙得嗓子都冒煙,你是有了兒子就不管我的死活。」


    三福晉冷笑:「皇阿瑪剛離


    京那幾天,你多逍遙,這會兒知道急了,人家老四還有老五老七幫襯,就數你沒能耐。」


    胤祉背過身,懶懶地說:「我沒能耐你也得是三福晉,怎麽,你還想做四福晉?」


    三福晉卻不屑地說:「老四這般無趣的人,我才不稀罕,何況永和宮那麽多孩子,別看現在熱鬧,將來德妃把心一偏,他們親兄弟得先幹仗。一個是被送出去養的,一個是自己養大的,你猜德妃娘娘會偏心哪個兒子?」


    胤祉轉過身來,說道:「這事兒我早就想過了,眼下還看不出來,可過個十年八年的,德妃早晚會對他們兄弟偏心,到時候母子反目、兄弟鬩牆,熱鬧還在後頭。」


    三福晉抓著兒子的腳,踢他阿瑪腦袋,逗得娃娃咯咯直笑,胤祉也不惱,問道:「今日見了四弟妹,她怎麽樣?」


    「氣色很不好,到底才第二天,不知她怎麽想的,非要招待我們,就她有兒子似的。」三福晉親了親自己的兒子,說,「她也是魔怔了,盼了多少年的兒子,這下得償所願,不看看自己成了什麽模樣,就到處顯擺。」


    「你不會說些有的沒的吧。」


    「什麽意思?」


    胤祉撥開兒子的腳,說:「何必裝傻呢,你真胡說八道了?」


    三福晉氣道:「什麽胡說八道,女人家湊一堆,除了抱怨男人、數落婆婆,還有什麽可說的?」


    胤祉歎氣:「你啊,唯恐天下不亂。」


    三福晉卻道:「將來指不定你得謝我,老四兩口子若討德妃喜歡,就是討皇阿瑪喜歡,若是與德妃翻了臉,皇阿瑪也會厭棄他們,我挑唆挑唆,難道不是為了你?」


    「你挑唆什麽了?」


    「不用我挑唆,明擺著的事,這迴七丫頭的病,德妃拚了命伺候,把兒子媳婦都扔一邊了,她烏拉那拉毓溪自己是長眼睛的,用不著我多嘴。」


    胤祉想了想,說:「可他們兩口子那麽精明,能輕易和德妃翻臉嗎,得罪了德妃,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三福晉嫌棄道:「你是真傻呀,我可沒指望他們能明麵上和宮裏翻臉,但這根刺必須得紮進烏拉那拉毓溪的心裏,等將來十四福晉進門,咱們再將這刺輕輕撥動,她就更疼了。」


    胤祉聽了直歎氣,翻過身閉上眼要睡,口中嘀咕:「你得虧選秀指了我,要是進宮給皇阿瑪當嬪妃,怕是活不過三天。」


    「說什麽呢?」


    「你不覺著皇阿瑪的後宮很太平,是容不下你這愛興風作浪的。」


    三福晉狠狠踹了丈夫兩腳,疼得胤祉呲牙,起身要找她算賬,妻子卻又道:「過幾日你進宮去,好好問一問額娘,延禧宮那個覺禪貴人到底怎麽迴事,可別叫老八後來居上,子憑母貴啊。」


    然而被兄長嫂子大半夜念叨的八阿哥,此刻正在書房埋頭寫折子,因太過專注,連八福晉進門都沒察覺,直到八福晉換燭台時不小心發出聲響,他才抬起頭。ap.


    「怎麽是你換蠟燭?」


    「我剛好進門,順手而已。」


    「仔細燙著手。」


    「你接著寫吧,我不妨礙你。」


    胤禩道:「蓋個章就好,霂秋,給我拿新的印泥來。」


    八福晉卻有些無措,輕聲道:「在這屋子裏嗎,你書房裏的東西,我不熟悉。」


    「是我疏忽了。」胤禩指向不遠處說,「在那個櫃子的第三層抽屜裏。」


    八福晉迅速取來新的印泥,好奇地看著胤禩落款蓋章,目光不經意落在桌子另一頭的點心盒子上,是她下午命人送過來的,被胤禩吃空了一角,而那一角裏放的,是她從四阿哥府帶迴來的墨子酥。


    八福晉問:「那墨子酥是


    四阿哥府的廚子做的,你喜歡吃嗎,瞧你都吃完了。」


    胤禩收起折子,看了眼點心盒,說道:「原來是四哥家的點心,我瞧著名字有趣,嚐了口,挺合口味的,不知不覺就都吃了。」


    八福晉道:「屋裏還有,迴頭都給你留著。」


    胤禩知道妻子因不被四福晉「接納」而心中有怨,擔心自己喜歡四哥家的點心,會惹她不高興,正想解釋什麽,卻見霂秋心情甚好地說:「你的大侄兒長得好看,才出生就有鼻子有眼睛,真了不起。」


    胤禩不禁笑道:「誰不是一出生,就有眼睛有鼻子的?」


    八福晉收拾桌上的東西,說道:「剛出生幾天的孩子,少有長得好看,個頭大的皮撐開了還好些,像你大侄子這樣個頭小還不皺巴的,可不多見。」


    「你知道的還不少。」


    「這些閑話,過去在王府裏,還是能聽幾句的,不過今日七嫂嫂說,小孩子養得糙些才結實,就沒人囑咐我了。」


    胤禩溫和地說:「不怕,你想知道什麽,往後都進宮去問額娘。」


    然而八福晉今日心情極好,跑來書房也是因為等不及想要和丈夫分享白天的事,她莫名地喜歡這個剛出生的孩子。


    「我還幫著做了不少事,來道賀的長輩們都誇我,你不知道,今天四阿哥府裏可熱鬧了。」八福晉羨慕不已,「四福晉真是命好,出身好嫁得好,連生孩子都趕上前線大捷的好時候,我今日頭一迴見莊親王福晉,居然是在四阿哥府。」


    「莊親王福晉都去了,那可是伯母。」


    「是呀,同輩也罷了,長輩都親自登門,女眷們都是看德妃娘娘的麵子吧。」


    胤禩點頭:「四哥的福氣,莫說咱們,其他幾個兄弟也都羨慕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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