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額娘生我時,哪裏就活明白了。」胤禛笑道,「額娘今日還說我們兩口子一樣,總愛在這樣的事上繞不出去,折騰自己。我還想爭辯呢,你看,迴來就聽你說這些。」


    毓溪卻道:「別的事也罷,這可不是我矯情,我雖把念佟照顧得好,其實換做別的孩子,也一樣能養好,偏偏是自己……」


    「我不怕你養不好,隻怕你分娩時兇險。」胤禛眼底滿是憂心,「我也說實話,心裏沒底,怕你出事。」


    「大過節的,也不忌諱?」


    「若是忌諱就能有好結果,天下就沒有受難的女子,太子也不會成沒娘的孩子。好生調養保重身體,不論做什麽,但凡能讓你少受一分苦,都是值得的。」


    毓溪笑道:「我會好好的,你別太憂心。」


    胤禛愛憐地說:「這些話一定嚇著你了,可我……」


    毓溪拉過丈夫的手,輕輕蓋在肚子上,讓他感受孩子的動靜,說道:「我聽你的,眼下隻考慮一件事,如何順利分娩,求個母子平安,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胤禛安心了,問道:「可有精神,我陪你去走走,額娘說,多走走才好生養。往後再忙,我也每日抽時間來陪你散步,不論生和養,都不該是你一人的事,這也是額娘常常提醒我的。」


    於是喚來青蓮,取了毓溪的風毛大氅,夫妻二人裹得嚴嚴實實,往園子裏轉了一圈,又到西苑看望側福晉,並知會了宋格格,待晚膳時分一家人一起過節。


    這個時辰,京外山中的行宮裏,太後和佟妃正看戲。


    皇帝早早就安排了戲班,在今日來為太後解悶,演的也是時下最新最火的戲碼。


    因太後實在惦記後麵的故事,原該明日才演的下本,用過午膳就接著演了,老人家看得興致盎然,毫無倦意。


    「皇額娘,孩子們哪兒去了,怎麽不來看戲?」佟妃久久不見公主們來,不禁問,「今天那麽冷,不會又上山了吧,五丫頭把妹妹們也帶去了?」


    太後笑道:「那麽多人送禮送粥來,得有人打點,她們不願你辛苦,叫我帶著你看戲,她們來應付,孩子們將來也是要當家主事的,早些曆練曆練也好。」


    佟妃想了想,便道:「提起這事兒,臣妾早就想和您開誠布公地聊一聊,我們家那個舜安顏,皇額娘您看得上嗎?」


    太後自顧取了一顆梅子,酸甜提神,好讓她有精神接著看之後的戲。看書菈


    佟妃則繼續道:「不是臣妾自誇,論人品樣貌,舜安顏在一眾王公子弟裏,實屬佼佼者。但他畢竟是佟家的子孫,臣妾那父親是什麽人,您是一早就明白的,倘若皇額娘有所顧慮,臣妾也好早日告誡家人,對舜安顏亦有所約束。」


    太後輕歎:「我若看不上你的侄兒,還能讓他進山來陪公主玩耍。」


    佟妃欠身道:「臣妾最是愚笨的,您不給個準話,臣妾參不透。」


    知道眼前這孩子,遠不如她的姑姑和姐姐,但佟妃心地善良,能分得清好賴,太後就很滿意了,畢竟自己也不是什麽有能耐有本事的,何必互相為難。


    「這事兒,溫憲自己說了算。」太後道,「我和德妃應你,都不管用,因此你也不必操心,這不是你們佟家做些什麽或不做什麽就能左右的,明白了嗎?」


    佟妃鬆了口氣:「如此就好,臣妾私心,不願舜安顏被他爺爺連累,其他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太後點頭,笑道:「看戲吧,咱們難得這樣自在,看戲歪著坐也沒人敢說什麽。」


    「是……」


    此刻,行宮正殿的暖閣裏,主事太監隔著門稟告,太後賞賜的臘八粥都已經送到各家,山下也設崗阻攔,再不收城裏來


    的孝敬,讓他們送去神武門外,寧壽宮自會派人打點。


    溫憲掀起簾子出來,說道:「沒事了,後頭熱鬧,你也看戲去吧。」


    主事太監謝恩告退,溫憲轉身進去又出來,手裏多了一提攢盒,可沒走兩步,小宸兒就追出來,將勺子小心放入攢盒裏,笑道:「姐姐真是,難道要大公子捧著喝?」


    溫憲不屑:「他一個男子,捧著喝怎麽了,粗糙些才好。」


    小宸兒不願耽誤姐姐的事,趁著日頭還高,催姐姐出門。


    溫憲大大方方提著攢盒來到前殿,舜安顏正在清點宗親大臣們送來的節日賀禮,前殿大堂已是被堆得滿山滿穀。


    「山下設崗攔著,不讓送進來了,皇祖母倒是好心,可他們也太過了。」溫憲放下攢盒,招唿舜安顏,「快來嚐嚐,還熱乎的,這是環春熬的臘八粥,每年我吃著還是永和宮的臘八粥最好喝。」


    「多謝公主。」


    「你手上都是墨……」


    溫憲說著摸出一塊帕子,丟進舜安顏懷裏,便從攢盒裏取碗勺。


    迴過頭,卻見這傻子捧著手帕,不知如何是好。


    「又不是台上唱戲,擦手的物件罷了,你還當怎麽迴事?」


    「臣、臣……」


    溫憲知道,這傻子把手帕當信物,那戲文裏的千金小姐若留一塊帕子給書生,便是定情了。


    舜安顏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擦拭起來,但擦完就小心疊整齊,仔細收入懷裏。


    「快嚐嚐。」


    「公主可用過了?」


    溫憲性子急,惱道:「叫你喝口粥,怎麽那麽煩呢?」


    舜安顏趕緊動勺子,他可不願惹溫憲生氣。


    「怎麽樣?」


    「清甜軟糯,不膩人,我常吃著棗味覺得剌嗓子,這棗味濃鬱卻很溫和。」


    「那當然,我額娘從前伺候太皇太後時,做的蜜棗茶無人能比。」


    提到德妃娘娘,舜安顏忽然想起一事,放下粥碗,說道:「公主,有件事臣要向您稟告。」


    溫憲微微皺眉,先忍著耐心道:「你說便是了。」


    舜安顏便將才得知的,今日書房發生的,以及德妃娘娘自罰三個月俸祿,並閉門思過三日的事,告知了溫憲。


    五公主頓時惱了,生氣地罵道:「胤禵那小子,又給額娘惹麻煩,等我迴去非得好好教訓他。」


    舜安顏勸道:「您別著急,不敢驚動了太後。」


    溫憲哪裏收得住脾氣,氣道:「那些人又該看額娘笑話,皇阿瑪都不給額娘撐腰,不行,我要迴宮去,我要去給額娘撐腰。」


    「公主……」舜安顏下意識地抓了溫憲的手,說道,「讓我再去打聽消息可好,別動氣。」


    等他發現自己居然抓了公主的手,嚇得立時鬆開,瞬間退開八丈遠。


    溫憲反被逗樂了,火氣消了一大半,霸道地笑道:「看不出來,佟大公子,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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