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事毓溪不得插手,但兄弟之間她不能不操心,於是速速派人往宮裏傳話,要小和子千萬勸著四阿哥,不能不問清緣故,就跑去教訓弟弟。


    待午膳時分,小和子送來消息,說四阿哥今日很忙,事情已經知道,但沒露出喜怒,自顧自忙著,什麽也沒問,若之後去永和宮,他會好生勸著主子。


    毓溪一聽,就知道不好,胤禛的脾氣她知道,這樣不聲不響的,那才是氣大了。


    「一時疏忽的事,十四阿哥且需教導的事,對額娘而言都不算麻煩,可若兄弟倆生了隔閡,額娘才要著急。」毓溪不安極了,若非懷著身孕,她必定要親自走一趟。


    可冷靜下來想想,母子兄弟之間,她這個兒媳婦和嫂嫂的身份跑去插手,又能做得了什麽,越是這樣的時候,她越該鎮定清醒,那不論胤禛帶著怎樣的情緒迴家,都能有安心之處。


    「今日臘八,咱們還是好好過節。」毓溪吩咐青蓮,「別叫外人覺著,咱們遇見一點小事,就手忙腳亂,沒一點章法。」


    青蓮應道:「福晉能放寬心,奴婢就放心了,這事兒雖奇怪,可皇阿哥們在書房挨打受罰,再尋常不過,四阿哥小時候也挨打,宮裏頭一陣風就過去了。」


    毓溪知道自己在乎的,根本不是外人怎麽看,而是胤禛和十四弟、和額娘好不好,沒得讓青蓮跟著自己一起煩惱,她既然覺得是小事,那就當小事吧。.


    「過節該熱鬧些,請側福晉和宋格格一起過來用午膳。」毓溪吩咐罷,就命丫鬟伺候自己換衣裳,讓家裏一切安好,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紫禁城中,忙碌了半天的胤禛,才剛喘口氣,隻因今日不僅皇阿哥們有假,朝廷官員也可偷閑半日,事情才堆到上午處置。


    既然是過節,他該進宮向母親道賀請安,原打算就去永和宮用午膳,被小十四這一鬧,不知額娘跟前是什麽情形,去了隻怕也吃不安生。


    「永和宮怎麽說?」走出值房,胤禛被外頭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睜不開眼,揉了揉眼睛,問一旁的小和子,「他們在哪裏?」


    小和子機靈,知道這「他們」是誰,忙道:「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已經迴永和宮,因娘娘自罰閉門思過三日,永和宮裏什麽光景外頭見不著。早些時候環春姑姑派人傳過話,娘娘今日隻見瑛福晉,其他時候不會客,也不去別處坐,您幾時過去都成。」


    「姨母還在永和宮?」


    「瑛福晉早就退宮了,畢竟鈕祜祿府上也要過節。」


    胤禛又問:「毓慶宮呢?」


    小和子立時輕聲了許多,說道:「瓜爾佳府上果真帶著側福晉的母親一同進宮,毓慶宮今日很熱鬧,皇上還賜了午膳。」


    「那就好,這件事也算圓滿解決了。」


    「主子,您還去永和宮嗎?」


    胤禛頓時沒好氣:「去做什麽,見那幾個成天闖禍的小家夥?」


    小和子笑著勸道:「阿哥們今日都進宮向娘娘請安,連大阿哥都去了長春宮,永和宮已經鬧笑話,您若還不去拜見娘娘,外人又該編排您和娘娘不和的閑話。」


    胤禛道:「去也行,我若動手教訓他們,你不僅不能攔著,還要替我攔著環春她們,做得到嗎?」


    「啊……」


    「福晉給你下令了吧。」


    小和子怯怯地點頭:「福晉早就傳話進來,要奴才勸著些您,不論如何,先把事情弄明白。」


    胤禛更生氣了:「好好過個節,連累他們嫂嫂都不得安生。」


    說罷就大步前行,小和子著急忙慌地跟上來,眼瞧著主子是往後宮去的方向走,立刻打起精神,不論如何,都要勸著四阿哥別動手。


    且說今日,阿哥們大多帶著福晉進宮請安,再有嬪妃的家眷亦可入宮道賀佳節,因此東西六宮各有各的熱鬧。


    一路走來,路過空置的承乾宮,再到大門緊閉的永和宮,這一片就顯得格外冷清。


    小和子上前扣響門環,裏頭有人問門外何人,想必若非要緊的來客,是要迴絕不讓進的,但聽說四阿哥,立刻就開了門。


    胤禛整理衣帽,提起精神進門,不知為何,牆外的淒清冷寂,在牆內絲毫感覺不到,反倒是滿眼過節的喜氣,宮女太監們無人耷拉著臉,見到他皆是笑盈盈,十分歡喜。


    「額娘呢?」見環春迎來,胤禛問,「那倆小家夥呢?」


    環春笑道:「您就算生氣,也別牽連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可沒闖禍。」


    胤禛卻氣唿唿地說:「他們倆一起的,胤祥為何不教導弟弟。」


    「十三阿哥才多大。」環春解下四阿哥的大毛風衣,指向暖閣,「娘娘和阿哥們說話呢,您進去便是,不妨礙。」


    胤禛嗯了一聲,剛走兩步,小和子就竄上來,懇求道:「您千萬不能動手,不然奴才迴去,不好向福晉交代。」


    平日最護短的環春,今日倒是篤定得很,拉走小和子說:「喝臘八粥去,你小子有口福了。」


    胤禛則深深吸了口氣,調整心情,才往暖閣走來。


    因冬日屋裏人多嫌氣味大,德妃平日在暖閣時,宮女們都在別處候著,胤禛在厚厚的簾子前站定,剛要自己開口稟告,裏頭便傳出額娘的聲音。


    「你還是小孩子,額娘沒讓你穿戴整齊去英華殿拜先祖,就是額娘的過錯,並不是被你連累的。皇阿瑪也絕不是懲罰額娘來威脅你、嚇唬你,你自己做錯的事,已經打了二十手板,受到了懲罰。」


    「可是……是我自己要穿破褲子出門……」


    「若是你四哥今日穿得破破爛爛去英華殿,那就和額娘不相幹了,因為四阿哥成家了,是大人了,他穿衣裳的事兒,不歸額娘管。但你是小孩子,哪怕你自己做主要穿這條破褲子出門,也是額娘的責任。」


    「我不知道胤禵這樣穿,不然我一定攔著他。」


    「胤祥最懂事了,你們一屋住著,往後替額娘好好看著弟弟。他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得虧皇阿瑪這迴不罰奴才,不然奶娘小太監們,才是被他牽連的。」


    「不對啊,既然奶娘會被我牽連,額娘為什麽不是被我牽連?」


    胤禛掀起門簾,進門說道:「因為你是他們的主子,他們隻是伺候你、聽從你,但額娘要教導你管束你,這裏頭的主次輕重都分不清,還自詡勤學苦讀,在皇阿瑪麵前現眼?」


    「四哥來了……」胤祥一見四哥,就高興地迎上來。


    胤禛先向母親行禮,抬頭便見胤禵僵硬地站在額娘身邊,目光一對上自己,就心虛地躲開了。


    見大兒子來,德妃自然高興,關心道:「外頭冷吧,用過午膳了嗎?」


    胤禛說:「早上出門時,就和毓溪說好,在額娘這兒吃了再迴去,不讓她等。」


    「家裏來客人嗎?」


    「毓溪要安胎,側福晉也懷著,今年不招待,各府的賀禮早就安排好了。」


    德妃笑道:「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有毓溪在,額娘很放心。」


    母子倆說著話,一旁的胤禵突然醒過神,怯怯地朝兄長行禮。


    德妃和胤祥都笑了,平日裏可不見小十四這麽守規矩。


    胤禛冷臉瞪著弟弟,胤禵則眼神亂晃,不知看向哪裏好,胤祥便上前來,扯過弟弟的手給兄長看,求情道:「小十四已經挨打了,手腫得那麽高,四哥,您別生氣,胤禵知道錯了。」


    十四低著腦袋,似乎覺著不好意思,硬是把手縮了迴去。


    「額娘,往後三個月您沒了俸祿,可不要再給我們送銀子了,家裏夠用。」胤禛對母親道,「反是您缺什麽,隻管對兒子說,兒子去辦。」


    德妃嗔道:「我在旁人嘴裏,好歹也算個寵妃,怎麽還會指望俸祿過活,你也太小看額娘了。」


    胤禛說:「這話您私下對兒子說便是,叫這倆小東西聽去,往後更是無法無天。」


    十四突然道:「十三哥又沒做錯事,四哥為什麽連十三哥也罵?」


    胤禛一眼看過來,弟弟的眼神是害怕的,可想要為他十三哥求公道的氣勢並未減弱。


    「四哥,下迴我一定看好胤禵。」


    胤祥一麵說著,拉了拉弟弟的衣袖,示意他別再多嘴,還下意識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胤禛看了眼母親,見額娘點頭,他便冷靜下來,對弟弟說道:「皇阿瑪今日駕臨上書房,是知道時近年關,你們人心浮動,不能踏踏實實念書,你能明白嗎。」


    「是……」


    「前幾日為了姐姐們在山裏打獵遊玩,你在書房抱怨的話,我在值房都聽說了。但這件事,額娘已經教訓過你,你也改了。何況平日裏你們也算用心念書,皇阿瑪今日要敲打的人,並不是你們,同樣的,也不是來誇讚你們的。」


    十四不服氣地嘀咕:「皇阿瑪誇了十二哥,還賞他文房四寶……」


    胤禛道:「皇阿瑪每迴到書房,你十二哥就挨一頓打,如今終於有了長進,不該誇嗎?」


    「可我和十三哥用心讀書,就不值得皇阿瑪提一句半句嗎?」


    「你們念書,是為了讓皇阿瑪誇讚?」


    十四愣住了,可在他看來,就該獎罰分明,他們做得好,怎麽就不能提。


    胤禛不能讓自己急躁,耐心地說:「皇阿瑪想要鼓勵你十二哥,讓他心中能有所驕傲,能高高興興去告訴蘇麻喇嬤嬤,他終於受到獎賞,往後自然會花更多的心思在學業上。可你們倆比十二哥強多了,皇阿瑪若轉身就來誇你們,十二哥還怎麽驕傲得起來?」


    十四委屈壞了,抬起通紅的手掌說:「那也不該打我呀,憑什麽打我。」


    胤禛這才氣得罵道:「你穿個破褲子出去顯擺,你還有理了?」


    德妃忍俊不禁,可不好在哥哥教訓弟弟時太不嚴肅,轉身拿起茶碗,喝口茶來掩飾臉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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