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查出許家村真相跟晉帝沒有關係的那一刻開始,李翊心裏就生起了懷疑。


    他記得很清楚,中秋之前,為了查許家村一案,他曾瞞著父皇去了趟登州,後來被父皇知道,他大發雷霆,並嚴令他不許再去登州。


    當時,他隻以為是父皇做賊心虛,怕被他查到當年他陷害許家父子的證據,所以阻止他,不許他去登州見秦珩。


    可後來查出當年那件事,與父皇無關,李翊不由疑雲叢生。


    父皇既然是清白,他為何對自己去登州查案那麽反感與阻攔?


    這個疑問一直存在李翊心裏,他也一直想不明白父皇阻攔他的原因。


    直到陸晚發現了賈策的種種異常,還有前皇後與西席先生之間的私情,甚至是他們一直在查的羅衡與賈策背後的這個主公……種種跡像聯係在一起,讓他從中找到了蛛絲馬跡。


    而真正讓他確定心中猜測的,卻是父皇這次對秦珩的包庇。


    秦珩不論是在史舟山的通倭案中,還是謀害許氏父子一案中,都是關鍵人物,是史舟山最大的幫兇,可父皇竟當著全朝文武百官的麵,假裝不知此事,要替他一筆抹了。


    李翊猜測,父皇這樣做,並非是要保史舟山,而是要保他背後的前太子李照。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當年秦家所謂的沒落、遷迴登州老家,都是假的。他們迴登州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照顧掩護前太子李照。


    所以此事正如曾少北所言,極其敏感,稍有不慎,不但無法讓人相信他的話,還會惹來父皇的怒火……


    曾少北明白他的打算,隻要抓來秦珩,就可以從他的嘴裏,審出事情的真相。


    而由他交代出一切,更能令人信服,還能避開皇上的怒火……


    思及此,曾少北道:「他們最近動作那麽多,想來是知道皇上有意立殿下為儲,所以想搶在之前這之前,恢複前太子的身份。」


    這樣一來,李照還是太子,可以繼續占領東宮之位。


    若換做從前,李翊倒不屑同他搶太子之位,但在經曆羅衡的挑撥、雲霧寺的刺殺,甚至還有賈策對陸佑寧婚事的破壞後,李翊對這個賢名在外的皇長兄失望至極。


    在他看來,他與李睿是同一類人,且手段比李睿更陰險卑劣。


    試問這樣的人,若是讓他重歸太子之位,屆時莫說他無容身之地,整個大晉都要毀在他的手裏!


    他沉聲道:「所以我們要在他之前,利用秦珩將他的身份揭露出來。」


    李照自己站出來詔告天下重新歸來,和被人揪出身份、爆出其一直以來的陰謀,結果是截然不同的。


    而李照也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在晉帝立了丹靈為太子妃後,看出了晉帝有了立新儲的打算,再也等不及看到睿王與李翊鷸蚌相爭,提前從登州悄悄迴了京/城……


    彼時,城西一處毫不起眼的院落裏,李照身披銀狐大氅站在院子裏,眸光冷淡的看著天邊的寒月。


    賈策與一眾隨從束手立在他身後。


    賈策愧疚道:「為了安全起見,隻能暫時安排殿下住在這裏,委屈殿下了……」


    原來,自陸晚去過賈府後,李照從她的言行裏,察覺出她對賈策起了疑心,如此,他自是不會再住在賈策府上,搬來了這處小院裏。


    李照收迴目光,淡淡道:「無礙,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孤如今還不是現身的最佳時機。」


    雖然他身份還在,可如今他手裏的勢力與翊王相比,頗有懸殊,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若貿然現身,隻會給李翊殺自己滅口的機會。


    況且,他先前「暴病離世」,在沒有找到合適的借口和契機恢複


    身份,根本沒有人會相信他就是前太子李照……


    賈策聽他這樣說,放下心來,請他進屋。


    李照隨他進到屋內,院子外麵不起眼,可屋子裏的一切,卻極其奢華。


    下人替他脫下大氅,又奉上金絲手爐,伺候他去東窗下的軟榻上坐下。


    賈策將參茶遞到他手裏,稟道:「殿下,聽聞翊王逼皇上對國舅爺追責,皇上拗不過他,答應了……」


    李照倒不意外,抿下一口參茶後,道:「他是想利用舅舅逼我現身,亦或是想逼舅舅招出我的事情來……」


    賈策一驚,失聲道:「殿下的意思,翊王他們已經知道殿下的秘密?」


    李照點了點頭,冷嗤道:「先前是孤輕敵了,小瞧了那個兵蠻子,更是沒想到他身邊還有一個女諸葛,所以才會讓他們發現端倪,亂了陣腳。」


    「但這個遊戲才剛剛開始,孤不會讓他們破壞孤的大計的。」


    賈策遲疑道:「殿下,可要我進宮一趟,請求皇上收迴成命,保下國舅爺?」


    李照想了想,眸光裏閃過寒芒,冷笑道:「不必了,舅舅迴來得正好,正好可以助孤一臂之力。」


    賈策不解的看向他。


    ——秦珩犯下的罪,足以砍頭,一迴京/城就會淪為階下囚,還如何助他一臂之力?


    明亮的燈火下,李照的眸光卻如籠上一層寒煙,讓人看不清虛實。


    他掀眸看向賈策,問道:「之前讓你接手先生的事,聯係黑市上鐵礦圖一事,如何了?」


    賈策道:「因為之前是先生與賣家聯係,而賣家異樣小心,一直不肯與我們聯係。而我還得到消息,此賣家已暗下與睿王在聯係,大抵是他以為先生是睿王的人,如今先生不見了,所以他就將東西直接賣給睿王……」


    聞言,李照眸光一沉,冷冷看向賈策:「你的意思,要將先生從睿王府救出來?」


    賈策道:「其實不止鐵礦圖一事,還有聶將軍的那個小妾,都是先生的人,若是沒有先生在,隻怕事情不會那麽順利……」


    「啪!」


    不等他把話說完,李照手中的茶盞不輕不重的扣在桌麵上,發出的聲響,打斷了賈策的話。


    「孤先前說過了,先生落網,是睿翊兩王要引孤現身的引子,所以不能中計。」


    說罷,他看了眼賈策,溫和笑道:「你放心,先生孤必定會救的,隻是還不是時候——替孤做事的人,孤都不會虧待。」


    後窗處,一道人影靜靜蜇伏著,聽到李照的話,不覺咬緊了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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