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震顫,初時沒人意識到什麽,滎陽城是虎牢關以東各城最完好的一座堅固城池,大多數百姓都已經撤去了雒陽,城內隻剩下腿腳難行的老人,戰爭遺留下來的傷員,一些無法遠距離行走的大肚子女人。


    沒人會注意到大地輕微的震動,直至一個大肚子女人做飯取水時,呆愣看著微微波動的水缸……


    騷動幾乎是一瞬間,一瞬間整個城池大亂,街麵上到處都是來迴奔走的慌亂兵卒,直至一個披甲將軍大怒,帶著百餘騎來迴鞭打,騷動才漸漸平靜,街道上也留下了一地雜亂。


    街道上空蕩蕩,城外戰鼓陣陣,城頭上卻安靜的讓人心慌……


    “擂鼓!”


    高順冷漠看向遠處,好像極為不滿被嚇住了的親隨。


    “擂鼓!”


    高順再次冷漠開口,年歲不大的親隨才像是反應了過來。


    “擂鼓——”


    聲音尖銳,顫抖,沉寂的戰鼓轟然炸響,僅片刻,無數戰鼓轟鳴,原本驚恐的臉上也多了些安定……


    “吳儈。”


    聽到將軍叫自己,吳儈額頭“董”字上瞬間多了些霧水。


    “末將……末將在……”


    “本將軍不管你,你們此時想著什麽,大敵當前,誰不奮勇殺賊,本將軍就砍他腦袋!”


    “董將軍的仁德隻有一次,本將軍同樣不會給你們第二次仁德!”


    吳儈額頭冷汗直冒,由低身抱拳變成了單膝跪地。


    “末將絕不敢背叛公子和將軍,誓於賊人血戰到底!”


    高順冷臉看著手下大將,數息後才看向低頭的十餘烙字將領。


    “前來的人是朱儁,本將軍對他不甚了解,但本將軍知道,知道他明明可以招降定穎城內黃巾而不願,可以招降宛城黃巾賊卻一意殺死所有人。”


    高順手按著腰間利劍,雙眼一一掃視著城頭所有人……


    “你們是俘虜,是董將軍在戰場上擊敗的反賊,今日,董將軍正帶著無數兵馬野外殺賊,你們卻躲在高大城牆內。”


    “你們是反賊,是俘虜!”


    “無一兵卒看押你們!”


    城頭跪滿了一地,無一人開口……


    “仁德。”


    “信任。”


    “可以有無數次,也可能隻有一次!”


    “董將軍沒有留下一兵一卒看押你們,將公子和滎陽城交給你們,此城若失,你們今生都不會被第二個人信任!也絕對不會讓你們有第二次守在城牆之內!”


    高順冷臉指向城外潮水一般的敵人,冷笑道:“區區五萬人,連攻城器械都無,如何可攻打堅固城牆?伐樹造雲梯?十日內可否建造足夠雲梯?”


    “哼!”


    “本將軍不需要你們堅守數月,董將軍十日之內便可擊退賊人!”


    “五萬大軍?二三十萬大軍?若董將軍十日內便將二三十萬賊人擊敗,今日爾等若心懷二心,今日可活命,他日就是俘虜營中一死屍!”


    吳儈冷汗直流,猛然起身拔劍,衝著無數兵卒怒吼。


    “兄弟們,董將軍仁義,咱們與那些賊人拚了——”


    “與賊人血戰到底——”


    ……


    城頭震天怒吼,高順提起的心放了下來,朱儁領五萬大軍,袁紹領十五萬,兩路合兵就有二十幾萬,如此之多兵馬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沿著城牆行走了一圈,將所有事情交代了一遍,這才帶著百十騎急匆匆來到縣衙,不等坐立不安的劉辯起身,唐昭便是急吼吼開口。


    “朱儁他……他真的殺過來了嗎?”


    高順沒有理會唐昭的廢話,向著神情不安的劉辯躬身抱拳。


    “董將軍已經擊敗了南麵孫堅、李旻的兵馬,袁紹當不敢輕舉妄動,如此就隻剩下麵前的五萬兵馬,我軍足以將賊人擋住。”


    高順的話語如同一針強心劑,劉辯連連點頭道:“高將軍說的是,隻要我軍上下一心,賊人……賊人肯定敗退……”


    唐昭再次上前,苦苦哀求道:“公子,咱們還是撤迴雒陽吧,昨日俘虜營便是人人惶恐,皆言朱儁戰無不勝……”


    “閉嘴!”


    高順心下沒由來的生出一股怒火,手中利劍也拔出了一尺,嚇得唐昭慌忙躲在劉辯身後。


    “你若再敢動搖軍心,高某必殺你!”


    高順指著唐昭大怒,劉辯的神情也緊張無比,“當啷”一聲,利劍歸鞘,高順再次低身抱拳。


    “那朱儁在軍中頗有威望,兵卒恐慌也算正常,但末將認為,隻要公子還在城內,俘虜營就不敢臨陣投敵,還請公子莫要相信小人之言,萬萬不可出城涉險……”


    “都……都是你……若不是你一再阻攔,公子……公子早就迴到了雒陽,又怎會被賊人困於孤城?”


    唐昭指著怒視的高順,見高順又要抬腳上前,忙又躲在劉辯身後。


    “哼!”


    “若非是你,軍中又怎會恐慌、不安?”


    高順極為惱怒唐昭的所作所為,若非劉辯一直護著,早被他揮刀砍成八半了。


    就在這時,一名兵卒急匆匆走入。


    “報將軍,城外有敵將在陣前辱罵。”


    高順想也未想,冷臉道:“傳令各城門,無本將軍親至,任何人不得開城,違令者斬!”


    “諾!”


    兵卒跑去傳令,高順抱拳道:“賊人明知公子在城內,那朱儁還是領兵前來,若公子不登城,賊人更加肆無忌憚,末將懇請公子登城以振軍威!”


    “公子萬萬不可啊,賊人攻城,箭矢紛飛,萬一傷了公子可怎麽辦啊?公子萬萬不可登城啊——”


    唐昭“撲通”跪倒,哭嚎哀求,高順額頭青筋直鼓。


    “閉嘴——”


    “賊人連雲梯都無,如何攻城?賊人距城數百步外,又如何箭矢紛飛?你這諂媚小人再敢胡言亂語,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高順是真的急眼了,指著唐昭便是大罵,行軍打仗,哪一家不是到了地方才打造攻城器械的?朱儁剛剛跑到城外,又如何攻城?若不攻城,又憑什麽要靠近城牆?


    “哼!”


    見唐昭不開口了,高順這才惱怒冷哼,撩袍單膝跪地。


    “請公子登城以振軍威!”


    看著一臉冷漠的高順,劉辯心下莫名的不安與恐慌,最後還是輕“嗯”答應。


    無論是對於城外的朱儁,還是俘虜營兵卒,有無劉辯都是不同的。


    當劉辯、高順、唐昭等人登上城頭,城頭瞬間爆發震天歡唿,也正如那小卒所說,正見到城門前有一將大罵叫陣。


    “俞涉在此——”


    “臨洮小兒出城受死——”


    ……


    “威……武……喝喝……”


    ……


    俞涉指著城頭叫陣大罵,背後數萬大軍此起彼伏“威武”助威,看到城外無數兵馬時,劉辯、唐昭便是心驚肉跳。


    “高將軍,此時……此時該當如何?”


    劉辯驚慌,高順心下歎息,腦中突然冒出個念頭,若萬年公主在城頭又會如何?


    不知道。


    高順也不知道公主劉妍會不會表現的更好些,但還是低身抱拳。


    “公子不用擔心,此時正值賊人兵多氣盛,我軍隻需緊閉城門……”


    “區區一人又有何懼?”


    眾人一驚,轉身去看時,正見一員大漢出現在城頭,旁邊還跟著個小宦官,不是古來惡典韋又是誰?


    高順知道典韋是誰,卻有些詫異他出現在城頭,但還是抱了下拳。


    “典將軍傷勢可好了些?”


    “皮外傷,不值一提。”


    典韋淡淡迴了句,這才看向城外,俞涉像是察覺到了城頭出現了大人物,猛然一提韁繩,戰馬竟然原地踏空,馬槊指向城頭。


    “城頭可是解瀆亭侯劉辯——”


    戰馬原地轉了一圈,俞涉指向城頭劉辯。


    “董賊禍國殃民,淫穢宮闈,殘暴殺戮良善……劉辯——你本是大漢天子,不思振興大漢社稷,卻奴顏舔股認賊作父,與虎狼為伍……”


    “該殺——”


    聽了這話後,城頭一幹人氣的肚子疼,偏偏高順、典韋都不是善於口舌的人,而麵色蒼白的劉辯更是不知該如何辯駁……


    “住口——”


    劉辯、高順、唐昭還沒惱怒呢,典韋卻是火冒三丈。


    “開城!”


    “典某隻一人出城。”


    典韋提著兩杆鐵戟,也不去管他人答不答應,大踏步就向城下走去,高順猶豫了下……


    “公子稍候,末將與典將軍去去就來。”


    高順聽過董虎對用戟將領的點評,雖然不知道典韋具體的本事,但他知道董虎的話語是有些道理的,是不能輕視任何善於用戟將領的。


    城外大罵劉辯的數典忘祖,偏偏還沒有口舌利索的與之對罵,氣勢上明顯低了一頭,見到典韋願意出戰,劉辯、唐昭本能的就想答應,但還是擔心典韋的傷勢。


    “典將軍被箭矢所傷……此時出城,是不是太危險了?”


    高順猶豫了下,說道:“典將軍既然敢出戰,想來是無礙的。”


    “那……那好吧。”


    劉辯最終還是答應了,高順抱了拳後,大踏步走下城頭,而下麵正有千餘“配字軍”俘虜等待隨時出戰。


    吊橋放下,城門吱吱呀呀打開,看到這一幕,俞涉心下大喜,叫罵了半個時辰,終於有人出來應戰了,可他又哪裏知道典韋個人武力值的厲害。


    城門剛一打開,就見典韋提著雙戟大踏步走出,看到這一幕,城外全都響起震天大笑。


    “哈哈……”


    “原來隻是個步將啊——”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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