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豔見小侄毛毛在淘氣,就抱著他出去了。</p>


    “大姨,你看這個戒指怎麽樣,今年大家都說戴金戒指避邪,來我給你戴上這個。”水月不管慶國娘願意不願意,邊說邊托起她的手來,將戒指戴在她的幹枯的手指上,慶國娘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從來沒有人送她這麽重的生日禮物,“水月,是金的,很貴呢,我不要!”她摘下來放在水月坐的地方。水月有點尷尬。</p>


    水月沒有接話,也沒動戒指。她從手袋裏拿出一疊錢,對慶國娘說:“大姨,這點錢,你看中什麽買點什麽。”順手將錢放在慶國娘的臂彎裏。這時慶國娘簡直不知怎麽辦好了,雖然自己出租著南屋,過節村委分錢,也從孩子手中接過一百二百的錢,天長日久,手把裏也有個萬兒八千的,像這樣一下子,收個千兒八百的真是少見,她說不出話來。但她知道這錢是不能收的,忙對要走出去的水月喊:“水月,水月,這不行。你拿迴去!”水月聽出那語氣變得和氣了。她邊拒絕邊觀察那張老人的臉,那臉已少了幾分敵意,多了幾分祥和。她不再接話頭徑直往外走。</p>


    “豔啊,快給你水月姐送去!”等到豔豔抱著侄子從另一間屋子裏出來,水月早走遠了。</p>


    水月走了,慶國娘掂起這衣袋子扔在一邊,繼續做她的針線活,內心卻不平靜了,豔豔好奇,她敞開塑料袋,在燈下瞧了一陣子,指著標簽說“媽,這衣服真夠檔次,五百二十元呢,夏季衣服這麽貴,比真絲還好呢,水月也真舍得花錢呢,是衝咱家擺闊,還是收買你?”</p>


    “你這閨女胡說些啥,”她一邊做針線,一邊說,“你們哪個給我買過這麽貴的,你大嫂給我買的多是幾十塊錢一米的,要是從大樓上買的肯定又是削價的,其實我一個老婆子了,還穿什麽好的。”慶國娘口裏這麽說,其實,她想誰不願意穿的好點呢,多節約錢,就為兒女減輕一份負擔,她從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挺愛打扮的婦女。誰也希望打扮得漂亮些。</p>


    第二天她叫豔豔將東西交給了慶國,讓他一定給水月送迴去,慶國不像豔豔那麽聽話,他說:“她願意給你就穿吧,又不是你跟她要的,水月很會做人情,她的四鄰常收到她的禮物呢,不管我們倆人關係如何,東西你盡管用就是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p>


    慶國娘也是很愛打扮的人,過了五六天,她覺得這麽貴的衣服不穿可惜了點,於是她壯了壯膽子,新買了一雙涼鞋,配上穿了出來,手裏牽著小孫子,樹下有五六個同齡婦女,有的領著孩子,有的自個涼快的,見慶國娘穿著這麽高檔的衣服出來,都很驚奇,大家都誇好,也有的開玩笑說:“有了孫子了,這麽不過日子,老來俏呀。”</p>


    “你自己不會舍得買吧?”</p>


    “閨女買的?還是抱孫子掙的?”</p>


    “是大兒媳買的吧?”</p>


    “不像在這兒買的,是兒媳婦獎勵你老婆子的吧。”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但都知道二兒媳婦恐怕沒這麽好,不同婆婆打架算是燒高香了。</p>


    慶國娘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笑了笑,見非說不可,隻說大女兒出差給買的。大家便又誇起她的大女兒來,老人們反正有話說就行,一個話題就拉半天。獲得了這麽多人的羨慕的目光,慶國娘覺得很滿足。</p>


    淑秀過了幾天又來婆婆這裏,她手裏提著半袋子東西,慶國娘問是什麽,淑秀說“是大米,時間長點了,人沒法吃了,你喂**。那些糖也快化了,你們吃了吧。”慶國娘不接話頭。那臉在不易察覺的時候拉長了。</p>


    淑秀犯了一個錯誤,凡事最怕比較,她與水月的言行恰恰形成了鮮明對比。慶國娘嘴上不說。心裏已經有了看法,你爛掉的給我,你不吃了的給我,難道我老太太就是收破爛的嗎?</p>


    慶國娘冷著臉,越看越生氣。她想,淑秀真把我當成收破爛的了。慶國娘壓製著火氣、怒氣,一言不發。</p>


    淑秀瞅見婆婆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心裏一緊。淑秀局促不安,心想:“婆婆這是怎麽啦?她從未給我臉色看呀。”她察覺婆婆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悶悶不樂地告辭。</p>


    慶國娘在院子裏高聲喊道:“咕咕咕。”一群雞從各個角落擁了過來。嘩,嘩,嘩,慶國娘一把又一把地往外撒著大米。她一邊撒,一邊沒好氣地嘮叨著:“吃,吃,吃,我讓你們吃個夠。你們賤呀,一把爛大米就把你們樂得不知東西南北了,呸!”</p>


    慶國娘一跺腳,扭身進了屋。</p>


    慶國從上午就坐立不安。水月迴曲阜去看兒子,估計下午一點鍾就能迴來。樓房主體豎起來以後,裝修的事就都交給兄弟去做了,水月迴去的次數就多起來。一想到馬上就會與水月見麵,慶國似乎有些把持不住。在信中,水月向慶國披露了她最細膩的情感,慶國確實感動了,世界上有這麽一個美貌、富有、聰慧、心地純潔的善良女人青睞自己,慶國心中有種豪放的壯舉,英國愛德華王子,寧要美人,不要江山,美人是自己的,江山代代永存。可慶國的江山在哪裏呢,老老實實地在單位上工作這麽多年,離自己的要求還差得很遠。在眾多智者中,混個一官半職這麽難,當了辦公室主任,也算個有烏紗帽的人了,他的事業似乎達到頂峰。一個人若過了四十歲,希望就很渺茫了。在單位裏裏外外協調好就算是敬業了,不收獲事業,收獲愛情也行。</p>


    望穿秋水的等待過後,水月終於來了,當慶國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站在公路邊上時,一輛黑色的車緩緩駛來,“嘎”的一聲,停在他的身邊,水月從車上下來,一張熟悉的臉興奮地、熱切地望著他,慶國什麽話也不用說,相視一笑什麽都有了。他把她擁進車裏。快進村了,慶國說:“迴家好好歇歇,明天我找你。”</p>


    “不,今天晚上你就出來。”水月說。</p>


    水月先去看媽媽,吃過飯,出來。夜色很好,氣溫比白天低,慶國心情很好,車裏開著空調,早把炎熱擋在了門外,慶國坐到了駕駛員的位置上。</p>


    “我開車,你休息。”</p>


    “咱去哪裏?”</p>


    “在這裏你熟悉,聽你的吧。”兩人之間的默契就在於相互尊重對方的意見,男人在相悅的女人麵前,都有一種變態的縱容和順從,說白了是一種近乎奴性的東西,用對待情人一半的心對待妻子,這位妻子就幸運了。慶國將車停在一棟未用的樓房旁,他知道如果停在公路上,警察和小偷都會光顧。在這個有人家而無人居住的地方,誰能否認這不是主人的汽車呢?兩人抑不住激情的迸發,水月說:“慶國,在信裏我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到了這一步你看怎麽辦?”慶國不知為什麽,他竟有些猶豫,淑秀憂鬱、怨恨的眼神,女兒可憐巴巴的眼神輪迴出現,竟有些讓他自責,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變得如此優柔寡斷,這就像籠中的小鳥,一直向往外麵蔚藍的天空,可是當主人打開門,讓它飛去時,它站在門口猶豫了:“外麵有避雨的地方嗎,外麵有我吃的東西嗎?”</p>


    當然這些想法他是不會告訴水月的,他自己感覺到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水月,沒有對他這麽癡情的了,妻子對他的專注隻是忠誠罷了,與癡情是不沾邊的。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水月是他心中的女神,是帶給他靈與肉完美結合的唯一女人,是他一生中的至愛。他渴望能與水月廝守終生。</p>


    當他一覺醒來,見自己的頭枕在水月的臂彎裏。</p>


    “幾點了?”</p>


    “十點半了,咱該迴去了。”水月說。</p>


    “你迴來了,完璧歸趙吧,這車你用吧,我整天上班,反正我沒什麽地方用車。”慶國說。</p>


    慶國很興奮,水月走的這些日子,他的開車技術有了大的長進,他才知道,技術是否熟練全取決於開車的裏程數多少,半生不熟的,正是有隱患的時候。他問:“你方便嗎?這樣來來迴迴的。”</p>


    “我有什麽不方便的,我想早辦完那邊的事,早過來安頓好。”</p>


    “晚上,我去看看你娘,我選這個日子來主要為她,過了八月十五,我就走,哎,我問你,你娘對我看法怎麽樣了,有改變嗎?”</p>


    慶國點點頭說道:“她問過咱倆的事,我說了我的情況,她很同情我,不像以前那樣朝著我發火了。”水月聽了很高興。</p>


    “我給她買的衣服她穿過嗎?”</p>


    “穿呢,穿著到處去,美得很呢。你給她買這麽高檔的衣服算是買對了,她年輕時很要好的。”</p>


    “上次,她們對我的態度很冷淡呢。”</p>


    “總有個過程吧!”慶國說。</p>


    第二天晚上,水月沒開車,徑直去叫門,這迴豔豔不在家,慶國娘哄著小孫子在堆積木,見水月來,還是淡淡地說:“坐吧。”便沒了下文,她燈下打量著這個曾經熟悉又很陌生的水月,她想弄明白,這位三十多歲的女人為什麽會把兒子迷成這個樣子。上次趙老太由於心裏很氣憤,沒用正眼瞧水月,沒注意她的穿著,這一次趙老太特意瞟了水月幾眼。她看到水月穿著一套乳白色無袖裙裝,白色皮鞋,脖子上是一條金燦燦的項鏈,手上戴著寶石戒指,臉上皮膚細膩潤白。淑秀和她同齡,可站成塊顯得足足比她大十歲,況且淑秀那粗壯的腰,黑紅的臉膛,怎能與水月比。</p>


    “怪不得,怪不得。”她心裏暗暗歎服。水月見慶國娘不動聲色,她便將月餅放在桌子上,說:“大姨,我從曲阜帶了兩盒月餅來,你嚐嚐,是孔府的,在當地名氣很大。到曲阜的人可都想嚐嚐那裏的糕點呢,這月餅也是很有名的。”</p>


    慶國娘抬頭一看,盒子是用錦緞裝飾的,華貴美觀,包裝相當好看。“裝月餅還用這麽好的盒子。”慶國娘情不自禁地說。她又捧著月餅,在燈下,眯著眼睛端詳起來。</p>


    水月又拿出一個紙盒來,說:“這是給豔豔的。”慶國娘一看,那是一個精致的坤包,大紅的皮革作正麵,側麵是黑皮的,拉鏈上掛一個小巧的毛茸茸的小貓造型,極其可愛。</p>


    “這些錢你買點東西,我還很忙,就不多坐了。”水月邊說邊將錢放在桌子角上。</p>


    “哎,水月,月餅我留下,錢呢,你拿迴去。”</p>


    “大姨,你看不起我,我和你說真話,我幹的這一行,很掙錢的,一個月收入個萬兒八千的不成問題,孝敬你的這些錢還能拿出來。”水月將要跨出門去的一隻腳收迴來,轉過身微笑著說。</p>


    “那你坐下來,咱們談談,也不要急著走呀。”</p>


    其實水月是害怕她下逐客令,不如自己早提出走,那會省去好多尷尬,現在慶國娘叫住她,她是很高興的。</p>


    水月就坐了下來,她覺得這次氣氛好多了,心跳得不那麽急了。她不敢坐在沙發上,順手拉過一個小凳子,麵對慶國娘坐下來。側頭一看,發現毛毛在看她,這樣她就將手中的鑰匙扣給他玩,毛毛接過來就用胖嘟嘟的小手往嘴裏填,慌得水月,要了過來,毛毛一下子哭了。水月又忙遞了過去。小孩子好哄,接著就止住了哭,自己玩去了。</p>


    慶國娘說:“水月,你是我看著長大的,現在你們叫我說什麽好,我是進退兩難。”</p>


    水月說:“大姨,以前我和慶國的事你肯定怪我,其實俺爹是俺爹,我是我,那時慶國也不打聽一下,就不理我了,我那時想得也不多,糊裏糊塗地就散了。你也許不知道,慶國這一年多,常在我那裏住下,我們感情很好。為了慶國,現在樓已經蓋起來了,隻要慶國答應,我就搬迴來住,我會很好地照顧他,也照顧您的,您盡管放心。”</p>


    慶國娘搖搖頭又點點頭。她無話可說。</p>


    “大姨,我什麽也不圖,隻要你不管我們的事就行了。慶國願意怎麽著就怎麽著,你別逼他。”</p>


    慶國娘知道自己在人們眼中是個愛管孩子閑事的老人,其實慶國娘明白,這幾年,人們思想感情變化很快,老人們的高壓政策正在失去市場,青年人有主見,老人越來越失去了權威,尤其是在兒媳婦麵前。水月征求慶國娘意見的做法,似乎提高了慶國娘的地位,她長期受二兒媳婦的氣,在水月麵前她又找迴了長輩的尊嚴。</p>


    “你這次來就為說這個。”</p>


    “不,我是專門來看您的,不管您以前對我怎麽樣,我都尊重您。”</p>


    慶國娘一時又不知說些啥好,老人是以兒子的好惡為出發點。疼媳婦很大一個方麵是疼兒子。</p>


    “大姨你放心吧,我還存著個百八十萬的,我不會拖累慶國的,就是玲玲跟著他,我也會像對待自己親生女兒的一樣。供她上大學的。”水月說。</p>


    “大姨,你千萬不要難為慶國,他心裏不痛快這麽多年了,你就讓他自己做迴主吧。”</p>


    慶國娘不置可否。水月覺得目的已經達到,她告辭出來。</p>


    水月出了慶國家的門,長長地出了口氣,她心裏認為,隻要慶國娘不幹涉他們,她和慶國的婚事就有指望了。她心裏舒暢了許多。</p>


    初戰勝利的喜悅鼓舞了水月,她暗下決心,等他和慶國成了,好好報答老人。讓她安度美好的晚年。</p>


    水月從他家裏出來時,慶國確信娘沒跟出來,才大膽的迎上去詢問當時的情景,慶國放心了:“看來,娘不會成為他們兩人的障礙了。真難為你了,水月。”慶國愛憐地將她擁入懷中,親著她,借著月色的掩護,他解開了水月的上衣,兩人無所顧忌地糾纏在一起。</p>


    淑秀預感到婆婆這個防線已經挖解。</p>


    在淑秀看來慶國的臉就像隆冬的空氣一樣寒冷,雖然淑秀臉上淌著汗,卻感到從心裏冷到外麵,平日難得聽到時鍾指針的走動聲,現在聽得特別清楚。</p>


    淑秀一言不發,她覺得主動權抓在慶國手裏,在一個家庭當中,經濟決定地位,慶國工作單位好,收入高,在家裏說話就靈,如果慶國一下子去掉怨恨,與她好好過日子,她會什麽也不計較,她覺得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家庭主婦,她渴望有一個安定和平的家。一個可以使她能夠找到依賴和溫馨感覺的丈夫。</p>


    “你要離婚,你就去同咱家老人說清楚,他們同意,我就離,他們有一個不同意的我也不離。我是明媒正娶進來的,進了這個家門,十多年來我覺得從沒做錯什麽事。”淑秀理直氣壯地對慶國說。</p>


    “好!出差迴來,我就去找三叔,你自己考慮考慮,你不離,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再說了就是離婚我也不會虧待你和孩子。”</p>


    “什麽也別說了,你我都是有歲數的人了,家你都不讓我們有了,還談什麽虧不虧。”淑秀悲憤地說。</p>


    “這麽說,你還是不同意到民政局去。”</p>


    “我不同意,什麽時候也不同意。這不公平,你在好單位,工資也很高,不存在生活問題,你覺得離婚是一種解脫,那我呢?現在是明擺著對我和女兒不利的,我怎麽會很願意離婚。慶國我和你說,我跟了你從沒想過要離婚,隻想一心一意過日子的。你保證和她在一塊就過得好。”</p>


    “好不好,用不著你多操心。”慶國騰地站起來,“不去民政局,咱就去法庭。”他從沙發邊走出來,來到臥室抱毛巾被。</p>


    他抱著一床小毛巾被,走至客廳說:“口說無憑,我直接到單位去住吧。”慶國晚上就去了單位,他單位上有幾間單身宿舍。</p>


    淑秀料不到慶國的態度這麽堅決。她一時不知道怎麽做才好。</p>


    淑秀覺得在這事上她真是盡了最大努力了,往後怎麽樣也許要看事態的發展了。她要告訴婆婆一聲,她們關係的進展情況,看看婆婆能不能再幫她一把。</p>


    她去了婆婆家,心亂如麻。</p>


    “淑秀啊,你白天過來就行,為啥老在晚上來?黑燈瞎火的多難走。咱這裏可亂得很呢,這幾年,外來人口很多,你沒聽說呀,法院的一個女會計開完會往家走,在公園角上被人用刀捅死了。要知道才八點多鍾呀。”</p>


    “就是很亂的,俺單位有個女工晚上迴家,包在肩上背著,騎著自行車,一輛摩托車過來,有人一把扯過她的包跑了,她摔在了地上。哎呀好嚇人呀,明搶明奪呀,很多人說是外地人幹的。你看夜市上的小偷,幾步一個,出來買個東西心裏也不踏實。”兩人閑拉著。</p>


    “我不好意思見人啊,現在我這個樣,見了人也沒法說話,晚上慶國一直在單位住,我真害怕。”</p>


    “我是一直向著你,你也看到了,我也找過水月,也找過慶國,可沒個聽我的,我也沒了辦法。”</p>


    婆婆的眼睛不再那麽坦誠,她看了淑秀一眼,忙著去摘菜。</p>


    “淑秀說,娘,我心裏不好受,你說我怎麽辦?”</p>


    “我到現在也沒什麽好辦法了,過去有句老話是強扭的瓜不甜,你倆感情沒有了,生活在一起也別扭,我看呀,你不如順其自然吧。”</p>


    淑秀聽到了她最害怕聽到的話,淑秀不好再問,婆婆也不再多說一句話,淑秀感覺到了隔膜和冷淡。覺得再也沒有共同的話要說</p>


    “我走了。”淑秀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迴走,“在節骨眼上,兒和娘是一個心眼的,娘總是向著兒子。”淑秀想。</p>


    第二天下午,她機械地交上貨,怕人詢問,推起自行車就往家走。“喂,淑秀呀,幹嗎那麽急,見了大姐連聲招唿也不打。”淑秀迴頭一看是王大姐。她對淑秀特別同情,雖然淑秀對自己的事守口如瓶,她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了此事,同事們都覺得她與淑秀如同姐妹,紛紛向她打聽情況,她說:“淑秀,你的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到處張揚雖然不好,可自個在心裏憋著也不好,說出來你會痛快點,興許姐姐我會給你想個辦法。”</p>


    “淑秀,這事讓你碰上了,不能說你沒本事,留不住男人,隻能說明你運氣不好,這種事,再大的官,再能的人,碰上了也是兩眼瞪得一樣大。你那個婆婆也是,見錢眼開,有這樣的老人,孩子還會好到哪裏去。依我看……”她看到淑秀瘦瘦的臉,打住了話頭。淑秀問,“你怎麽這樣說我的婆婆,她支持兒子也是人之常情,怨我命不好。你不知道我們迴家過年,她都是將我們的被子曬了又曬。對我和孩子可好了。”</p>


    王大姐說:“你脾氣好,也不能受人欺負,那是以前,現在你婆婆為啥對你不好,她叫人家買住了。”</p>


    “不可能吧?”淑秀不相信地問。</p>


    “哎,你真死心眼,除了我,誰和你說實話,你婆婆收了人家錢,外麵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會錯吧,那女人向你婆婆提了個要求,就是不再管他們的閑事,你說說,你婆婆是不是這個態度?”</p>


    淑秀吃驚地望著她。</p>


    王大姐說:“你不相信呀,說是你婆婆過生日時一次就給了五千元,你想呀,那女人有錢,什麽事做不出來,我相信肯定有這事。”</p>


    一直樸實過日子的淑秀哪能想到,水月會用錢來瓦解自己與婆婆的關係。她恨恨地說:“這女人有了錢,來和我爭了男人,又爭婆婆,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她一邊說,一邊流淚,眼睛裏像要冒出火來。</p>


    “大姐,我這是犯了哪一方忌,都這個年紀了還要受這份罪。”她一邊抹眼淚,一邊環顧四周,多虧是上班時間,院裏人非常少,幾個交活的人偶爾走過,還有幾個訂貨的人在院裏來迴穿梭。王大姐又安慰似的對她說:“外界上誰不支持你,他做得不對,沒個說他好的,也有說他找了個好媳婦燒的,早晚有吃虧的那一天。”兩人邊說邊推著自行車往外走。</p>


    婆婆倒向了兒子這一邊,淑秀心中的支柱轟然倒塌,在她的意識裏,她把希望寄托在婆婆的勸阻上,看來這一道重要的防線倒塌了,淑秀的願望落空了。徹底落空了。與王大姐分手後,她像喝醉了酒一樣搖搖晃晃地往家走。</p>


    水月的懷柔政策確確實實起了作用,與趙老太太常玩的張大嬸問:“外邊都說,你大兒子不想與你兒媳婦過了,有這事嗎?”</p>


    “哎,外邊人就喜歡打聽這種事,孩子自己的事,我能不管就不管。”</p>


    “外邊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在外邊從沒聽到你大兒媳說三道四的,我那媳婦子同她不錯,她都不肯告訴她,嘴真嚴實。”</p>


    “我這當娘的總不能老打聽他們的私事吧,現在的年輕人,自在多了,自己有主意,咱當老人的想管,但管不住,最後呢還落個兒女埋怨,幹脆誰的閑事咱也不管了。”慶國娘一擺手。</p>


    “人家說你去找過那個女的嘛,你不是給淑秀出過氣嘛,你怎能說沒管呢。”</p>


    “我是盡我當娘的責任,淑秀找了我,我不出麵說句話也不行,可他們會聽我的嗎?”</p>


    “你大兒媳婦真不錯,很能幹,咱這裏幾個兒媳婦中,還就是她口碑好,你兒子真是邪了心了。”</p>


    “啊,也是呀,淑秀營生不錯,脾氣也好,就是很顧她娘家了,她那兩個兄弟上學,全靠她。你不知道兩個人掙了一輩子錢,買房子後沒存下幾個。”</p>


    “她媽工資不是挺高嗎?”</p>


    “教師工資才高了幾年。為這個俺那慶國沒少生氣。你是不知道,她很小氣,給我的大米都生了蟲子,糖塊化了才給我。”</p>


    “有這事嗎,這不像你大兒媳婦辦的事,咱這裏的媳婦數得著她好了。”張大嬸說。</p>


    “你不信啊,這可是前兩天的事,你想想我兒子這些年能痛快麽?”她兩手一攤,作出無可奈何狀。張大嬸很奇怪,以前慶國娘說起大兒媳婦的口氣可不是這樣,別人聽到的都是俺淑秀如何孝敬老人,如何能幹,如何在廠裏得了獎狀,那個好無人能比。</p>


    大嬸一本正經地說:“嫂,你可千萬不能讓兒子打離婚呀,那種苦我吃過了,別再讓兒媳婦受罪了。”</p>


    慶國娘收了水月的東西,收了水月的錢,有時想起來覺得很不踏實,但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軟呀,慶國娘處於極度不安中,心情也不好受。</p>


    等兒子來吃飯時,趙老太太就埋怨慶國。</p>


    慶國說:“娘,淑秀就那麽好,很多事她讓我不好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坐在那裏,一副委屈的樣子。</p>


    “她有時真不給我麵子,我單位的小閻才結了婚,要買賣房子,家在農村,父母供他上下學來,再沒有錢供他去集二十萬元的房款,借著酒勁向我訴說,‘哥,向人家伸手真是難呀,我一個很富裕的朋友,平日,我們到成一塊,他都是談一天掙了幾千元,一個月掙了幾萬元,等等,我用錢的時候就買上東西,去了他家,東拉西扯的,最後鼓起勇氣向他開口借錢,本想開一次口,最少還不給萬兒八千的,可是你想不到,他隻給了兩千元。老哥,你可知道,他可是百萬富翁啊,我當時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難為極了,我和我媳婦商量,不買了。可又想錯過這次分房機會,猴年馬月才能再能有房子。’他摟著酒瓶痛哭流涕。我看不下去了,平日自己有個事,小兄弟很幫忙,他遇到難處了,我不能不管。我拍著胸膛說:‘兄弟,當哥的給你湊一萬,說實在的,我也就是這個家底。’我晚上迴家同淑秀商量,淑秀不高興,她說:‘才搬了家,咱隻有這個錢,幫忙的事我向來支持你,但這一次我弟弟買房子我們還沒借給他呢,外人怎麽……’見我臉上出現了不悅的神色,她趕忙說,‘要不給他五千元,怎麽樣?咱好有事應個急,你不要硬著頭皮充好人嘛。’我很不高興,我也理解淑秀的想法,一個月寥寥無幾的工資,存下這些錢不容易,往外借錢沒有利息不說,況且還要冒著要不迴來的危險,但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數。無奈淑秀隻提了兩千給他,存折淑秀拿著,我心裏很不痛快。我在同事麵前很沒麵子。”慶國一口氣說了一大通,“我這不是步了他那個朋友的後塵嗎?”他又補上了一句。</p>


    母子倆不再說話。</p>


    慶國是位有著軍人作風,又有書卷氣的男子漢。有著豐富的感情,渴望卿卿我我的愛情。當水月不遺餘力地幫助他時,他的感情的天平傾斜了。(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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