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以後,慶國迴家了,淑秀盯著慶國看,也沒看出不妥的地方,隻是他的頭發似乎打了護發膏,一絲不亂地伏在頭上,雪白的襯衣上打的領帶也沒有變化,她的心稍稍寬了點。慶國迴到局裏,臨下班,副局長來到他們的科室說:“咱局長小兒子結婚,大家願意賀喜的,隨個份子,一人二百,有願意單獨表示的,也可以。”科長就拿出一片紅紙,科長先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後麵綴上二百元,人們跟著寫起來。</p>


    慶國心裏惴惴的,他也隨上了二百元。悄悄地出來,告誡自己一定要單獨表示,可別做壞了,忽而覺得簡直是小人行為,翻來覆去,找站得住腳的理由,也覺得局長平日對自己不錯的,花點錢也值得,以前也聽淑秀說過,鄰居小汪,就是因為局長孫子過百天,他沒表示,提幹的事黃了,慘痛的教訓啊,自己千萬不能做小汪第二。</p>


    在家裏,他走進裏屋,避開淑秀,考慮再三,放錢多了怕人家不要,放少了又怕人家說小氣,就把一千元錢,用一張紅紙包好放進口袋裏,立刻,口袋裏就像揣了個兔子,好在大家都沒在意他,出去轉了一圈又迴來了。淑秀問他:“慶國,怎麽了,出來進去的?”</p>


    “煩不煩,多嘴多舌的。”他沒好氣地斥責她。淑秀便不再說話了,她一貫這樣,對慶國向來是忍讓的。於是兩人便吵不起架來。今晚與妻子一吵,幹脆去吧,再不去可就晚了,如果放馬後炮,後悔也來不及了。想到這裏他進了裏屋,從口袋裏拿出紅紙包重新敞開,看了看,數了數,又包好,什麽也沒說就出去了。局長樓全住著些大大小小的幹部,慶國來到這裏極不自然,心裏仿佛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好不容易叫開了樓梯口的防盜門,剛上樓梯,就見同事小王和老李在他的前麵,各人手裏都拿著東西,他想不可能迴避了,小王進去時,習慣性地往後一瞅,那眼光就像做賊似的,他一下子看到了自己身後的老李和慶國,吃了一驚,各人心照不宣地進去了。</p>


    下了班,大家都去局長家幫忙,局長一改往日的威嚴,變得慈眉善目的,慶國覺得局長對他特別友好,主動同他笑了好幾次。發現局長請了一次大宴後,在一次小型宴會上,慶國也被叫去了,他環顧四周,發現來的都是局長的得力幹將,包括小王。慶國平日覺得不和人家一條線,高攀不上,今天忽然坐在一起,又是局長單獨請客,他有種受寵若驚的滋味,酒喝得少,菜吃得少,大家都對局長的話洗耳恭聽,局長說:“咱到成塊,不容易,軋夥著好好幹工作,來來來!吃吃吃!”</p>


    桌麵上一陣觥籌交錯。局長接著發表他的演講:“大家共同舉杯,這幾天受累了,我表示感謝,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我的工作,小趙呀,多自我加壓,加強鍛煉,哈!哈!哈!”</p>


    慶國坐在那裏,聽到局長說到自己,心裏不知說些什麽好,隻一個勁地點頭,笑意堆滿了臉,嘴裏“那是!那是!”答應個不停。喝完酒,局長把慶國留了下來,他手一揚,扔給了慶國一支煙,說:“小趙,你的心意我領了,這錢我不能要,你已經湊了分子。”局長邊說邊把一個信封往他麵前送。</p>


    “局長,這……”慶國窘極了。</p>


    看到慶國接受不了,局長又說:“我在這個位置上,說實在的,比你們經濟上寬裕點,吃飯,喝酒、抽煙基本花不著自己的,人要知足,有權胡作非為,我看不慣。你若工作中有什麽困難,你就直說,我一定幫你解決,再說了你工作一直不錯,有機會班子會考慮的,這錢你一定拿迴去。”</p>


    過後三個月,局裏重新做了調整,慶國坐上了辦公室主任的位子。會上,局長表揚慶國道:“趙慶國同誌,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後,工作上任勞任怨,這樣的好同誌應該提到重要工作崗位上來。”會後,一些老同誌讚揚局長做得很公正:“都說做老實人吃虧,看人家慶國,沒吃虧吧。”</p>


    慶國抑製不住難掩的興奮,摸起電話打給水月。他在心裏感激水月呀。地位是什麽,是男人的臉。</p>


    他慶幸自己在這一年裏遇到了水月,水月簡直是自己進步的階梯,她不光漂亮,還有智慧,假如當初她做了自己的賢內助,前途早就無量了,慶國心猿意馬起來,水月在她心中分量更重了。</p>


    慶國知道水月對他好是因為愛他,水月不圖他的錢,他現在的地位也不值得水月圖。水月擁有汽車、洋房、店鋪,在這小城裏,有幾個女人能過上這樣的日子?</p>


    來到了辦公室工作,沒有到曲阜出差的機會,見不到水月,他的心裏很不平靜,上網,發了個e-mail給水月。</p>


    這是十多年來第一次憑感情寫信,他打字很快,許多話都是從心裏淌出來的。</p>


    水月:</p>


    外麵的樹綠得使人心碎,美得使人憂傷,使我想起了許多東西,想起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快樂是因為你,沮喪也是因為你。於是我無法克製給你寫信的欲望。</p>


    我就像一個饑餓的孩子,對情感的渴求勝過一切。想你就是春天般的感覺。與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心不再漂泊。</p>


    真的,我想起了你。我真想鑽進你的腦殼,去左右你的思想……</p>


    托你的福,我來辦公室已半個月有餘,基本上適應了。你可知道,我時時刻刻想著你,當年你贈我的照片,我又翻出來帶在身邊,隻要有空,我就拿出來看幾眼。我一遍一遍地吻著你,我的愛……</p>


    我覺得無比幸福,工作也有了動力。</p>


    打電話,雖然方便,總覺得言不盡意,還是寫信說得透徹……</p>


    這些日子,心裏時常感動著,又像迴到了十**歲,心裏既甜蜜又痛苦,老有一種牽掛,你能給我解除痛苦嗎……</p>


    多少年來,慶國第一次寫這麽長的情書。同水月失去聯係後,人家給他介紹對象,他從不看。後來年齡大了,有人給他介紹了李淑秀,小李工作出類拔萃,作風正派,心地善良,穩重大方。她媽媽是教師,父親早亡。兩人見了一次麵後,都沒意見,就訂了下來,一切按農村風俗結了婚,過起了平常日子。</p>


    慶國四方略長的臉上,因自信也光潔起來,他注意理發了,襯衣換得很勤,人又帥了幾分。他心裏似乎有一團火,鼓舞著他,溫暖著他。迴到家裏,他便坐在電視機旁,不停地更換頻道。淑秀忙完了家務,貼著他坐了下來,剛想開口同他說話,慶國說:“忙你的去!我要看電視,你囉嗦啥。”</p>


    淑秀訕訕地住了口,心裏涼颼颼的。</p>


    慶國是不寂寞的,他在心裏時刻默念著水月的名字,晃動著她柔情似水的臉,他哪還有心思同淑秀說話。工作又上了一個台階,心裏有了一點成就感。辦公室好於其他科室,總攬全局,車輛、迎來送往都是辦公室的事情,很受鍛煉。更適合他的是,在少有的空餘時間,他可以看書,因為與材料打交道,不可避免地對書打交道,對於他這是十分快樂的事,每天日記的內容更加充實。“好好幹,好好幹,男人沒有事業怎麽行?”他勉勵自己道。</p>


    也許商人更注重節約時間,每收到慶國的e-mail,水月第一動作就是熟練地打開小巧的手機,給慶國迴電話。</p>


    慶國很高興,末了,便囑咐道:給我寫信。那磁性的男中音,令水月迴味好久好久……</p>


    慶國激動著,第二天一早又打開郵箱給水月發了第二封信:</p>


    淩晨五點,睡意全無。</p>


    我不願開燈,沉浸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感受著無邊的真實。城市蘇醒了,我覺得欲望也複活了。</p>


    草籽迸裂的聲音,花朵綻放的聲音,一切是如此美好、聖潔。我似乎又感覺到了那溫熱的春天的氣息、芬芳的青草的氣息。它們使我戰栗、感動。</p>


    春天是大自然生長的季節,也是欲望複活的季節。我真想坐在草坪之上,花朵之上,撫摸植物充滿生命汁液的葉子,一遍一遍又一遍……如癡如醉的感覺很好。</p>


    我很喜歡泰戈爾的詩句,這個老人把世界上所有的華美的句子都寫光了。他說:女王,讓我吻淨你鞋子上的塵埃吧。</p>


    這種虔誠的愛、聖潔的愛,唯有泰戈爾才能體悟。</p>


    我是一個凡俗夫子,對於自己的愛很知足。我願一生一世守著它。像一個收藏家一樣看守著我歲月裏的感動。</p>


    此刻真想擁你入懷,那樣驚喜、貪婪,那樣感動地撫摸你,沿著你細膩光潔的肌膚,一寸一寸地走向你的心靈、你情感的深處……</p>


    親愛的,你使我平淡的歲月出現了一道彩虹。</p>


    夠了,我不再向天際尋覓其他的風景。</p>


    流浪的心終於有了附著……</p>


    水月歎服慶國的才氣,她知道慶國上學時作文就是很棒的,真想不到十多年後,慶國還有這麽多激情和才情水月渴望了解他。慶國給水月第三封信第四封信……信給兩人架起了感情的橋梁。</p>


    兩人經受著分離的痛苦。轉眼已是秋季,局長同慶國到濟南去,順便到曲阜銷售點去看看,慶國想見水月的心情特別強烈,他渴望著把水月帶在身邊,自由自在地在陌生的環境裏待上幾天,享受一下兩人的世界。</p>


    慶國覺得,應該謝天謝地,天賜良機啊,他能與水月見上一麵。路上他迫不及待地想給水月打個電話,無奈吃飯、坐車都同局長在一塊,沒有打電話的機會,他焦急萬分。隻有一次機會,局長去方便了,但司機卻在上麵。他悵悵地,煩躁不安。在濟南市裏,忽然局長對他說:“老趙,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同小王出去辦點事。”</p>


    千載難逢,局長一走,他迅速地往水月家打電話,沒人接,他又打了水月的手機。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還是沒有動靜,他不時地看表,真害怕局長迴來後,水月電話才來,有話不但不能說,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懷疑。那就對自己不利了。</p>


    果然局長同小王有說有笑地迴來了,局長胖胖的,挺著將軍肚,很優雅地邁著步子,小王邁著碎步,表情緊張卻賠著笑臉進來了。慶國心裏暗暗叫苦。</p>


    如果水月來電話,他將十分尷尬,於是他將手機關了,心裏十分煩躁。局長也看出來了,他說:“老趙哪兒不舒服,我可是帶著藥片呀。”</p>


    他笑了笑:“沒有!沒有!”</p>


    到了曲阜目的地,慶國迅速下來,又給水月發了個信息過去,這一下,電話迴得很快,裏麵傳來水月有些不自然的聲音:“慶國,是你,美容院的活正忙,我沒法同你聯係,後來又打過去,你關機了。”</p>


    “我已經來了曲阜了,就在原來的地方住下,有可能明天迴去。”</p>


    “真對不起,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我們很難見麵。”慶國聽了心裏悵然若失。他抬頭望望天,天空灰蒙蒙的,正如他這時的心情。</p>


    慶國心裏矛盾極了,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種及時行樂,不負責任的男人,在淑秀同事圈子中,他是模範級的丈夫,是女人們拿他來批評自己丈夫的武器,可是現在,他迷戀於水月的目光,迷戀於水月創造的優雅氣氛,迷戀於水月韻味無窮的身段,傾心的東西在夢裏都想要,慶國無法壓抑自己這種瘋長的感情,他找到分管的副局長說:“我在辦公室幹得很吃力,還是幹我的老本行好,跑跑顛顛慣了,天天蹲在這裏很不習慣,我請求到曲阜去。”局長驚訝地說:“老趙,你這個年齡,再不提拔可就晚了,局長有吩咐,讓你在這個位置鍛煉,在這個位子上好好幹,有前途呀。大局的辦公室主任還沒有一個小單位的銷售主任吸引力大。這年頭你這個風格的人在咱這個小地方,還真少見。這樣吧,上班的時候我同局長提提,你放心,往上走難,往下走容易。不過,你先跑一趟濟南。”</p>


    水月同慶國見麵的時候,就免去了許多客套。</p>


    在老地方慶國等著了水月,水月問他:“你願意上哪去?”</p>


    “你拉著我上哪我就上哪,你有自主權。”慶國說。水月將他載迴了家中。</p>


    “你先看電視我洗個澡。”水月起身到了浴室。</p>


    慶國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院子裏很靜。慶國替水月難過,這麽大的房子,這麽大的院子,隻有她和兒子住著,這十多年來她是怎麽過來的,慶國替她感到心痛,人的命運真沒法說。他自己比起水月來就好得多。淑秀雖然一般化,對自己卻一心一意,家裏料理得井井有條,過日子是把好手。洗漱間傳來嘩嘩的水聲,想必水月洗完了。果然,水月穿著紅白相間的軟緞睡衣,泛著柔軟的光澤,恍如才從華清池出浴的楊貴妃。又如山東美女鞏俐,嫵媚性感。這是慶國無法從淑秀身上看到的。他家裏,隻有冬天洗澡用的睡衣。淑秀從沒穿過什麽睡衣睡裙的,起來穿戴整齊,躺下痛快淋漓。就是必須穿的內衣內褲也是講究實惠和實用。都是清一色的白。淑秀認為外露的和漂亮的衣裳,很se情,哪是正經女人穿的東西?其實她內心裏也很想要,隻是疼錢,那麽一套褲頭胸罩,要五百元,人家才工作的小姑娘舍得,她卻不舍得。慶國正胡思亂想間,看到水月恍若仙子,嫋嫋娜娜地走過來,她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對他說:你去洗吧,我放好水了。</p>


    浴室內兩側的大鏡子,梳妝台,地毯,隻有高檔賓館才有這種裝飾,慶國感到水月與自己的生活有著天壤之別,他有點向往這種生活了。</p>


    洗完後,慶國的視線落到門邊掛鉤上,有一件深黃色的柔軟的男性浴衣,他猶豫著決定不了穿還是不穿,“那件掛著的浴衣,是我專門給你買的,是新的。”水月說。</p>


    在床邊,他凝視著水月,由衷地說:“水月,不是我的錯覺吧,我怎麽覺得你胖了,臉也水靈了,真的。”</p>


    水月眼睛裏泛著他那熟悉的光澤,熱情、性感。白了他一眼,說:“胖不胖我不知道,可我心情好了,很少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除了忙店裏的活,空下來,就是想你。”</p>


    “我有什麽可想的,”慶國故意逗她。</p>


    “想我們十多年前在一起的日子,想去年在一起的日子,你的表情、你的動作,哪一點也值得我想啊,心情好就會發胖,人家都說心寬體胖嘛。”</p>


    慶國讚同地點點頭。男女真是不同,女人隻要有感情就什麽都有了,男人呢,事業比感情重要,官沒有嫌大的,錢沒有嫌多的。男人的苦惱事特別多。</p>


    他留戀與水月的這份感情,結果如何呢,自己的介入會不會加速水月婚姻的解體,若水月真的離了婚,自己會不會娶她,娶了她會不會使她比現在更幸福。那麽淑秀呢,她不答應怎麽辦,傷害她和女兒,忍心嗎?我這成什麽人了。</p>


    水月將燈關上,屋子裏一片黑暗。</p>


    這個習慣性的動作令慶國很不解。他很想一覽無餘地欣賞水月赤裸的身體,可是水月也許出了對身體的自卑,不讓自己暴露在燈光下,其實隻要男人真的愛你,他什麽也覺得可愛。ru房的大小,皮膚的黑白不是最重要的。</p>


    床頭燈發出昏紅的光。</p>


    慶國小心地將水月的衣服脫下來,水紅色的乳罩和三角褲頭襯著水月白白的肌膚令他激情湧動。可是水月嫩白的左大腿根邊有兩道疤痕那麽刺他的眼。他裝作不經意地順手摸下去。“天呐!”</p>


    “你幹什麽?”水月馬上覺察到了他的企圖。</p>


    慶國憤怒地說:“你怎麽能讓他害成這樣,他是不是人?”水月拱在他的懷裏,含糊不清地說:“以後我再告訴你好嗎?不要讓我再傷心。”慶國不再堅持。他輕輕地、輕輕地撫慰著她。</p>


    有愛作枕,兩人香甜地入夢。待慶國睜開眼來,天已亮了,水月已換了一件綢緞兩件套小睡衣,小荷葉領,碎花。盤起了頭發,露出白白的脖頸,慶國生出一股愛意,水月給慶國拿出相同的一套睡衣,讓他起床。</p>


    慶國洗刷好了,來到小餐廳,餐桌上,兩杯牛奶,兩個煎雞蛋,兩個粽子,一個辣椒小鹹菜,慶國說:“怎麽有在賓館的感覺,你天天這樣累不?”</p>


    “和你在一起吃飯吃什麽都香。這幾個小菜就累著,我還能幹什麽?”水月一臉的光彩,昨夜愛的激情依然在她的臉上閃爍。</p>


    接下來幾天,慶國跑單位,迎接各地來的客戶。白天,應酬;晚上有時就到水月家去,星期天除外,那是水月同兒子在一起的時間。</p>


    有一天,水月對慶國說:“這裏離泰山近,咱們去爬爬泰山吧。”</p>


    “咱倆去合適嗎?讓熟人看見多不好意思。”慶國顧慮重重地說。</p>


    “我個女人家不怕,你怕什麽呀?”水月說。</p>


    慶國想了想就答應了。</p>


    慶國也會開車,車輛少的時候,就由慶國開著,水月在快進入泰安地段時接了過來,泰安這座著名的旅遊城市,因泰山而聞名遐邇。這裏高樓聳入雲天,公路一再拓寬,處處人流車流,顯出勃勃生機,與曲阜溫吞水似的平穩,簡直兩個天地,也與十年前給慶國的印象截然不同,車直接開到泰山腳下,兩人各買了一條拐杖,往上爬。</p>


    山還是那座山,鬆樹還是那麽高,熟悉的景物不同的心情。放眼一望,大自然的雄偉油然而生。由於是下午,上山的人少,下山的人多,什麽樣的也有,女孩鉛華被汗水洗盡,男孩有的衣衫不整,都顯出筋疲力盡的樣子,愉快的表情一掃而光。有一大塊頭小夥子,累得腿一跛一跛,每一步都那麽困難。他問水月:“哎,老師,下去還用多長時間?”</p>


    “快了,有半個小時吧。”</p>


    “你怎麽騙他呢,咱走得這麽快都用了一個小時。”</p>


    “給他信心嗎,你看他累的,平常肯定不活動,我十八歲的時候,跟我父親來,都腿疼了一星期啊,那時跟著大人爬得太快了。”有個五十來歲的婦女,被兩個人架著,好似電影中打了敗仗的國民黨逃兵,隻有頭上、脖子上係著的火紅的平安帶發出熱情、愉快的信號,人在這大自然的懷抱裏,去掉羞怯,盡情地裝扮自己,瀟灑一會兒。</p>


    晚上爬山涼快,但看不見景物,尤其是看不見山兩側的名勝古跡。</p>


    上山的人和下山的人的表情就不一樣:他們興奮、新奇、愉快。往上走開始有風了,樹也多起來,他們走得很慢,時常坐下來歇歇,但眼睛可不閑著,向右側望去,山中平添了幾座小樓,好幽靜的院落,還有一座正在建設。慶國想有權有錢都行啊,願意在哪住就在哪住,咱老百姓就不行了,屋前有個垃圾場,也要忍受著。他忽然想到了淑秀的臉,想到了自己的同事,想到了自己駐工作組的那個村子,那一張張溝壑縱橫,激奮的臉,想著這幾棟豪華別墅裏,肯定有汽車,有狗,有保姆……</p>


    “快走呀,眼饞人家的房子呢。”水月見他盯著右側的房子不動,就喊他。“是呀,在這裏有棟房子,我和你來安度晚年,多好!”慶國說。“想得倒美!”水月捶了他一拳。</p>


    “買黃瓜吧,很鮮嫩的,不在這兒買,上麵的可貴了。”</p>


    “買茶葉蛋吧,不買就沒有了。”</p>


    “買條平安帶,保平安。”賣紀念品和食品的小販向遊客兜售著生意。女人特別喜歡,水月買了兩條,一條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慶國看到水月幹什麽穿什麽樣的衣服,這次,水月穿一件兩件套薄羊毛衫,白色為主中間有棕色的條紋,下穿一條深藍色牛仔褲,腳蹬一雙富貴鳥牌白色運動鞋,那條紅色的飄帶,使水月看起來更年輕。另一條給慶國掛上,慶國規矩地站在她麵前,似乎老師給自己佩戴紅領巾。</p>


    人少了,路仿佛也寬了,兩人牽著手,風兒習習,清涼而爽快,心頭很愜意的。黃昏的太陽戀戀不舍地下山去了,漸漸地登山的人更少了,下山的人還是一撥一撥。再走,山路上亮起了燈,夜降臨了,在山上並不覺得黑,路很清晰,天很藍,鬆樹依稀可見。</p>


    空氣徹底地清涼了,身上有種很舒服的感覺,走著走著兩人感覺到吃力起來,水月喘著氣,要求歇一歇。慶國讚同地說:“不用急,慢慢來,隻要明天四點鍾爬上去,不耽誤看日出就行。”水月笑了,“那我們成了慢爬泰山的冠軍了。”兩人在一台階處坐了下來,交流著爬山的感受,水月依在慶國的身上歇一歇。</p>


    身後一批學生吆喝前進了,每個人身上都背著一個大書包,慶國也攙起水月的胳膊往前走。</p>


    喊累了,力盡了,前麵才是中天門,水月餓得慌,兩人到小飯店裏吃點東西。水月吃碗麵,慶國要吃煎餅,卷小蔥,一個煎餅兩元錢,慶國說:“家裏的煎餅,兩元一斤呢,一斤要四個的。”</p>


    “這是爬山,不是在家裏呀。”水月說。</p>


    慶國也笑了,不再言語,狼吞虎咽起來。才走了一段路,水月又覺得沒有力氣。買的兩隻黃瓜派上了用場,也不怕鬧肚子了,有點饑不擇食的感覺。到南天門時,他們吃了不下十幾次,慶國感慨道:“平常我們說吃什麽都沒胃口,就是沒賣力氣,你看幹建築的,個個大飯量。”</p>


    水月見了廟門就燒香,一路燒到了山頂。</p>


    “冷”這是主峰玉皇頂的感覺。</p>


    黑壓壓的人擠滿了山頂,到處雲霧繚繞,冷風陣陣,飯店是最好的避風港,慶國正想進去,水月說:“你不花錢吃飯或者買東西,休想進去門。”“那就花點錢買點東西,總該讓近吧。”他們租了兩件棉大衣,吃了一碗刀削麵,門外,是烏蒙蒙的黑夜,慶國看看腕上的手表,離天明,還有一個多小時,見水月哈欠連天,他說:“先在旅館睡上一小覺,四點半,我叫你。”也夠狠的,一個鋪位,很簡單的一張床,一個小時一百元。</p>


    慶國守在水月的床頭,打了個盹,看看時間快到了,小聲叫起了她,五點二十分,一輪紅日噴薄而出,人人歡躍,美景並非人人能夠遇上,正如世上的事情,講究可遇不可求。</p>


    慶國忙著用相機拍下美麗的瞬間,激動萬分,慶國將水月緊緊地攬在懷裏,上山時的辛苦一掃而光。</p>


    坐索道迴到了山腳。慶國擁著水月正要上車,無意識地迴頭一看,卻看到了一個熟人,慶國心跳加快,一時愣在了那裏,那時自己的競爭對手翟力,那可是個白眼狼,上次競選主任時他就聯合一名與他曖昧的女幹部共同不投慶國的票。好歹翟力沒看到自己,免去了許多的尷尬。</p>


    迴去的路上,他一直想著剛才的事,滿臉沮喪。</p>


    車在前麵走,慶國忽然產生了想吻水月的衝動,她盤在頭頂上的髻與白皙的脖頸,呈現出女性柔和的美,見車開的很快,他打住了自己的念頭,隻好細細地充滿深情地欣賞水月的側麵,手握方向盤的英姿,給她平添了一股特有的魅力。</p>


    慶國打心眼裏喜歡她。</p>


    愛情像美酒,味香醇厚,水月的臉滋潤了,眼睛裏洋溢著光彩,晶晶亮,溢彩揚,這是愛情的雨露澆灌的,使人欲罷不能。(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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