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賢正打算去午睡,卻見兩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保姆趕緊迎上前,問道:“你們兩個吃飯了嗎?不知道你們中午迴來,我沒準備你們兩個的飯,你們想吃點啥,我給你們做。”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搖頭說:“不吃了,不餓。”


    吳思賢戴上眼鏡,對保姆說:“小盧啊,你今天早點迴去吧,小旭和亦道都迴來了,晚飯我們自己解決就行了,今天給你放半天假。”小盧眉開眼笑的告辭離開了。吳思賢抬頭看著兩個年輕人,“出什麽事了嗎?”


    陳旭不得不歎服,吳思賢是一個活得非常通透的老人,盡管八十多歲了,但是一點不糊塗。她拉著韓亦道坐在老人的旁邊,“外婆,亦道的身世瞞不住了。今天他媽媽好像知道了。”


    吳思賢摘下眼鏡,用手捏捏眉心,歎口氣道:“這一天還是來了。”她看著韓亦道蔫頭耷腦的,用手摸摸韓亦道的後頸,“孩子,振作一點,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不應該由你來承擔後果。”韓亦道雙手抱頭,用力揉著頭,“外婆,我知道不是我的錯,可是我現在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我甚至不知道明天還要不要去公司,不知道怎麽麵對我媽,這種感覺前所未有,我太難了。”


    吳思賢心疼的看著韓亦道,“亦道啊,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的外孫,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我知道你現在很混亂,但是外婆就想告訴你一句話,愛自己所愛,問心無愧就好。說句難聽的話,這麽多年,你跟你爸你媽接觸的不多,一直在我這長大,他們忙著做生意,沒有時間管你,也就是個名義上的父母。其實孟祥宇那情況和你也差不多,前些年也都是她爺爺奶奶帶著她。他們要是想認迴自己的孩子呢,那你就多了個爸爸媽媽。亦道,你現在是成年人了,可能會覺得有點難以接受,但是你想想,人這一生坎坎坷坷的,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個坑有個坎的,跌倒了就爬起來,不能一蹶不振。等過去了迴頭看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韓亦道點頭,他心裏仍然很亂。陳旭對吳思賢說:“外婆,會沒事的,您也不用太擔心了。現在是您的午睡時間,去休息一下吧,有什麽事等休息好了,我們再說好不好?”


    吳思賢見韓亦道失魂落魄的,也聽不進去別人的安慰,隻好迴臥室休息去。


    陳旭見吳思賢離開了,就往韓亦道跟前湊了湊,雙手摟住他的腰,“亦道,我們有時候就是習慣了一個生活模式,改變了就會覺得不適應,但是過一段時間你會發現並沒有那麽接受不了。我聽外婆說你爸爸媽媽一直忙於生意,也沒有多少時間照顧你的,說一句你不愛聽的話,在你的人生中,二十多年,他們大部分時候也就是擔了虛名,就像我的父母一樣。所以不要這麽難過好不好?我父母健在,但是沒有人管我,你就當親生父母也沒有管你。你現在的養父母對你陪伴也不多,所以你最重要的親人不應該是外公外婆嗎?不要糾結別的事情了好不好?我不太知道該怎麽去勸別人,我現在也很亂,看著你難受,我更難受。”


    韓亦道點頭,“我知道!你說的沒錯,這麽多年爸爸媽媽在商場上打拚,他們從來不顧慮我的感受。就像爸爸居然能跟張麗在一起這麽多年,雖然我並沒有多愛張麗,但是之前她總是我名義上的女朋友;媽媽也一樣,她從來不在乎我喜歡什麽想要什麽,她總是非常強勢的給我她想給的,從來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心裏不是沒有怨,但是我習慣了,小的時候我很少見到他們,尤其是當媽媽知道外婆不是他的親媽,以後他們甚至很長時間也沒想過要把我接走,就把我扔在外婆這了,還好外公外婆待我如初。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他們幾次,上學的時候開家長會,每次都是外公去。那個時候我是被半拋棄的狀態,現在我是要被徹底拋棄了。讓我怎麽去麵對我的親生父母呢?二十多年,就住在街對麵,居然相見不相識。陳旭,你總說自己父母緣淺,其實我也一樣吧!你還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到了四五歲。我呢?一出生就離開了父母,現在讓我情何以堪呢?接下來會怎麽樣呢?會拉著我去做親子鑒定嗎?”


    陳旭剛要開口,突然韓亦道的電話響起,他看著電話說的備注,半天沒接,直到電話自動掛斷,陳旭在旁邊看的很清楚,備注上是媽媽,電話掛斷沒超過三秒鍾,鈴聲又響起來,不屈不撓的。韓亦道拿著手機就那麽呆愣愣的看著,再次自動掛斷,緊接著又響起,就在陳旭以為韓亦道不會接電話的時候,他突然按了接聽鍵,電話裏傳來李誌蘭的聲音,鼻音很重,“亦道,你現在在公司嗎?”韓亦道不答反問,“你打電話有事嗎?”李芝蘭在電話那頭等了幾秒,然後說:“有事,晚上約了你孟叔孟嬸一起吃飯,早點過來,在劉記私房菜。五點鍾。”韓亦道聽李芝蘭說完之後說了一句,“媽,我不舒服,不想去。”李芝蘭強硬的打斷,“必須來,有很重要的事。”


    韓亦道一反常態,不像平日裏那麽隨和好說話,“我都說了我不舒服,我不去。有什麽可重要的,不就是吃飯嗎?有什麽事情就你們說吧,不用拉上我,我不舒服,為什麽還要去吃這頓飯?”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強呢?都說了你孟叔他們也在,一定得來!”


    “孟叔孟嬸有那麽重要嗎?他們是孟祥宇的爸媽,又不是我的。”


    電話那頭的李芝蘭沉默了,韓亦道並沒有掛斷電話,就這麽靜靜的聽著,李芝蘭的氣息有些不穩,半晌才說:“今天晚上的事情很重要,對你非常重要,所以你必須來。”韓亦道依然執拗,“我要是不去呢?”


    李芝蘭有些生氣,“你這孩子今天怎麽了?怎麽這麽不可理喻呢?讓你來你就來,哪那麽多廢話。”說罷掛斷了電話。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韓亦道嗬嗬的笑了,繼而大笑,一直笑到淚如泉湧。陳旭淚目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隻是緊緊地摟住他的腰。韓亦道吸了一下鼻子,“陳旭,你看多有趣呀!就像多年前一樣,當年她知道了外公外婆不是親父母,就立時不迴來了,捎帶著連我都不見了。現在呢,知道我不是他的親兒子就這樣對待我。最起碼也應該私下裏和我說一說,讓我有個緩衝吧,如果我沒有猜到的話,我是要在今晚上的飯局知道令人震驚的真相嗎?”陳旭看著流淚的韓亦道,“亦道,你媽這個人很自私,不講情麵,所以你也不用為她那麽難過了好不好?”


    韓亦道扭頭看著陳旭,“陳旭,今天晚上你陪我一起去行嗎?”陳旭有些為難,按理說這麽重要的場合,自己去了,別人會覺得很不合時宜,但是她又想和韓亦道一起麵對,於是咬牙答應下來,“行,我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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