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神,紅螺熟習得緊,過往多少年,她身披黑衣不露真麵,與之相互交流的也都是同樣的黑衣蒙麵之人,隻要眼神不刻意偽裝,哪怕掃視之間,他們也能相互明白對方的底細。


    “小、小姐……”


    恐懼從心底深埋的記憶之中翻湧而出,紅螺慌張的想要往楚小喬的身後躲,可此前十幾年的本能令她的雙腿如同紮根一般定死在地上,根本動無可動。


    楚小喬早已經無聲的到了紅螺的身後,一雙眸子幽幽盯著門內之人。好像兩頭狡猾的狼咋對視。


    半晌,楚小喬忽得勾唇一笑,輕吐了數字出來:“汝聽,人言否?”


    果然。言罷,老頭就一轉身,恭恭敬敬的打開了院子大門,俯身單膝跪下,請二位抬步入內。


    “貴客內請,恭候二位多時了。”


    出嗓之音再不是白日裏那沙啞的公鴨嗓,雖是同樣低沉,卻是聲韻十足富有磁性的男聲。又帶著一抹冷冽,讓楚小喬錯以為自己聽到了冬日江河上凍的聲音。


    抬步入內,老頭兒起身將門關上,轉眼再瞧他,忽得就見他站直了身子,身上的骨節發出“哢嚓哢嚓”令人膽寒牙顫的動靜,就見他整個人身形瞬間變得高大。


    轉過身來麵對著楚小喬和紅螺,他抬手直接揪住自己的頭發,用力一拽,所有的頭發連帶著頭皮、臉皮一起被大力的從頭上拔了下來。


    下一秒,一個長相清秀的男子就出現在了兩人麵前,他對著二人一笑,又朝著院內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領隊就在內院兒靜等二位,二位挪步吧。”


    這院內的布局與風格,同楚小喬的院子相比,是截然不同的,這個院子比楚小喬的院子大了不少,而且要想往領隊所在的地方去,得穿過前頭的兩個院子,才能到達後院去。


    院子裏頭和門口一樣的破敗,一看便知,這裏頭沒有一個會過日子的。


    前院很大,花園假山池塘,雖然做景很美。此時卻荒蕪得不成樣子,兩邊不起眼的地方是休息用的大通鋪的房子,能感覺得出,那裏頭有人在,而且氣息低微,隱藏得極好。


    中院與前院比稍小了一些,廂房也多了些,能看得出是住人的地方但同前院一樣,沒有修繕屋舎,也沒有瞧見什麽新的家具,不論是門板,還是廊下的一些凳子桌椅。全都是破舊的。


    忽得,一股子血腥味兒從一處地方傳來,惹得楚小喬擰起眉頭。


    鼻尖微動之下,環視著四周尋找。


    引路的人也不動作,看著楚小喬自行動作,隨後,之間她提裙朝著角落之中的一間房子去,推開房門抬步而入。


    屋子裏頭隻有一盞小油燈,光線昏暗得隻能看清楚個大概。


    這是一間兩個人的寢室,裏頭的設施卻簡陋得可憐:床上無沒褥子,棉被單薄同紙,紙糊的窗子不少地方破洞。四處漏風,而且這屋子裏頭有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格外難聞。


    往裏頭去,就見一張椅子上,一個人赤裸著上半身趴在椅背上,另外一個人正用熱水涮著手巾給那人擦背。


    那人背上有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之處皮肉外翻,慘不忍睹。


    “紅螺。你會院子去,將我的藥箱拿來。”


    “小姐……”


    紅螺猶豫,要知道,這裏可是刺客窩,若是把楚小喬一個人留下,就算她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這邊沒事,你隻管去就是了。”


    楚小喬看得出這裏是什麽慘狀,這裏的人怕是就等著自己過來收留,已經把自己當成金主了,哪裏會輕易動手?


    被小姐再三要求,紅螺隻能去了。退出屋子。楚小喬正要繼續往後院去,先前引路之人卻俯身一禮。


    “多謝姑娘相助了。”


    “白日裏他救了我,現在不過是滴水相報罷了。”


    楚小喬說得輕描淡寫,可引路之人卻立刻瞪大了眼睛。在他們這一行當裏,沒有人是被當成人看的,楚小喬的關懷是其一,真正讓人驚愕的是。他們衣著相似,怎的楚小喬就能確定,受傷之人是白日裏為了救她而受傷的?


    “別說是穿的一樣,就算是長得一樣,學習的功夫身法一樣,可每個人的動作與習慣終究還是有少許差別,那差別就是身份的象征,避無可避,藏無可藏。”


    繼續抬步往裏頭去,終於是到了後院裏。


    與前麵的兩個院子相比,後院是最小的,而後院裏頭,也隻有刺客的領隊一人所住,入門就見一人坐在房內擦刀,刀身漆黑,唯獨刀刃之處閃著一縷寒光。


    擦刀之人也是男子。黑發之中,額前一縷白發,比起嶺路來的,他明顯上了些年紀,應當已近而立之年。


    主人所坐旁側的桌麵上已然放了一盞茶水,茶壺口對著茶杯,看來的確是有事相求的。


    楚小喬走上前去,沒有問好。領隊也沒有搭理她,兩人之間相互不算了解,但也應當對對方有所耳聞。


    對方如此幫襯自己,自己也得拿出些誠意才行。


    想著,楚小喬也不多問,端起了壺前的茶杯,就將裏頭的茶水一飲而盡。


    隻是這茶水味道淡而澀,一點兒也不好喝。


    末了放迴桌上,杯底碰到桌麵,才見男人收刀,抬頭看向楚小喬,楚小喬微微一笑,隨即俯身而禮。


    “白日裏多謝搭救,救命之恩,定然湧泉相報。”


    “在下無澤,不是你要感謝我們,是我們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依附於你的異食園,恐怕我們連這一座宅子,也沒法子留下。”


    先前便知道,血滴子的人是真正的工具人,沒有身份沒有背景,如果被使用的主子拋棄,就無依無靠。


    現在的血滴子內部不知出了什麽問題,他們這些小蝦米被丟的丟,扔的扔,上麵的主子根本不管他們死活,他們隻能自力更生。


    在紅螺垂死的時候,無澤是在尋找的,奈何被楚小喬搶先了一步,這才有了後來他們一路緊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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