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縫合這是極痛的,而且所用之物極貴,恐怕……”


    “你隻管救治,我取三倍銀兩給你!”


    醫者父母心,並非在意藥物之貴,畢竟清風堂也要賺銀子,巴不得貴的藥材賣出去,他想說的是,這縫合之後若失血太多,恐怕也隻是為屍身殮妝罷了。


    隻是楊清風態度堅持,他們無奈間隻能繼續縫合,隻是剛拿出針線來。兩位大夫就發現不行,天氣實在是太冷,方才包紮的時候沒影響,可這一次縫合是細致活兒。手抖不得,現在二人手凍僵又發抖,必須得換到暖和的地方去。


    而此時,朱紫雪也被放出來了,楊清風一看人也差不多了,楊清風幹脆就打算將人直接先帶迴去。


    在大夫的輔助之下,楊清風將人抱起,大跨步的就帶著人往外頭走。上了馬車去。


    一行人是從大門風風火火的出去的,無人敢攔,街上的人瞧見這架勢,也無人敢上前問津,隻能旁側瞧著,後麵跟著跟著出來的朱紫雪是單獨一輛馬車,可就是從院子到上車,短短一路,足以看出楊清風那努力掩蓋下去的驚惶。


    車內有暖袋在,比四處漏風的院子裏好了許多,馬車一路往異食園駛去,先前已經處理好的傷口不會再拆開,兩位大夫一人一把小剪刀將楚小喬身上的衣服剪開,往其他的傷口裏灑藥粉,等著到了地方後直接縫合。


    但這麽一裁剪才發現,要把傷口完全漏出來,那直接就得把衣服全然剪光,可此時情形讓小桃來代替上藥全然不可能,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別。


    藥粉一層一層的撒上去,一層一層的被鮮血浸透。


    楚小喬覺得,自己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了,隻有一陣陣的眩暈,她那雙眼睛愈發的迷蒙了起來,入眼的是一片深紅的車頂。以及那熟悉的俊顏。


    月牙白的衣襟襯得他更是素淨俊朗,淩俊的輪廓讓人挑不出他意思不足來。


    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她忽得抬手,這一抬手便又有疼痛襲來。


    痛入骨髓,她也不想放下,仍是抬著手朝著他的臉頰摸去,指腹觸到的一瞬間,暖意襲來,是她從未有過的觸感。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嗓子卻幹得如同幹涸的河道,一絲聲音也發出來,反倒是一張口。冷氣灌入,似乎有人塞了一座冰山在她的肺裏,讓她原本就冷的身子裏頭也涼了一半……


    肺裏的冰山好像連空氣也一起凝結了,窒息感令她眼前發黑,直至喉頭有什麽東西倒流出來,那窒息感才是一消,可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陣陣眩暈。


    前世的經驗讓楚小喬知道,自己這是失血過多,身子缺氧要死了。


    她忽得勾了勾唇角,也是將死之際的幻覺,還有什麽可說的?自己竟還有莫名的衝動,當真是可笑。許真的是一個人太久了,才會生出這些多莫名的心緒來,臨死也不安寧。


    隻不過,自己當真是罪過,方才那一口血噴出來,似是也染髒了那絕美少年的臉頰。


    楊清風先前一直盯著大夫處理傷口,在那冰冷的小手碰觸到自己臉頰的時候,他才猛然迴神。一把迴握住。


    那隻手纖細,不算柔嫩細膩,反而指腹間還帶著繭子,而且那溫度冰冷的下人,好像剛從冰塊之中挖出來的石頭。


    她開口間,他連忙湊近過去想聽她要說什麽,不論是責罵的話還是怨毒的詛咒,他都能守著,可附耳過去之後,卻覺臉上一熱,兩地殷紅的血飛濺上了臉頰,又慢慢的隨著臉頰的輪廓向下滑落……


    抬手輕抹了一把。不同於傷口上的黑血,這血紅得豔麗又妖熠,刺得人雙目直痛,不祥的預感和恐懼在他的心頭滋生彌漫。


    “小喬乖。別說話,一會兒咱們就到家了,到家之後就好了。”


    可憐他滿腹經文,此情此景。語無倫次間他也隻有這一句話能講出來安慰,也不知她是不是聽到了,勾唇一笑間格外動人明媚,似是寒冰消容,激得他心中萬般情愫江河解凍般瞬間洶湧而出。


    “乖,沒事的,我在這兒,一切都……小喬!”


    第二句話還沒說完,忽得就見她眼睛慢慢合上,本就綿軟的身體更是一沉,那一瞬間的豔麗凋謝,留在他懷裏的隻有了無生息。


    “小喬,小喬!別睡,別睡著,快醒過來!聽我說話,聽我說說話!”


    他輕晃著臂彎。搖晃著她,卻又怕力道太大而牽動大夫包紮好的傷口,心中的驚恐再也無法收斂,嗓音一聲比一聲高,除了唿喚著她的名字,全然不知還能再做些什麽。


    大夫早已經再次搭脈過去,這一搭脈,又一探鼻息已經泛白的眉頭更是鎖死。隨即一根銀針出手,插入了楚小喬額上的生門穴之中。


    “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這一根針隻能再拖延一些時間,把傷口全然處理好之後,她能不能再醒過來,那就全靠天意了。”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腦中所有的思緒瞬間一散,楊清風的唿喊凝滯在後頭,黑瞳驟縮,唿吸粗重,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似是剛做過什麽很重的體力活兒,一顆心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又或者,自己的心髒被人拿捏得即將破碎。


    他從未想過兩人再見的時候,她竟然是要走了,難道終究是他的誤會讓他們之間錯過的太多麽?


    車廂雖大,卻因為人多而有些局促擁擠,寒風鑽入車簾,帶走了車廂之中僅存的溫度,距離楊清風極近的宏二能感覺到,自家少爺身上的溫度也在刹那間變得同楚姑娘一樣冰冷。


    被擠在最裏麵的小桃紅了眼眶,輕抽泣了起來,隻是那哭聲剛一出,就是一聲暴嗬。


    “不許哭,再哭就把眼珠子挖出來。”


    他聲音低沉到了極致,跌破冰點,又帶著顫抖,轉頭瞪著小桃的眸子裏已然泛出了殺意,宏二大驚,連忙側身護住了小桃。


    “少爺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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