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梁宇倒是也沒見怪,輕笑間將拴在碼頭木樁上的繩索收迴了船裏,搖著船槳,就要漂離小島。


    “夜間風涼,更何況是冬日,再待下去怕是要惹上風寒,還是過兩人再來的好。”他好聲相勸。


    一聽要走,楚小喬的眼中流露出不舍來,轉眼瞧著島上的那些豔麗的梅花,神思又一次飄到了那人的身上去,他身上的冷冽就如同寒冬白雪,可嘴角的笑卻是那寒冬裏唯一的一抹色彩……


    “等一下。我想折一枝梅花再走。”


    不等柳梁宇迴答,楚小喬就又一次起身踩過甲板,輕盈的躍上了小島去。


    花枝間,她轉了又轉。島上一共也不過十來棵梅樹,每一顆都被她從上到下細細的打量了兩三遍,柳梁宇跟在她身邊,幾乎能將每一棵樹都閉著眼睛畫下來了。


    這每一枝花都開得格外好看漂亮,可不管它們如何好看,楚小喬總是覺得欠了那麽一些。


    “若是選不出好的,那就多折幾枝,迴頭我給你送個花瓶兒過去插起來放在屋子裏頭。滿屋都是清香的。”


    柳梁宇見她仍是遊移不定,這便提議。


    可這一提議間,卻讓楚小喬撫摸梅枝的手一僵,原本高昂的興致瞬間又滅了下去,楚小喬站直了身子,將臉從花叢白雪間撤了迴來。


    “怎麽了?”見她忽然撤迴來,柳梁宇倒是一愣,心想難不成是這梅花叢間竟然也有了蜜蜂?


    “沒什麽,我隻是忽然覺得,這梅花開在枝頭才是最好的,折迴去插在瓶裏,總要枯萎死掉。”


    言罷,楚小喬衝著柳梁宇露出了一個愧疚的笑容來。“麻煩柳大人又一次徒勞泊船了。”


    “無事,本就是遊玩,若是不隨性些,倒是不盡興了。”


    柳梁宇說著,看了看楚小喬,又瞧了瞧梅花,“不過這紅梅開得正好,當真不折一些迴去?這可是比許多花圃裏培育出來的長得還好。”


    楚小喬搖頭,正是因為長勢極好,她才不能攀折,這樣在風霜之中長大的東西,若一下落在溫室裏。自然是活不久的,何必為了一時興起害了這些花兒的性命?


    就如同楊清風一般,他本就是這傲岸的寒梅,哪裏是自己能輕易攀折的?與其看他在自己這裏不快,到不如兩人各不相見,也不再念想。


    折梅本是因為他,但這他又不是這梅花,又何必再勞碌?


    思索間,兩人早已經又迴了船上,搖著船迴到岸邊,駕車迴鎮上。


    天色已晚,可夜市才剛出攤沒多久。楚小喬打了兩個哈切,有些疲憊,可當聞到路兩旁飄來的飯菜香味兒時,她的困意頓時消散全無,隻有肚子在咕嚕嚕的叫喚。


    從家裏出來還沒到飯點兒,所以她也沒吃東西,在湖上嬉鬧活動了這麽久,她早就餓了,隻是先前心情大起大落間,讓她顧不上而已,現在徹底放鬆下來,那肚子的抗議也就更加放肆。


    一聲“咕嚕——”。尾音拖得極其的長,而且響了一聲之後,肚子哀號的聲音就再止不住,叫的一聲比一聲大,也一聲比一聲慘。


    她捂著肚子,臉上一陣比一陣難看,倒是對麵的柳梁宇不介意的笑了笑。


    “這是在下的不是了,方才遊湖前應當在集市上買些糕點和吃食帶著。或者吃了東西再去的,不過好在現在也都還有鋪子開門,若是不嫌棄,就煩勞楚姑娘移駕吧?”


    時間早就過了吃飯的點兒,雖然家裏不可能不給自己留飯,但家人恐怕都已經入睡了,還有那些工匠也忙活了一日,早就疲累,自己若是再迴去吃飯熱菜,定然還得驚動旁人。


    想著,楚小喬自然也就選擇了在外頭用飯,不過她沒有很破費的到聞香齋去。而是隨便選了個路邊攤就下了馬車。


    本想著柳梁宇是不會看得上路邊小攤的,可他卻跟著自己下了馬車,大大方方的就坐在了那有些年頭的舊長凳上。


    這小攤是賣麵食的地方,麵條餃子、餛飩包子。應有盡有,攤主是個老大娘,嘴角長了個口福痣,看麵色也是個和善的人。而且做生意老實厚道,飯菜味道也不錯,看著攤子上來來往往的人便能知道了。


    “大娘,來份餛飩,再加一張餅!”


    “要兩碗餛飩,兩張餅。”


    楚小喬話音未落,柳梁宇就補充了一句,見楚小喬奇怪的看著自己,他有些委屈的撇撇嘴道。


    “我是同楚姑娘一起出來的,楚姑娘可別忘了,我這也還是一點兒東西都沒吃呢,沒道理你吃著我看著。”


    “沒忘沒忘,我隻是驚訝,你居然會看得上這小攤的吃食。”


    畢竟那些當官有且的都會在府邸之中請廚師來管理自己的膳食,口味一個比一個挑,一個吃的不好。恐怕還要鬧肚子,所以這路邊攤和集市上,是很少能看到有衣著華貴的人光顧的。


    “我同那些富貴人不一樣,我兒時也有困苦的時候,這些東西放在小時候,那就算是神仙飯了。”


    解釋間,老板娘已經端上來了兩張大餅和兩碗餛飩,柳梁宇也沒多管楚小喬的反應。已然取了勺子,埋頭吃了起來。


    酥油餅是拿著黃油紙包著的,兩口餛飩湯一口餅,不像是公堂上的官老爺,倒更像是個實在的農家漢子。


    楚小喬恍然大悟,她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柳梁宇身上有那樣的親民力,原來他也是草根出身,了解民間疾苦和百姓不易,在民間培養了剛正不阿與人為善,又為民請命的性子。


    “南詔鎮百姓得柳大人如此的父母官,當真是好福氣了。”


    她忍不住稱讚感歎,哪料柳梁宇反瞧著她,勾唇輕笑間,溫柔裏帶著兩三分的狡猾。


    “楚姑娘現在可也是南詔鎮的百姓了,楚姑娘這麽說,可是覺得自己有好福氣?還是單純的在巴結奉承本官?”


    這話裏帶著些許無賴的意思,要麽就繼續變相的誇柳梁宇,要麽就是她自己阿諛奉承,楚小喬剛覺得他剛正不阿,現在瞬間又想收迴方才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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