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長間發憤圖強,從未惹過禍事,也未曾對長輩們不敬,就連生母過世的時候,他也是規規矩矩的,從未有過什麽大動,成人後更是楊家的門麵依仗,做事待人穩重周到,如果沒有意外,以後楊家的繼承人就是楊清風。


    今日楊清風疏忽職責,夜半不歸,整天酗酒。還是頭一遭。


    “昨夜,你是去了哪家姑娘那邊?”


    語氣緩緩,飽含慈父對後輩的關切,哪料楊清風卻是不答。也喝了一口楊老爺斟的茶,似是覺得味道不妥,直皺眉頭。


    “你可是心悅那姑娘?”楊老爺又問,“你說說是哪一家,我便幫你參謀參謀,你也該事娶親的時候了。”


    “父親看人的眼光,兒子著實不敢恭維。”


    借著酒勁兒,平日裏不敢說的話脫口而出。楊老爺聞言眉頭擰了擰,抽了抽嘴角卻還是緩著語氣繼續勸慰詢問。


    “不叫我看,那你就自己看,若是大戶人家品行不錯,就娶迴來做正妻,若是小門小戶,譬如那楚家三房,你也可以帶進府做個通房丫頭。”


    通房丫頭,便是連妾也算不上了。


    楊清風又是一怒,這一怒不知道是怒在旁人提了楚小喬,還是怒在旁人對她不敬之上,畢竟那是他一提就心痛的人,哪能由得旁人隨意拿捏?


    “當初父親,是不是也就是如此想著,所以領了朱紫雪進楊家?然後讓她在府中放肆,沒了母親地位,最後還……”


    “嘭——”


    一掌落在雕花的紅木桌子上,桌上茶盞跟著一陣,裏頭茶水來迴晃蕩,楊老爺怒瞪著楊清風,明顯是被觸到逆鱗。


    “現在是在說你!你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作甚?”


    “也是,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有些人父親自然是不提也罷的!”


    楊清風對著楊老爺冷笑。笑得毫不留情麵,半點不顧及父子之情,更不顧及自己日後在這楊家的處境。


    “情至深處,你還年輕自然不懂,等你中年情起,你就明白了,更何況一個二房罷了,我又有何時對不起過她?最後的下場淒慘是她不守婦道自找的!”


    那一夜極黑極黑,沒有月亮,隻有一顆微星掛在遙遠的夜幕之上,走在路上,看不清三五步外的景物。哪怕是再熟悉的路也如同隻身行走在黃泉。


    楊夫人夜夜侯君歸來的燈火今夜也沒有亮,而一心迴家的楊老爺隻覺是天色太晚,未曾多想,可誰料迴了房中,開了房門,屋內卻不是一個人……


    哪怕後來楊夫人如何哭訴解釋,卻被楊老爺置若罔聞,母親的委屈和父親的冷漠落在楊清風眼中,令心中費解愈來愈深。


    “父親,難道你就不能癡心隻對一人麽?不肯多聽她的一句?”


    然而落在楊清風眼中,卻是一副甚是費解的模樣。


    大宅院裏的勾心鬥角還不夠多?一座小院,一間屋子。一雙人難道不好麽?他忽得想到後山時候,他去找楚小喬兩人在竹棚下品酒。


    清寒貧苦的屋舎,無人問津的低賤野果,可出來的酒水卻是甘甜可口,與這富貴的糧食藥酒滋味全然不同。


    楊老爺卻不覺有錯,其實他也沒錯,世道就是如此,更何況現在提及發妻他還是氣憤。便證明他心中仍是放不下那段孽緣,不過是專情不專一罷了。


    “我倒是對她仁至義盡、傾心而顧了!可她……”


    辯駁間,楊老爺手指一抬就習慣性的去指楊清風腰間的玉佩,那玉佩是他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他時刻帶著,可這一指之下,楊老爺就是一驚,心頭慌亂間也跟著一空。


    “你的玉佩呢?玉佩到哪去了!”


    此時楊清風的腰間隻有宮絛,宮絛的末端墜著兩顆紅色瑪瑙,豔而不妖,而原本應該被它們陪襯的玉佩此時已然不見蹤影。


    聞言,楊清風也好像才反應過來般。低頭瞧了瞧自己腰間,隨即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送人了。”


    “送誰了?你送什麽不行,偏送這個!”


    楊老爺暴怒。拍案而起,那玉佩不光是楊清風的念想,也是他自己的念想,這麽一丟。他便是個念想之物也沒有了。


    哪料楊清風渾不在意,反倒是冷眼一撇,一旁青筋暴跳肩臂發抖的楊老爺,冷然一笑。


    “父親都不願意提這舊人,我將它處理掉也好,免得再髒了父親的眼!至於送給誰,父親有空追究這些,不如多去調教一下二弟,免得他日後待客,再出麻煩!”


    不同於往日的尊敬與謹慎,楊清風似是將這二十幾年來壓抑的不滿與怨恨全然發泄了出來,令楊老爺無話再說,收了與其交心之念,憤然離去。


    可這一次,卻讓楊老爺斷定了楊清風心中對那楚小喬有別樣之意……


    日月輪迴又是一日一夜過去,冬日裏的早晨沒有蟲鳴。就連鳥叫都是極少的,而今日早晨連風聲也沒有,寂靜得著實有些過分。


    楚開文一大早就到楊家的鋪子裏去了,他是頭一次在鎮上鋪子裏做工,沒有經驗見識,要學的規矩和東西不少自然也就忙碌些,趙氏則是忙於刺繡,昨夜剛繡完最後一塊帕子。一早也跟著楚開文出門,往製衣坊去。


    偌大的院子裏隻剩下楚小風和楚小喬姐弟二人,然而前些日子碧海教了楚小風幾個字,他就完全沉浸在筆墨紙硯之中了。


    眾人都各有事做,楚小喬也有一堆麻煩事,隻是她卻沒了什麽興致,自起床之後,便倚在窗下的榻上,望著屋子後頭的花圃出神。


    那花圃裏是楊清風讓人為種下的竹苗,隻是冬天天冷還沒長出來,土地上又多了一層矮矮白雪,更是看不見土下的東西。


    偶爾有一兩隻麻雀撲扇著翅膀落下,然後又飛走,也是一聲鳴叫也沒有留下。


    “小姐的腳踝可還有疼痛,藥膏可還要再塗一日?”


    “不必再塗了,先收起來吧,下一次備用。”


    楚小喬答得很快,證明她並沒有在發呆,腳上扭傷不重,昨日她在屋子裏呆了一日,傍晚的時候就已經全然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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