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白嬌從馬車上下來,被張氏一路牽著拉進了屋子裏坐下,張氏不停的說著楚家受楊家照顧,以及楊家的種種好處,一張老臉上的褶子都快要笑開了花兒來,她拉著楚瑩兒的時候,都沒有此時此刻這麽親切。


    宋氏連忙叫楚瑩兒去看茶,就連屋子裏的楚盛和楚許也聞聲趕了出來。


    感受著這一家子火辣辣的視線,楊白嬌覺得格外不自在。而且她能清楚的看到,這一家子這一家子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死死定在了她手中拿著的錢袋子上。


    “楊小姐這一趟過來,所為何事啊?”張氏明知故問。


    楊白嬌將手裏的錢袋往桌子上一擱。對著眾人一笑,這一笑可謂是格外的親和純潔。


    “今年我大哥身子不爽利,便讓二哥替代著去鋪子裏巡視,二哥初次打理生意總有不周到的地方,便忘了今年的賞銀,這不。今兒就讓我送來了,完了幾日,還望楚家的各位前輩不要怪罪。”


    “哪會哪會!”張氏連忙又在楊白嬌的手上摸了兩把以示親近。


    楊白嬌眼角抽了抽,不著痕跡的將手掙了出來,藏在身側的裙擺旁,暗中用眼角擦了擦被張氏撫摸過的地方。


    銀子到手,楚家眾人自然開心,楚瑩兒還慢慢吞吞的在廚房裏,宋氏見楊白嬌一時沒了話講,想著也不必再費茶水錢,便問了一句。


    “楊小姐可是還要往別處去?”


    問得格外隱晦,臉上笑容也沒減少,可楊白嬌到底是楊家的千金小姐,逐客令聽得出來,心中不由一惱。


    難怪父親不樂意理會這救命的楚家,就連她這個不諳世事的丫頭剛接觸他們不到一刻鍾,惱意就能被激起來。


    愛財無罪,在這窮鄉僻壤裏見錢眼開也可以原諒。可小家子氣太多,就成了吝嗇和刻薄。


    最讓楊白嬌惱火的是,這些人隻認銀子,竟連一句楊清風的近況都不問,哪怕是狗都有護主的時候。


    “楚家與楊家關係不同於旁人,所以賞銀曆年來也是隻你們一家能得,別家是沒這福利的。”


    說話間,楊白嬌看了看身側空空如也的桌麵,又對著宋氏一笑。宋氏這才故作醒悟,連忙去催廚房裏頭磨磨唧唧的楚瑩兒。


    “我記得父親說過,楚家應當是姊弟三個,怎麽今兒就見到瑩兒姐姐一個?”


    楚瑩兒的年歲比楊白嬌長了一年,她喊聲姐姐沒錯,不過她這一個親近的稱唿,外加上前麵幾句話的鋪墊,讓楚家人完全放下了對她的拘謹。


    “丫頭你是不曉得,我那不爭氣的小弟現在不在家裏頭住了。他就算是在這兒呆著也是天天衝撞長輩,讓人鬧心,索性就趕出去了!”


    迴應的是楚許,言語間皆是對三房的不耐與厭惡,態度怠慢,尤其是聽見稱唿。楊白嬌心下更是不爽。


    平日裏楊家也有人叫她“丫頭”,甚至與下人嬉鬧時也有人這麽稱唿調笑,可旁人叫出來的,斷然沒楚開文此時語氣裏的輕浮和戲謔。


    這是完全將她當成了個小孩子應付了,難怪楊清風在紙條上會寫這麽一句話:給楚家送補貼。


    “補貼”二字的大小與墨跡身前都比其他的幾個字要明顯了很多,顯然不是字麵上的意思,再看現在楚家人的狀態,相由心生,楊白嬌一眼就能看出。恐怕是他們那裏得罪了楊清風了。


    而且,自己若是再這樣親和下去,估計一會兒走之前也得被他們給貶低到腳底下去。


    思索清楚。楊白嬌心中想定了主意,一抬眸,正瞧見楚瑩兒端著茶水過來。眉宇間不情不怨,再往她身上看,是衣衫幹淨整潔,一條褶皺都沒有,雖然花樣不多,不過顏色豔麗,襯得楚瑩兒格外嬌媚動人。


    這應當是為了過年做的新衣裳,提前穿上身了,趾高氣昂的性子又換了新衣裳,哪可能會樂意伺候人?


    “多謝瑩兒姐姐……啊!”


    瓷杯陡然下墜,熱茶落在楊白嬌的衣袖和裙擺上,驚得她一聲唿喊。連忙將沾了熱水的袖子挽上去。


    冬日的衣服較厚,倒是沒有傷著太多,隻是手腕處被熱水燙的染了一片紅,腕上那冰種粉玉的鐲子更是顯得那片燙紅刺目。


    “楊小姐沒事兒吧!”宋氏連忙上前查看,卻忘了身側的楚瑩兒。


    隻聽一聲脆響,不等楊白嬌迴應問話。一旁的楚盛已經一耳光落在了楚瑩兒的臉上,這下手不輕,她左頰上多了一個五指分明的大手印子。


    “不長心的東西,你傷著楊小姐,負責得起麽?”


    都說虎毒不食子,這一下子不光是挨打的楚瑩兒,就連楊白嬌也是一驚,她想到楚盛為人粗俗無禮,卻沒想到竟然連護犢之情也沒有。


    “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安安穩穩遞過去的!”


    楚瑩兒連連後退,麵上驚懼畢顯,宋氏也是一驚,連忙又去拉楚瑩兒,“你動什麽手,這楊丫頭不是沒事麽,你是顧你女兒,還是顧一個外人?”


    “怎麽,你女兒是人,我女兒就不是麽?”


    慍怒的女聲不必宋氏的尖銳,卻比宋氏的更有底氣,聞聲,眾人轉頭,隻見一身珠光寶氣的朱紫雪正帶著一個侍女走進院子來。


    女兒都能看得出楊清風所寫字中的含義,她身為母親何嚐看不出?就是知道自己的這女兒性子優柔單純,她不放心才一並坐在馬車上跟來,眼看場麵要亂,她才跳出來收場。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楚許是認得朱紫雪的,連忙問好行禮,眾人附和,楊白嬌卻是紅著眼眶望著自己母親,一言不發。


    “都說窮鄉僻壤出刁民,俗語果真不假。”


    朱紫雪朝著楊白嬌伸出手,楊白嬌連忙過去躲在了朱紫雪身後,朱紫雪沒看她,隻是死盯著楚瑩兒。


    楚瑩兒被盯得心裏發慌,抖著聲音嘀咕,“我真的沒有,分明就是她自己往身上澆的……”


    聲音低低,卻還是被朱紫雪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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