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媛與魏王罃會晤,夜深人靜,天街上隻有一輛青銅軺車,車轍碾壓青石,刺破天街的安靜。


    對於衛鞅,龐涓上了心。


    他不恥公叔痤的腐朽與固執,認為公叔痤能力不足以擔任魏相,但龐涓不懷疑公叔痤的識人之能。


    一個在天下第一大國成長起來,在朝堂沉浮,最後擔任魏相,縱橫捭闔二十載,公叔痤有一雙風塵巨眼。


    孫臏逃齊已經發生。


    作為同門師兄弟,他自然清楚孫臏的才華,這也是他一直堅持滅秦,然後收拾齊趙的原因。


    夜色深沉沉,龐涓念頭縱生,這樣的事兒,絕不能再發生。


    “家主,白發老人可願西行?”黑林焦急,情緒表露在一張臉上。


    “老伯閑雲野鶴,誌不在朝堂。”景監灌了一口涼茶,向黑林吩咐:“收拾行李,明日歸秦。”


    聞言,黑林大急:“家主,公子卬不管了?衛鞅不管了?”


    “衛鞅一事需要徐徐圖之,現在的秦國,並不搶手,他未必看的上。”景監搖搖頭,臉帶苦澀:“公子卬那邊已經談妥,兩月內,秦國無恙。”


    “諾。”


    黑林看了一眼洞香春大廳的方向,然後點點頭:“我知道了。”


    ……


    翌日。


    景監與黑林帶著財貨離開了安邑,有公子卬關照,一路向西,暢通無阻。


    與此同時,龐涓探望了公叔痤,讓家老帶他來到了衛鞅的住處。


    “敢問足下,可是中庶子衛鞅?”龐涓抱拳拱手。


    聞言,衛鞅抬頭,眼底深處掠過一抹不自然,他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上將軍龐涓。


    一想到公叔痤對魏王的建議,衛鞅迅速低頭,以不變應萬變:“在下正是衛鞅。”


    打量了一眼衛鞅,龐涓輕笑:“在下,上將軍府掌書,素聞中庶子才名,今日隨上將軍探望公叔丞相之際,特來拜訪。”


    此時的衛鞅很是謙恭,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因為他清楚,眼前的這位不是什麽上將軍府掌書,而是上將軍本人。


    “掌書有禮,請入座賜教。”衛鞅示意龐涓入座,他起身給龐涓添了涼茶。


    龐涓落座,衛鞅隨後就坐,兩人品茶相談,從陰陽家開始,一直談到了鬼穀,最後提及儒家。


    談及鬼穀,龐涓口若懸河,提到儒家,衛鞅侃侃而談。


    龐涓在引導衛鞅,意圖察覺衛鞅真實才學,而衛鞅在隱藏,在謹小慎微的演龐涓。


    一壺涼茶,兩人對談。


    一個時辰後,各自達到了目的,龐涓起身告辭:“廣召天下賢士,大興私學,需要一個契機,中庶子不急。”


    這一刻,衛鞅深深歎息:“魏國不用我大計,我要走了。”


    這是衛鞅的態度,讓龐涓知曉自己不會在魏國多留。


    經過與龐涓一番談話,衛鞅清晰的認識到,他目下最大的危機不是來源於魏王,不是來自於公子卬,而是上將軍龐涓。


    這一刻,龐涓覺得很開心,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衛鞅絕非公叔痤口中的絕世大才,隻是一個固執的儒家士子。


    他的身上,有著儒家士子根深蒂固的空洞。


    “魏國繁華,中庶子不必奔走,等我迴安邑,向上將軍舉薦你做個書房繕寫,也是一份差事。”


    說罷,龐涓揚長而去。


    “哈哈哈……”


    目送龐涓離去,直到看不見影子,衛鞅突然放聲大笑。


    笑聲未落,府中哀嚎傳來,一時間,整個丞相府雞飛狗跳,白布掛滿門粱。


    公叔痤薨了。


    執掌魏國相權二十載的老人,終於走完了他的一生。


    此刻的衛鞅竟有些悲傷。


    他不知道公叔痤直到最後一刻,依舊在念叨著他,想要問一問,他衛鞅是不是會去別國,魏國會不會亡於他。


    本就不強的師生情意被公叔痤親手斬斷,衛鞅歎息一聲,走出房間,離開了丞相府。


    公叔痤的治喪,他不想參與,也不會給公叔痤守喪,他理解公叔痤為魏考慮,卻不會原諒。


    心中念頭紛雜,不知不覺間,衛鞅來到了洞香春前,轉頭迴望了一眼丞相府,衛鞅迴頭,收拾情緒走進了洞香春。


    洞香春依舊熱鬧,公叔痤的死,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在大廳裏掃了一圈,衛鞅目光停在了靠近窗戶的一處桌案上,他沒有見到白發老人,也沒有遇見景監,卻在這裏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荒,好久不見。”衛鞅輕笑。


    抿了一口上等魏酒,荒點了點頭,笑容燦爛:“懷念洞香春美酒舞姬,這不一有閑暇,便快馬而來。”


    說罷,荒起身指了指一旁的養心廳:“隻飲酒,太過無趣,想來今日鞅兄也無心風月,去養心廳如何?”


    “好。”


    公叔痤的死,龐涓的試探,讓衛鞅心神不寧,多少有些影響他,此時,就算是喝酒聽曲兒,也提不起精神。


    養心廳中最顯眼的,不是婀娜多姿的侍女,也不是文采風流的諸國士子,而是八個大字。


    連滅六國者,賞萬金!


    氣勢恢宏,胃口亦驚人。手執一國,連滅六國,何等的大氣魄。


    雖然僅僅是棋盤上,但橫掃六國,並天下於一,如此雄壯大事,自引得文人士子心癢難耐。


    撇了一眼正中央巨大的棋盤,荒感慨,道:“納中原於棋盤,手執一國,將無窮的機謀殺心盡顯黑白搏殺之中,何等快哉!”


    戰國士子無不知棋,他們在棋道殺伐中,演化兩國爭雄,決一死戰。


    這個時代,天下士子善棋,並不是後世的那種圍棋,而是代國而伐,與國同行。


    大爭之世,爭無處不在。


    就算是棋,也叫做大盤滅國棋,不光是考驗一個人的棋藝,更考驗一個人的才學,大局觀,對於天下局勢的應對。


    此刻的養心廳熱鬧,叫好聲,歎惋,此起彼伏,這裏是士子的天下。


    大盤滅國棋,也是這個時代,士戰天下的一種體現。


    “鞅兄,要不要試試?”荒找了個空位坐下,打趣,道:“你看看這奢侈的綠玉案以及做工考究的紅木棋枰,這洞香春不差錢。”


    “滅六國者,賞萬金。嘖嘖,要不鞅兄下棋,荒領這些黃白之物,替洞香春的主人分擔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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