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本來隻是順著陛下一時興起,讓你在南宮府住一個月,等陛下把你忘得一幹二淨,便會放你離去。」本來事情該是這樣沒錯,但——「現在,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每當「冷血」兩字從她口中說出來,他都會感到一股莫名煩躁泛湧上心頭,讓他險些情緒失控。


    既然她這麽不怕死——那麽,就是她了,他決定拿她開解調劑下自己清閑無趣的生活,徹底實行「按照一日三餐淩虐她、欺侮她」的任務!


    「你、你到底想幹嘛?」


    南宮玄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把她的抗拒視為無物,哼嗤一聲,告知她真相的話語裏,蘊著些許譏諷與嘲笑——


    「既然你如此在意我的無情無義,每見到一迴,必要對我做出勞心勞力的提醒叮嚀,並試圖諄諄教誨,那麽,從今天開始,麻煩你到我身邊來,教導我如何成為一個有血有淚的人。」


    【第四章】


    啊啊啊啊——


    賀蘭蝶尾真想仰天狂噴一口鮮血,以示抗議之前一直對她愛理不理、不聞不問的南宮大少爺,突然提出的古怪要求。


    聽到他的話,她先是愣了,然後呆了,最後才滿臉驚駭地爆發出一串:「為什麽是我?我為什麽要做那種事?剛才那個美姑娘不行?你今天一定又喝酒了吧?已經酩酊大醉了吧?還是病入膏肓?請你趁病情還沒惡化到無可救藥之前,趕快去看大夫。」


    後麵的數聲「啊啊啊啊」雖然很低弱,卻似餘音嫋嫋,迴蕩在屋中。


    「我不可能讓對我有非分之想的女人有機會留在我身邊,對我投懷送抱獻殷勤,但是你,很適合。」好清楚的解釋,明白簡潔地解除了她的疑惑,至於她會有什麽反應,那不在他的管轄範圍。「還有,昨晚的帳我還沒跟你算,你好像拿酒醉的我來戲耍了,嗯?」


    昨夜宮中設宴,宴會上他無法推托,隻得勉強喝了幾杯,然後他就醉了。


    據說他醉了以後會變得異常溫柔,曾事後聽旁人提起,連他自己都感到一陣雞皮疙瘩。


    別人醉酒時無法控製自己的二言一行,他也一樣,隻除了醒來後仍記得一清二楚,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迴想起昨晚她離去時的那張笑臉。


    記憶太過深刻,深刻到叫他意外,幹脆拿她來宣泄這股不正常的鳥氣。


    「我沒有,一定是您記錯了,大少爺,請您相信我!」


    這迴換賀蘭蝶尾撲過去揪住他的衣衫,隻差沒跪下來抱緊他的大腿,哭著喊冤。


    「我自己做過的事,我不可能記錯。況且,我的記憶力比一般人要好許多倍。」


    「所以才會有那麽多未老先衰、天妒英才的短命鬼和滿頭少年白呀呀呀呀……」


    嗯,看來她已經被他的提議嚇到神智錯亂了,連大不敬的話也毫無半點掩飾地脫口而出,真有趣。


    南宮玄不理會她的鬼吼鬼叫,修長白皙的手指,宛如做過無數迴那般熟練,靈巧地從粉柔紗裳的衣襟鑽進去,隔著一件兜兒緩慢探索著。


    她身上這套衣裳是南宮府的婢女服,裙擺一角還繡上一尾與她名字相同,正在暢意嬉遊的蝶尾金魚。


    平日在府裏,他雖對她毫不理會,卻也知道她穿著這麽一身衣服。


    是他眼尖,甫踏進房裏便瞧見了櫥門下露出繡有金魚的一角,才得知她的存在。


    不過粉色真的不適合她,迴去就差人重新做幾套不同款式的給她換上。反正她是他的階下囚,他要將她捏圓還是搓扁,她無權拒絕。


    「你在幹嘛?你這個色鬼、登徒子、衣冠禽獸、金玉其表敗絮—」


    「找到了。」南宮玄清冷嗓音打斷她,不顧她的驚恐掙紮,逕自從她懷中取出一樣物事。「若你能解釋清楚,這東西為何會在你身上,你又是從何得來的,剛才的提議便一筆勾銷,如何?」


    此刻靜躺在那隻大掌掌心的,是一隻繪有精致圖案的瓷罐。


    南宮玄把罐底朝向她,讓她看清罐底的紅色官印,要她無法狡賴。「這藥明明是你昨晚親手送給我的!還千叮萬囑、語音柔和,吩咐我要好好用它來細心保護我的雙手!」帶顫蔥指用力指向他,她說得理直氣壯。


    「光憑這點,就足以證明昨夜你戲弄了我。」


    「那我把它還給你,可以了嗎?」賀蘭蝶尾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藥罐,塞進他懷裏,順手在他胸膛拍了拍,「你放心,昨晚你『酒後亂性』,變成另一個人的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我會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就這樣,本姑娘還急著給你家黑心弟弟送甜糕去哩,再見!」


    「蝶尾,迴來。」南宮玄長臂一伸,就把她拉迴來,再次抵上屋牆。「這種保證我不接受,尤其是你的,我更不接受。」


    你不要再這麽自來熟,惡心兮兮地叫我的名字!


    賀蘭蝶尾很想怒吠出來,可那麽做,就等同於告訴他,她對他用輕軟淡嗓喊著她的名,感到有多羞怯難平……不,是有多受不了、多抓狂才對!


    「我看起來有這麽混蛋嗎?」


    「你要我接受一個頭一迴見麵就告訴我,她是山野妖精,是來吸我精血的,光是聽著,就知道是滿口謊言的野丫頭的保證說辭?」笑眸狠眯,南宮玄這迴是真的在笑,隻是笑容蘊著些些嘲諷。


    「抱歉,那時我看你文文弱弱的,好像很好欺負的樣子,反正也就萍水相逢,我幫人送飯,順便拿你戲弄一下而已,您心胸廣闊,一定不會放在心上對吧?」她都道歉了,還不行嗎?


    厚!趕緊放開她啦!先前是他不想跟她有任何關係,現在是她不想跟他有半點牽連!


    「太遲了,我現在隻想要你。」隻想要拿她來戲弄解悶。「還有,忘了告訴你,我這人打小就心胸狹窄,原本隨著年齡增長收斂許多,若非你每碰上我就用冷血二字刺激我,恐怕我至今仍對你提不起任何興趣,更不會做那種無謂打算。」


    賀蘭蝶尾懂他意思,那句「隻想要你」後麵沒說全,她不可能自作多情。


    但是,憑什麽他輕鬆地把責任撇得一幹二淨,她卻是遭泰山壓頂,飽嚐崩潰滋味啊?


    「我……」


    搶在她即將爆發出的「我不要」、「你快點給我死心」、「我不可能陪你無聊胡鬧做那種混帳事」等等之前,南宮玄收起虛假偽笑,改為哄拐和引誘。「你不會吃虧的,隻要你願意聽完你的事後所得。」「那你倒是說說看。」真上道,知道要拿利益誘惑她不太良心的良心。「先聲明,沒價值的好處,恕本姑娘不奉陪。」


    「隻要你能做到我所要求之事,事後我會給你一棟位在京師的豪華宅子,以及一筆就算你每天躺在床上發懶發呆,什麽都不做,用一輩子也都用不完的銀子。」


    「啊?」賀蘭蝶尾檀口微張,一副呆滯模樣。


    她知道南宮家是傳承幾百年的世家,人才輩出,南宮玄更是備受重用的西斐首席軍師,區區一棟宅邸和供她一輩子用之不盡的銀子,他當然拿得出手。


    她隻是沒想到……他會出手如此闊綽,就為了要她教他感情?


    「我曾向樊安寺的住持師太詢問過,得知你是孤兒,十多年來一直隨你師父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遇上哪間寺廟或大戶人家需要人抄寫經書,便住在那兒。現在隻要你點個頭,答應我的要求,事後便能得到一個不需你再四處奔波勞累的家,這樣豈不很好嗎?」


    嗯,很好、很好,真的非常好。


    他給的獎勵成功吸引了她,害她心癢癢的,恨不得馬上就把宅子和銀子拿到手。


    所以,賀蘭蝶尾立馬將節操什麽的丟到地上踩幾腳,再抬頭,迎上他狐狸一樣狡獪的目光,毫不在意地踏入他布好的圈套——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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