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神色黯然,不過一瞬,轉眼即逝,她道:“能讓皇上開口稱讚的雕蟲小技也是好的。”


    靜王妃眉目顧盼,她低頭用湯匙舀了一口羹湯,兀自含進嘴裏,臉色卻絲毫沒有懈怠。女子之間的爭鬥傾軋向來不比男人間少,更加顯得婉轉細膩而曲折幽深。


    我捧起麵前放著的一觥清酒,略略嚐了一口,茶酒都是好的,皇後此番是花費了血本的,隻是不知她將後宮眾人以及王府妃子集結到此處,心中所思到底是為何。


    千變萬變,不如以不變應萬變。我暫且按兵不動,看她如何派兵遣將。


    戒去風聲鶴唳之觀色,我更加淡定從容些,與身邊的姬妾嬪妃說著話兒。


    皇後喊了我一聲,道:“璟妃,本宮近來有個想法,想同你說說。”皇後的聲音雖輕,但字字清晰,各人都聽得清楚,於是皆是噤聲,聽皇後接下來說的話。


    她道:“等過了年,四五月的時候可以為皇上選一次秀。”此話一出,無異於一聲驚雷。原本就安靜的大殿,更是靜上加靜。


    我淡淡一笑,在坐的所有妃子心中都紛亂複雜,她們想的也許是她們的榮華富貴和錦衣玉食,也許是她們的名分和位置。


    一息之間,我迴道:“皇後娘娘的意思是好的,但你可有問過皇上的意思?”


    皇後一怔,她說道:“沒有,本宮想先問問你的想法。”


    她是在試探我,若是我也有意,那麽她就可順水推舟,博一個賢良的名兒,若是我無意,對她也沒有損失,還攔阻了宮中新進幾個妃嬪,她當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道:“這是大事,臣妾不敢逾矩,事關六宮。不若等臣妾問過皇上之後,再來迴稟皇後娘娘,其後再做定奪?”


    皇後見我三兩撥千斤,把事情推給皇帝,她便若無其事地笑道:“也好,是得問問陛下再做定奪。”


    弦樂再起,聲音清清嫋嫋,好似一陣溫柔之風,隻是這樣酷寒的天,怎樣溫柔的風過來,都會變成刀子一般,往人身上割。


    食不知味,大約就是說的我眼下的狀態。此事一旦提出,就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沒了。


    微微苦澀的酒在舌尖流轉,縈繞出一股清苦的氣味,那股味道飄出口舌,逸到鼻腔,仿佛變得辛而辣,嗆得人心底難受。


    皇後已然端莊,她儀容秀麗,姿色不改,就好像宮裏的織工們巧手織就的錦緞,流光幻彩,絢麗多姿。


    她的美麗慢慢地被隱藏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威嚴與氣勢。皇後,是國母,須得有母儀天下的氣度,不論將來有何種模樣的女子進宮,她都得容得下她。我思及若是以後的宮中也有瑛姬、容妃一樣的人,那可如何是好?但轉念又想,桓礬不是舊帝一類的人,他知道輕重緩急,遇事之前知道兩相權衡,聶容就是一個例子。


    昔日聶容於他的登基大業有礙,他便毫不猶豫地處置了聶容,至今想來我猶覺心寒。若是衷心托付之人也是不可信的,那麽這世間便是連一點溫存也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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