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種種行事態度,令人覺得瞠目,但是,天下莫不是如此,隻是他們的手段較為直接,不似宮裏的陰暗、扭曲。


    我身入宮門,便知深似海,卻也從未因此而鬱鬱寡歡,我失落,隻是因為失去家人庇護,爾後驟然失去姊妹。任誰人也會也因此而悲切。


    我眼睜睜地看著容嬪殺死曲苑兒,沒有上前阻止,腳下踉蹌,心知這非我所願,但是於我而言,大有好處。曲苑兒有不臣之心,她私下拉攏各個宮人與她們交好,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她本是宮人中的佼佼者,想著自己能做出一番事業出來,也是情理之中。可千不該萬不該,她在我吩咐的差事裏頭有所圖謀。


    因之,若是今日容嬪並未直接處理了她,來日,也會是我動手。此樁罪孽原係我命中所有,今時今日卻叫容嬪替了去。


    她葉氏的身份除去,皇帝賜了封號,賞了位分,成為新寵,連她那個自她出生起就當孝廉的父親,也終於升了一階。


    容嬪笑道:“本宮那父親也是個榆木腦袋,兩袖清風地在衙門裏做著差事,年年日日的都是東家長西家短,何時能讓天下之人景仰,還不得本宮這個做女兒的提拔他一把。”


    窗外月曉風清,樹影西斜,我雖已是側王妃,但不便留在宮中。


    容嬪卻再三請求皇帝讓我留宿。我道:“這副樣子,反而會容易使人覺著你恃寵生驕。”


    她倒是滿不在乎,道:“她們也不是一日兩日這般覺著了。”


    我微微頷首,爭風吃醋、互相傾軋之事,我在宮裏數年怎會不知。天幸寧王府中倒也安穩,喬王妃打理府中內務是一把好手,想來,未出閣之前她的母親定然細心周密地教導過了。


    我在澹光院處理的事務雖然也涉及到這些,但是,宮中府中畢竟不同,有些開支大小,我也不甚明了。


    容嬪的提議,唯有放下。隻因我思忖,宮中的人慣是此種脾性,如若我和容嬪牽涉過深,那麽,那起子人定也會去查勘我的身世。


    當年為了入澹光院,求了聖恩去名改姓,好容易才掙了前程,哪裏就能讓她們輕易毀去。再說這容嬪初到宮中,我扶持了她一把,也是舉手之勞,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可惜的是,我沒曾想到,似她一般清水出蓮花兒的玉人還是沾染了宮廷的淤泥和血腥。我深知,這些東西,一旦沾染上了,一輩子去不掉,洗不幹淨。


    佛前我隻焚燒過經文,讓那些亡魂早早超度,通往極樂,但是我的心中卻無半點慚疚,隻覺得,他們的路是他們走的,我的路是我走的,原無所謂哪一條是對的,哪一條是錯的,隻是世人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所以死去的他們才要受我一遝紙錢和一柱香。


    今日是我借著經文、紙錢和香超度他們,來日是否有人能來超度我亦是未可知的。


    但,容嬪還年輕,她嚐到了權力的甜頭,一時之間,還嗅不到血腥氣味,隻曉得眼前快活就好,難以去謀長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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