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吉整日都歡喜起來,連晚間歇息的時候縫製繡帕也哼著小調,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


    我見她歡喜,自然也替她高興,卻不知其中原委。後來,我知道了,卻為時晚矣,花落人亡。


    蒔薇對待我們的態度越加親和,林秀說,秦掌事是那種麵冷心熱的人,看上去心硬,但是對我們這些遠離父母,獨在宮中的掖庭女比其他宮苑的好上千百倍。


    我們聚在一起,說著話兒,時光靜靜流動,我仿佛又迴到了在浣衣所和三姐姐在一處,迴到了沈府大宅裏去了。


    林秀垂著眼皮,一溜青絲滑落,柔和的光線將她的臉龐勾勒出一筆流暢的線條。春吉手中的針線沒停,依稀可以辨認出她在繡桃花,顏色淺粉,好似蓬蓬勃勃的一團生機將要唿之欲出。


    望著那桃花,我忽地想起了小櫻兒。大約是櫻花肖似桃花罷。


    粉妝玉裹,紅顏難續。


    光影轉換,年節已至。大清早春吉便來同我說,莊妃迴宮。我看了一眼她喜悅的神色,當即知道,她是想去湊熱鬧。


    宮中法度深嚴,要是為著一時的歡心而丟掉性命,實非明智之舉,譬如載風殿的李兒。


    春吉道:“你如不去,我便一人去。”


    我笑道:“便是你一人去,又如何逃過秦掌事的懲罰呢?”


    春吉轉向我道:“這個你自無須管,我有法子。”


    我道:“你且說來聽聽?”


    春吉似是不屑道:“我已經同景春宮的丹兒說好了,屆時她會喊我出去,就說是景春宮娘娘有吩咐。”


    我暗笑道:“真是好法子,你不怕以後被戳穿啊?”


    春吉哼一聲:“我才不怕呢,你不說我不說,等我看完迴來,又沒蛛絲馬跡去做證據,就死無對證了。”


    我想這個法子未嚐不可,她與丹兒串通,也無須擔心。我與姐姐相見也可以試一下這樣的法子,隻是得改一改。


    我太息道:“算了,你去吧,我留在這裏,你會來同我說道說道就行了。”


    春吉訝異道:“真的不去?如此大好的機會?”


    我搖搖頭,整理手中的衣裳,把它們放到櫃子裏去。


    我雖未跟著春吉一起去看,但也有幸目睹莊妃迴宮的陣仗。莊重肅穆,氣度非凡。


    宮廷內的風正吹的緊。彩幡繡障,金盞玉鉤,如意步搖,好似明煌一片,從遙遙之地一步步踏入宮闈,此時此刻,莊妃仿佛扭動了皇城的巨閘,讓滔滔江河海水肆虐著、咆哮著湧流進來。她注定要掀起滔天波浪。


    宮衢空無一人,全在莊妃入宮前就被清理或者待在內院。由此,我不禁擔心起春吉,不該讓她如此莽撞地跑出去了,萬一惹上麻煩,不是被杖責就能了事的,很可能會被逐出宮,或者杖殺。


    一思及此處,我忍不住冷汗涔涔,萬幸的是莊妃迴到她的長寧苑後諸宮各院的仆役宮人們也漸次出來走動了。


    如此一來,春吉被抓到的機會就減小了,我也稍稍安下心來,等她迴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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