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然後蔡桂福就迷迷糊糊地邊流口水邊嘿笑地半架半摟、半拐半扶著病嬌美男子飛白進寢堂去了。


    「乖喔,姊姊秀秀,嗬嗬嗬嗬。」


    鹿伯和蛟佇立現場,安靜良久,最後交換了一個了然於胸的眼神。


    「早知如此,主子八百年前就該用上這招美男計了。」鹿伯笑歎。「又何至於遲遲拿不下未來主母呢?」


    「嘶啊嘶啊。」蛟點頭如搗蒜。


    蔡桂福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明明隻是慈母心(?)作祟,心疼他公務繁忙連黑眼圈都出來了,所以陪他到床榻邊,打算唱個費玉清的晚安曲助他安眠,以報答他替自己出一口氣的恩情——她在騙鬼啊——


    嗯,呃,之類的。


    可是她心中小鹿亂撞地跟著進屋了,在他專注的目光下,一切就茫酥酥迷亂亂了起來。


    先是覺得他要睡覺了還穿一身勁裝肯定不舒服,而且明明當了好大的官,偌大的一座宅邸卻沒有個婢女小廝的幫忙更衣,實在有點可憐,雖然他有想要自己動手的意思,但她總不能幹巴巴地坐在這兒幹瞪眼吧?


    然後她腰帶幫忙解了,外衫幫忙脫了,那個要鬆不鬆的白色中衣一直半敞著也挺礙眼的,所以她幫人就得幫到底……


    「阿福,你信我,從今以後我也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欺你傷你,誰都不能!」


    他眸光專注而溫柔地凝視著她,字字沉若金玉重若泰山地問:「我……可以進宮請聖上為你我指婚了嗎?」


    蔡桂福心怦怦一個驚跳,傻楞楞地望著他。「你你說什麽?」


    「嫁給我。」他低沉有力地道。


    她險險嗆到,小臉又紅透了。「你你你突然進度這麽快,我我我心情有點複雜啊——」


    「阿福,我心悅你,你呢?」他鷹眸深深地注視著她,耳根發紅,卻還是堅定地一字一句道。


    她小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燙,眼神越來越飄……


    「呃,我……」


    慌亂亂間,蔡桂福腦子沒來由冒出n年前某首民歌的詞兒——


    若我說我愛你,那就是欺騙了你;若我說我不愛你,這又是違背我心意……


    飛白凝視著她,眼神自灼熱緊張的期待漸漸轉為黯淡落寞了下來。


    他低啞幽微地問,「或者,你嫌棄我隻是個武人?」


    「欸?」畫風怎麽跳檔了?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看在飛白眼裏就像是默認。


    他胸口細細微微悶痛了起來,仿有累累巨石壓在心頭,可更多的是悵然。


    「也對,我雖有幸簡在帝心,護衛於吾皇身側,手中亦握有非凡權柄,可終歸不過是個刀頭舔血,隨時將腦袋拎在腰帶上之人,尚不知哪日——」他聲音更低,嘴角有抹慘淡笑意。「又如何能連累你為我提心吊膽,因我而耽誤了終身?」


    他竟忘了,暗影朝生夕死,命不由己,怎能再寄望得以美滿姻緣百年和合?


    她懼怕,她不願交托終身,也是應當的。


    飛大人……


    蔡桂福望著他,心下突然陣陣揪緊抽痛了起來。


    「對不住。」他罕見的脆弱隻出現了一霎,隨即又恢複氣息沉穩,眼神清明中透著一絲她看了格外揪心的什麽……溫言道:「你,便把我方才的話忘——」


    她心驀地一慌,脫口而出:「你別衝動啊!」


    他苦笑。「我適才確實是衝動了——」


    蔡桂福就是見不得他眼神黯然、笑容苦澀的樣子,霎時腦門一熱,猛地捧住他冷肅的臉龐,大聲道,「胡說八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嫌棄你了?」


    他一個怔忡,下一刻臉龐亮了起來。


    她話一出口,要反悔已經來不及了,可是看見他蕭索的眼眸倏然光彩大盛,煩熠生輝,心下不知怎地又甜又熱又歡喜又仿徨……


    「你答允了?」他笑意燦爛如灼灼暖陽,說不出的歡喜。


    她看著他笑得跟得到心愛的寶貝的孩子一樣,那個「不」字怎麽也說不出口,隻得硬著頭皮道:「我我我……我們先來搞個試婚吧?」


    「何為試婚?」他笑容僵住,頓覺不妙。


    「試婚這種概念是很簡單的,我解釋給你聽就明白了。」蔡桂福糾結的心霎時一鬆,眉開眼笑了起來。


    哎喲喲!她真是好生佩服自己這顆靈活的腦袋瓜子,心旌動搖間還能立馬想出這麽進可攻退可守,既可以把飛大人「嘿嘿嘿」,又不會傻乎乎就把自己終身訂在北齊的好方法。


    飛白盯著她骨碌碌直轉的黑白分明可愛大眼睛,心下一沉,總覺得人都有些不好了……


    「試婚呢,就是我們先同居看看,提前感受當夫妻的感覺,彼此適應一下對方的生活習慣,才不會發生那種擠牙膏……呃,刷青鹽,你沾多我沾少,然後互相看不順眼的事。」她興衝衝地勾搭著他的寬肩,熱情地比畫著說。


    「……」他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已經陰雨密布,黑如鍋底。


    「你別忙著瞪我,試婚真的有很多好處的,比方說我們試用對方看看,如果性……咳咳,那個敦倫生活很協調的話,自然是大加分,可倘若一點都不協調,那還能作為我們日後究竟該不該成親的重要依據之一。還有還有,試婚還能提前知道對方用錢的觀念,比方說家用是一人一半,還是成立一個公積金,我們每月定期在裏頭投注一筆銀子用來付食衣住行——」


    「便是有一百個你,我也養得起!」他眸光銳利,臉色鐵青地打斷她的話。


    ——她腦子都裝的是些什麽驚世駭俗亂七八糟的?


    飛白覺得頭很痛,可盡管她渾不似這南北朝任何一種典範的女子,他還是想要她想得心都疼了!


    蔡桂福呆住了。


    「若能得你下嫁,我自會愛你護你,保你恁事無憂,一生安樂。」他直直望入她眼底,語聲低沉有力,重如盟誓。「你當可信我,阿福。」


    她心頭一震,眼眶一熱,刹那間竟癡了。


    現代社會,還能到哪裏聽男朋友(老公)理所當然、霸氣十足的拍胸脯說「我養你」這類的話?


    在火箭衛星滿外太空跑,忙碌緊湊的工商業社會裏,人們的壓力越來越大,男人女人的角色越來越混亂複雜,每個人都學會了斤斤計較,生怕被對方克扣了一塊五毛錢的……


    二十一世紀的女人,女權抬頭,擁有自由的同時,卻也失去了很多很多。


    她突然想起以前公司裏的女同事,要上班工作賺錢,下班後煮飯洗衣做家事顧小孩伺候老公,放假日還要孝敬公婆,並且要時時注意打扮自己免得久了被當成黃臉婆,給先生有借口出去尋找春天找小三。


    當然也有愛家養家累得跟苦菜花一樣的男同事,可是放眼望去,做牛做馬的終究是女多於男……


    可如今,卻有這麽一個高大偉岸頂天立地的男人真摯地對她說,要愛她護她,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保她恁事無憂,一生安樂。


    蔡桂福忽然想哭了。


    好想答應該怎麽破啊嗚嗚嗚嗚……


    「飛大人,」她心裏滿滿酸甜難抑,心情複雜萬千,鼻頭發熱,努力吞咽著喉間的硬團,悶悶地道,「你這樣放大招是犯規的啊!」


    飛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望見她眸底的淚光閃燦,胸口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禁慌了手腳,連忙笨拙地安慰道:「你,莫哭,我……不逼你了,你別哭,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不好……我隻是需要好好想一想。」她猛搖頭,吸吸鼻子,小小聲囁嚅道:「我、我從來沒想過這麽早就論及婚嫁,我明明隻是想在北齊開創安栗事業,幹下偌大一片事業,就這樣而已。」


    而且嫁給一個古代人,就得承認她或許真的真的再也迴不了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了。


    她光想就覺得……前途晦暗不明,好大一個坑。


    蔡桂福更害怕的是,假如她魂一蕩,心一橫,牙一咬就嫁了,可哪天她又莫名其妙的穿越迴去了……那他該怎麽辦?


    「我不逼你,」他分明就很迫切希望聽到她點頭下嫁,可見她小臉皺成了粉團子,又如何舍得逼迫於她,輕聲道:「阿福,我能等的,無論一日,一年,抑或是一生。隻要你好,我便好。」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滾滾而落,感動又矛盾地環抱住他的脖子,把臉深深埋進他溫暖強壯的頸窩裏。


    老大夫看著托著下巴在自己麵前時而傻笑時而歎氣時而發呆的阿福姑子,良久後,終究還是憋不住拿手背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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