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難事,鐵杵磨出繡花針。


    「你這是在安慰我?」韓重華一怔之後不禁好笑心想,他有落魄到需要一個和離婦人的開解嗎?她比他更慘吧!


    起碼他有個能為助力的弟弟,十五歲能做很多事了,而她是為夫所棄的柔弱棄婦,帶著一身病和一雙稚子,她的處境更堪憐,少了男人的她如何在村子裏活下去。


    不知不覺中,他對有嬌兒幼女的芳鄰心生憐憫。


    喬立春一愕,苦笑。「有感而發,覺得你的際遇和我相差無幾,都不是很順暢。」


    他苦中作樂的自嘲。「我比你慘一點,你迴來的時候屋子還在,村子裏的人還為你整屋修瓦,而我家的土地和屋子被黑心大伯給賣了,我得花雙倍的價錢才買得迴來。」


    韓大伯根本不想給侄子兩百兩銀子,吃到嘴裏就是他的,誰也別想讓他吐出來,死都沒可能。


    可是你有張良計,我有翻牆梯,不還錢是吧!那韓重華就在外白吃、白住、白拿、白用,還向外頭酒樓訂酒席,一日一席不間斷的送來,帳記在鋪子上,月底總結再來請款。


    一桌席麵少說二兩銀子,一個月下來就是六十兩,若是他一直賴著不走,不用一年就會吃空家產。


    割肉似的韓大伯拖了又拖,直到驚人的賬單送到眼前,他才眼一翻的口吐白沫,忍痛的取出兩百兩送走這對瘟神兄弟,破財消災,希望他們不要再來了。


    其實韓大伯還是賺了,賣地、賣屋和撫恤金,以及大侄女的聘金也被他貪了,少說也超過三百兩。


    不過看在喊他一聲大伯的分上,韓重華還是放他一馬,並未撕破臉的逼他拿出全部,再怎麽說也是親戚,留著一線人情日後好見麵,也許哪一天兩家又開始走動了。


    真是無賴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一物降一物。


    「咳!這是人品問題,我有個好爹。」喬夫子生前對村民的好,成為喬立春最好的無形遺產。


    行善之人有餘福,她便是受庇蔭的人。


    「我怎麽覺得你在炫耀。」讓人好笑又有點……憐惜。


    喬立春以輕咳掩住脫口而出的笑意。「我是老實人,隻說實話,我爹的確是個好人。」


    她有兩個爹,喬夫子和戰大將軍,一文一武,兩個都疼女兒入骨,女兒想要什麽都盡量滿足。


    韓重華讚同的點頭。「令尊的確是好人,我的字就是他教的,他是我的啟蒙先生。」


    未了,他心血來潮的喊了她一聲「小師妹」,逗弄兩個孩子的娘,以關係來說,他們同承一師,的確是師兄妹。


    「啐!什麽小師妹,別亂喊,這村子裏識字的都是我爹教的,難道我一一認親。」驀地,她一撫額。「啊!我上次忘了給你診金,我給你補上。」


    上迴病得昏昏沉沉,又不知該往何處去,她腦子一片混亂,總想不起有什麽事沒做,困擾了許久,原來是少給了錢。


    「那不算,我還沒正式坐堂,不算大夫,不可收取診費。」也沒多少錢,還和她一個婦道人家計較。


    「不能不算,診了脈就該給錢,你開的藥方子療效極佳,我用了幾帖藥就好得差不多了。」與之前的病懨懨不可同日而言,藥雖苦卻良藥苦口,幾碗下肚人便精神多了。


    「那也是你記得住,倒背如流,不然還有得熬,女人家出門在外還是多留神點,尤其是你還有孩子要養。」韓重華逗著懷中的孩子,一直以來緊繃的神情稍微軟化。


    他喜歡孩子,以他的年紀早該是幾個娃兒的爹了。


    看著在別人懷裏笑嗬嗬的女兒,喬立春有些不是滋味的手臂打直,準備把女兒抱迴來。「我們該走了,時候不早了。」


    「走去哪裏?」他關心一問。


    「去……」原本想搪塞兩句的喬立春被女兒破了局——


    軟軟糯糯的嗓音一揚。「娘親要去上山打獵。」


    「上山打獵?」聲音一沉的韓重華用狐疑的神情審視眼前這渾身沒三兩肉的女人,她哪來的底氣?


    「呃!開、開開玩笑,我就上山撿些幹栗子、摘摘菌菇,給家裏添兩道菜。」怪了,她在心虛什麽勁,女人不能當獵戶嗎?


    少瞧不起人,她偏要做周家村第一人。


    「好巧,我也要到山上釆藥,我們同路,一起走吧!」


    見鬼了,誰跟他同路,不要厚臉皮的自說自話好嗎?還擅自替她決定路徑,「挾持人質」逼她就範。


    人言可畏他懂不懂呀!


    孤男寡女一路同行,還徑自往山裏去,這事要是傳了出去,還不被當奸夫淫婦看待,背負汙名……好吧!不算孤男寡女,兩人之間還有見多了個人上山就吵著要跟的兩個小鬼頭,不時的說笑撒嬌,可是他們畢竟還小,成不了大人間的擋箭牌,若有流言還是止不住,她活生生的含冤莫白。


    喬立春有些不甘的瞧著眼前的男子,同樣是背著空籮筐,他走得健步如飛、如履平地,肩上還坐著她硬要跟來的女兒,而她卻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感覺大腿內側酸痛不已。


    這是男人、女人的差異嗎?


    其實她很清楚是這具身體太弱了,從小沒打好武學基礎,又未受過嚴苛的軍事訓練,更沒上過戰場打仗,還有很多需要鍛煉的地方。


    「韓大哥,你可以把我的木叉還給我了吧!」她的意思是分道揚鑣,各走各自的路。


    什麽叫他走不動,借來一用,分明是托詞。


    韓重華手中的木叉是喬立春花了兩天功夫一刀一刀削出來的,尖頭十分銳利,戳入肉裏不死也重傷。


    「這東西太危險了,容易傷著了,我幫你拿著。」要是她不小心絆了一腳,這要命的玩意兒往身上一插可不得了。


    「不行,沒有它我怎麽狩獵……」啊!說漏嘴了。


    聞言,他麵不改色的露齒一笑。「你不是說拾拾秋栗、摘些山菌,讓孩子們嚐個鮮?」


    她氣一堵地想掄起拳頭,以武力鎮壓。「順手呀!要是有野豬、兔子跑出來,往前一叉加菜。」


    女將軍不習慣跟人講理,她向來是將令一出,眾所跟隨,無須給予任何解釋。


    偏偏她卻偶上自以為是又好管閑事的男子,凡事以女子柔弱為由橫插一手,假施義,真攔阻,讓她入山至今一無所獲,眼看著無數獵物從眼前掠過,她隻能幹瞪眼的分。


    「真有山豬是轉身就跑,你還能與它對抗不成?山裏的野豬比豬圈裏飼養的家牲兇猛,而且力量很大,被一撞就爬不起來了。」


    她是哪來的心氣以為自己能力拔山河韓重華沒法理解喬立春的想法,但看在同師之情,他不會放任她不管,做些危害自身的事。


    我連熊都獵過,還在乎長著獠牙、拱鼻子的四蹄畜生?喬立春小有不滿的腹誹。「我也就說說而已,犯不著當真,哪那麽多山豬等人獵,能有隻蠢免子跑來送死就不錯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傻不愣登的灰兔從草叢堆裏探出顆腦袋,左瞧右異的揺晃長耳朵。


    見狀的喬立春二話不說拾身身邊的石頭,一氣嗬成的擲了出去,還不知發生什麽事的灰色兔子喝醉酒似揺揺晃晃的往前跳了兩步,隨即身子一抖,倒地不起,兩眉這間流出一道細細的身絲。


    韓重華怔住了。


    這……這是見鬼的運氣吧!誤打誤中、瞎貓碰到死耗子吧。


    呃!他一定是眼花了,看錯。


    「兔子,痛痛。」


    耳邊傳來小女童驚奇的不忍聲,呆立多時的韓重華這才迴過神來,喉頭有些幹澀的看向已經死透的兔子。


    偏偏有個女人還來加深他的印象。


    「兔子不痛,它死了,晚上吃烤兔肉。」說來汗顏,行兵布陣她在行,拿起鍋鏟一竅不通,隻能做很簡單的。


    舉凡女人會的女紅、刺繡、下廚她全都不會,在她還是戰鐵蘭的時候自有女兵服侍,她隻要像個爺兒們似的等人伺候,要喝茶,熱茶就來;手臂一伸,侍女寬衣,全不用勞動她一根指頭。


    她擅長的隻有野營和就地燒烤,取自就近的飛禽鳥獸,放血去毛放在火上烤,灑上鹽巴就很美味了。


    「為什麽它死了?」她想跟小兔兔玩,喬雅音伸出潔白的小指頭,戳戳尚有餘溫的灰兔。


    「因為它死了我們才能吃它。」生吞活食的滋味就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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