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私下裏常說“哪怕是一個浮家裏住的,一奶同胞的兄弟,一旦成了家娶了媳婦,那就是另一家人!”


    聽的久了,阿元就知道,隻有爹、娘、她才是一家子,就連爺奶都不能算進來,因為爺奶也是‘另一家人’。


    每次李氏這麽說的時候,浮大白的表情都不好看,但他從不反駁,至多說一句‘行了,好歹也是一家子,孩子還在呢,別說這些。’


    李氏也每次都會不服氣的頂上一句‘孩子在怕什麽!正好讓阿元也跟著聽聽,省的出去讓人占了便宜!’


    然後就是一長串的絮叨間插著各種罵人的話。


    一般李氏說起這個都是因為阿元的吃的被兔子和杏子吃了,或者李氏怕阿元把東西給兔子杏子吃,或者分給她們這房的吃的少了,再或者即將分吃的,李氏怕分的吃的少了的時候。


    比如現在,午時都過半了,老浮家的灶台才冒煙。


    今天正好輪到了二房的小楊氏做飯。


    小楊氏做飯的手藝向來不怎麽樣,她是老楊氏那邊一個親戚的女兒,七拐八拐的關係算起來勉強算是老楊氏的侄女。


    她是兩三歲的時候就死了親娘,後娘進門就瞧她礙眼,十一二歲就急著打發她走。


    正好老楊氏迴去探親,有心給兒子找媳婦,那後娘一打聽人家都說不能嫁老浮家,太窮了,耗子進去那就等於給他們家開葷了。


    那後娘一聽這話,樂得都不行了,三文錢的彩禮就把小楊氏給出去了。


    老楊氏把她帶迴家,養了兩年就給了二兒子,連婚禮也沒辦,十四歲的時候小楊氏就生了第一個兒子。


    當年小楊氏離家的時候,後娘一文的嫁妝也沒給她,一個破包袱兩件補丁摞補丁的衣服翻了三遍生怕被帶出去一個子兒。


    閨女出門子的時候就說了一句話“餓死也別迴來,富貴也是你自己的事兒,你要是有心送點什麽迴來,那是你的良心。”


    就這還琢磨讓人送點兒啥迴去呢。


    小楊氏打小就在這種環境裏長大,什麽活都會幹,就是不會做飯,後娘怕她偷吃,灶台不用的時候門都得上三把鎖。


    嫁進了老浮家之後才開始學的做飯,但也沒什麽天賦,手藝之差難以言表。


    她又摳搜,米也舍不得多下,麵也舍不得多放,油按滴數,鹽按粒兒抓。


    這麽做飯是符合了家庭條件,但難吃也是真的難吃。


    雖然每次也是鍋碗瓢盆被吃的鋥光瓦亮的,可吃完了餓也是真餓。


    每次她一做飯,李氏都得囑咐阿元。


    “娘告訴你啊,別虎了吧唧的咂摸你奶分的那一口食兒,那管什麽飽。


    你二嬸娘本來摳搜,就是告訴她抓一把米,她也要抓半把,省半把。


    就這還要滿滿加上一鍋水,喝進去稀裏咣當,上兩趟茅房就沒了,等你奶分那點兒?


    幹的都得落進她兒子孫子肚子裏頭!


    老太太嘴上不說,心裏偏著兒子呢,孫子都差著些,孫女就更甭提了。


    我和你爹就你一個,你還算是得了她眼的,碗裏照樣也沒幾粒兒米,也就比你兩個堂姐強些。


    一會兒你就趕緊吃,吃沒了碗裏的去黏你爹你爺爺,他們倆一分給你老太太心疼自然就給他們添了。


    別管你那倆姐妹,她們要盯著看就隨她們盯去,她們親爹娘都不疼,還指望大伯一家從碗裏分食兒不成。


    也就你傻當她們是一家的姐妹。


    那又不是從你娘肚子裏爬出去的,她們自己有家有兄弟,是另兩家的人,想吃找她們爹娘兄弟要去。


    一天就一頓飯,自己吃都不夠,你管她們死活。”


    阿元被李氏一邊絮叨,一邊拎來拎去,稀裏糊塗的穿了衣服,洗了臉,還被紮了兩個圓圓的小揪揪。


    自打阿元被糊弄走了兩個肉包子以後,李氏就覺得自己怕不是養了個瓜娃子,時時刻刻都要提醒著阿元別管堂姐堂妹。


    李氏老生常談的絮叨一通最後問上一句:“聽著沒?”


    “聽著了,不給。”阿元揉著惺忪的睡眼沒什麽精神的乖乖應著。


    大人吃的少也能忍耐忍耐。


    小孩兒卻受不住,餓得走幾步都打晃,隻能叫她們能睡著就多睡一會兒,睡著了就不餓了。


    所以老浮家的孩子時常是睡到午時才起來,一起來就能吃上飯。


    吃完了就在大屋裏烤著火,撐一下午,到了晚上接著睡,稀裏糊塗,能活一天算一天。


    像阿元她們這樣的年紀就是想出去找活也是沒有的。


    冬日裏隻能靠浮大白幾兄弟去鎮上零零散散的尋摸些賣力氣的活,李氏幾個婦人繡些帕子荷包去賣,偶爾能接些漿洗縫補幫人做飯之類的活計補貼家用,不過村裏這樣的活計並不多就是了。


    大人們所賺的錢隻夠勉強度日。


    這幾日大雪封路就是想出去找活也不能了。


    這些都是閑話,現下最重要的還是吃飯,李氏囑咐完,聽阿元應下也就放心了。


    阿元一慣是個聽話的,答應了爹娘的都會乖乖做的。


    李氏滿意的摸摸阿元的頭道了一聲:“阿元真乖。”


    然後便牽著她出了門。


    浮大白打著哈欠跟在她們後頭,一看就和阿元一樣也是剛剛醒的人。


    小楊氏已經把吃食在大屋的桌子上擺好了。


    一盆清湯寡水的粥,八九個窩窩頭,一盤子切好的芥菜絲。


    大人能分到半個窩頭半碗粥,孩子們分剩下的,阿元、杏子、牛娃這樣兩三歲的孩子都吃不飽,更不用說那些大點的孩子了。


    孩子餓不餓,二房的小楊氏兩口子是從不管的。


    趙氏和王氏把手裏的窩頭掰了又掰,在袖子裏藏起一小塊,又把手裏的分給兒子們一部分。


    兔子和杏子眼巴巴的看了一會兒,才低頭咬起自己的窩頭。


    李氏也是一樣的藏起一塊,這一塊通常會落到阿元嘴裏,但等李氏想把手裏的掰下一點分給阿元的時候,浮大白卻搶先一步把自己的窩頭分了一塊過去。


    阿元默默的接了,卻沒有吃,也藏到了袖子裏,準備等著晚上迴屋餓的時候再和爹娘分一分。


    正在分粥的老楊氏,手一頓,木著臉給他多滔了一勺子粥。


    浮大白唏哩唿嚕的吃完,這勺子粥卻被省在碗裏,又被浮大白倒進了李氏和阿元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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