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幾個人走遠,顧淺凝收迴視線。


    本來是出來找吃的,酒店裏的東西吃膩了,可是轉了一圈什麽都沒吃,反倒沒什麽胃口了。買上水果,報紙和雜誌迴酒店。


    一直到天黑都沒有下樓。


    晚上八九點的時候突然有興致出門,去酒吧喝酒。


    京都這樣的地方更是不夜城,紙醉金迷,紅男綠女,到哪裏都是消靡不散的鬧趣。


    來這裏一段時間了,每天無事可做,都是這樣打發時間。端著酒杯坐在那裏,其實很好奇,季江影什麽時候會將她給招迴去?


    這樣長的時間,再長的線也該要往迴收了。他的洞察能力百分百,近兩個月的時間她都是遊手好閑,就說明她真的不會背著他去美國。她這樣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他到底還在顧慮什麽?


    顧淺凝覺得季江影就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這一家酒吧的環境真好,連燈光都是她喜歡的。那樣迷離的光色,打在人的臉上,立體而生動。


    有音光,可是不吵雜,歌手抱著吉他輕聲彈唱一首慢歌。撩撥著琴弦如同撩著人的心口。


    顧淺凝麵前擺了幾個杯子,幾個味道都是她喜歡的,來的時候就讓人一並調好。調酒師提醒她:“這樣一起喝很容易醉。”


    顧淺凝笑笑,衝他眨眼。


    “我是千杯不醉。”


    這樣漂亮又時尚的女人,走到哪裏都吸引人的視線。


    有人過來跟她碰杯子。下


    “小姐,一起喝一杯吧。”


    一般這個時候,隻要對方不是太討厭,或許動手動腳,顧淺凝倒是來者不拒。況且眼前這人長的不錯,五官端正,風度翩翩。


    顧淺凝跟他撞出響,將那一杯色彩繽紛的酒一幹而盡。


    男子鉤起唇角笑:“真豪爽。”看出有肚量,其實早就注意她了,坐在這裏太挑眼,也親眼見她喝了幾杯,可是目光清明,半分醉意都沒有。


    “我覺得你熟悉,我們是不是哪裏見過?”男子問完笑了:“你別多想,我不想跟你搭訕才這麽說,真的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他遲疑。


    顧淺凝是一定想不出。


    男子鎖了兩秒鍾的眉毛,了然的“哦”了一聲,有些欣喜的說:“穆曉黧,雲易的朋友?”


    顧淺凝怔了下,這個男人她沒見過。


    男子已經伸出手來:“你好,我叫蔣帥,雲易的朋友,那天在會所裏見過你。”怕她想不起,還提醒她一句:“就是雲易喝多的那一天,是你把他帶迴去的。”


    其實那一天包間裏的光色也是不算明快,隻覺得這個女人五官生得標準,卻不是看的特別清析,再加上今天的燈光效用,沒能一眼認出她。


    這樣一說,顧淺凝就知道了。不過那一天屋子裏許多人,她沒有一一去看哪個人長什麽模樣。


    “你好。”


    蔣帥問她:“你來京都,是來參加薄雲易婚禮的吧?”


    顧淺凝笑笑:“來這裏辦點兒事情。”


    沒提及薄雲易婚禮的事。


    蔣帥說:“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還真是緣分啊。”


    於是請她喝了兩杯酒,當晚又直接送她迴酒店。


    下車的時候,將名片抽出來一張給她。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在京都有什麽事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顧淺凝看了一眼,質地絕佳的名片,從頭銜看也是重權。薄雲易的朋友,一定是人中龍鳳。


    隻是就這樣跟他的朋友遇到了,覺得很不好。


    結果蔣帥就真的和薄雲易說起這事了。


    結婚前一天晚上,好兄弟們一起吃飯喝酒,說好了之後還要去打麻將,玩大的,輸贏都要爽快。趁單身的時候最後瘋狂一次。


    薄雲易去洗手間的時候,蔣帥也去。


    對著大鏡子洗手的時候說起來:“昨天在酒吧裏看到穆曉黧了,之前沒想到是她,就覺得特別漂亮一美女,上去打招唿才認出來,原來是她。跟你聯係了吧?是不是來參加你婚禮的?”


    薄雲易聽著嘩啦啦的流水聲,耳畔一片吵雜。其實聽的很清楚,可是‘穆曉黧’這三個字聽進耳中又實在模糊,昏昏沉沉,跟做夢一樣。他怔了下,擰上水龍手,看鏡中。自己的眼眶微紅,臉也微紅,一定是喝多了。


    怎麽都覺得不舒服起來。


    仿佛是難過。


    蔣帥問他:“怎麽了?發什麽呆啊?得了,分手了就別想了。小小就是多好的一個女孩子啊,娶那樣的老婆一點兒不虧。這世上最後生活在一起的,有多少是最愛的?這點兒道理,你薄雲易該是很明白吧。”


    是啊,這世上有多少人是不能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要麽遇到的早了,要麽出現的晚了,想在正確的時候遇到對的人,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再加上那些錯過的,先轉身離開的,林林種種算起來,沒什麽比兩情相悅更困難。


    那個陪你走到最後的人,或許隻能是合適你的人。


    蔣帥跟他開玩笑:“在我看來,相愛的人結婚生孩子過日子,就是一童話。要不童話故事為什麽爛尾啊?不就怕王子公主結婚以後日子過不下去了,離了婚給孩子們的幼小心靈產生不良影響麽。”


    薄雲易不想立刻迴房間。


    靠到走廊上:“給我一根煙。”


    蔣帥幫他點著。


    薄雲易倚在牆壁上,靜靜的將一根煙抽完。可是,仍舊不想進去。


    直到有人推開門喚他:“薄少,開局了。”


    當晚他手氣不行,仿佛是心不在焉,輸得一塌糊塗。上百萬是有了。


    有哥們笑他:“雲易這是賭場失意,情場得意。好事,好事。哥幾個就全當雲易新婚再即,心情好,跟大家夥散財了。”


    一直折騰到天亮才迴去。


    薄雲易開車往家走,乏的不得了,想早早的迴去睡。本來有近路,可是還是繞了遠,遠遠看到蔣帥說的那家酒店的標識,早上門庭冷清。


    他放緩車速,可是看不上兩眼,還是劃過去遠遠拋到腦後。最後的最後,仍舊隻是一路不肯迴頭的離開。


    人這一輩子,在一起的,或許真的可以不是最愛的。


    顧錦州保外就醫的申請終於獲得批準。


    顧淺雲親自去辦這事,看到顧錦州之後,眼淚直流。沒想到他的身體蕭條的這樣厲害,幾乎有些神智不清了。看到她,也是認了好一會兒,雙眼灰蒙蒙的,可是很難說出話來。


    緊接著顧夫人也看到了。


    就想起顧淺雲之前說過的,非是等到最後一刻才將人放出來。瞧那樣子真的像氣數將盡,顧錦州以前無論如何也不是單薄的人,現在一看,竟跟一片紙似的,就剩一副骨頭架子。每次見到都是一個樣,眉眼更加的深陷下去。


    顧夫人當著他的麵一定不敢說,安慰他說:“你好好養病,醫生說了沒什麽大事,很快就恢複了。”


    顧錦州死氣沉沉的躺在那裏並不說話。


    這段時間不斷迴想過去發生的事,許是人快死了,是有預感的。所以不用別人說,自己也會心知肚名。


    他這一生過下來,好事沒做幾件,壞事倒是做了不少。


    輝煌了大半個人生,最後家破人亡。


    幾代家業毀於一旦,自己身陷囫圇,孩子也沒能跟著好過……


    盯著天花板的時間久了,連瞳孔都失了焦距,眼睛裏總像是落了一層厚厚的灰,一點兒亮色都沒有了。


    顧夫人有些擔心,過來問:“老顧,你怎麽了?”


    顧錦州這才緩緩迴過神,側首看她,嘴角動了動:“愛華……”


    聲音不大,叫的是她的名字,她叫劉愛華。


    顧夫人喉嚨那裏哽著什麽,也是輕輕的應:“哎……”


    顧錦州拉上她的手,他的手冷透了,一點兒溫度都沒有。


    鬆鬆的握著她的手,一雙眼鎖在她的臉上,說話有些費力似的:“當年如果不是我,你和他現在一定是在過好日子。”


    顧夫人當即痛苦失聲,聲音一下破開,很大,像洪水泛濫,破堤而出。積攢得這樣洶湧,竟是攔也攔不住。


    這麽多年,時光都被撕裂了,襤褸破敗,她曾在這種千瘡百孔中心如死灰。所以這些年她認了命,都不再去想。


    當年他們帶著孩子離開,被顧錦州抓迴來,不是不痛苦,也不是沒有死死的掙紮反抗過。


    那是種生死離別的痛觸,他們打小一起長大,喜歡了太多年,她隻喜歡他。如果不是家裏人逼迫她嫁給顧錦州,她們一定會在一起,過上幸福的好日子。


    她還要保那兩條人命,唯怕顧錦州對他們下狠手。一切便不得不放開……


    她哽咽著說:“顧錦州,這些年來,你知道我是怎麽恨你的麽,我有多恨你……”她哭得發不出聲音,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顧錦州難得沒有滿臉戾氣,冷言冷語,或者幹脆拳腳相向。再沒了那個力氣,生息如豆燈搖曳。


    他或許是愛她的,年輕的時候愛過,否則不會娶她。那時候的劉愛華是很漂亮的,五官長的也很端正,主要是氣質,顧錦州覺得喜歡。所以娶迴來了,可是,男人長情的不多,厭倦倒十分容易。便不斷的出去尋花問柳,對她並不好,漸漸的,覺得煩了,還會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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