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析從病房裏跑出來,下樓梯的時候看到簡白。


    一見麵就指責她:“子析,你把話說清楚。你為什麽這樣害江影?你不是說隻有那一種成份麽,為什麽還有其他對身體不利的東西?這樣你還想讓我替你扛著是不是?我說你昨天至於那麽慌慌張張的……”


    安子析心裏亂糟糟的。


    “媽,你聽我說。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怎麽可能投那種藥來害他。昨晚他開車出來,我根本攔不住……我壓根沒想過他會自己開車。”


    越發覺得無力辯解,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說季江影陷害她?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無論她是否對季江影有二心,再爭辯,一切也都沒了意義。


    當務之急,她不能等著束手就擒。不會這樣輕易結束的。安子析硬是拉起簡白的手:“媽,我說什麽你才相信呢?這些年我是怎麽喜歡江影的你不是不知道,我怎麽可能害他,我愛他還來不及。我是被人陷害的……媽,迴頭我再跟你慢慢解釋,我的心裏真的很難過。”


    簡白也懶著聽她辯解,甩開手。


    安子析都顧不上了,從醫院裏跑出來,不會漫無目地的瞎晃。


    季江影說的對,警察隻要去極樂酒吧隨便一問,事情就會大白於天下。她要想辦法,無論如何不能去坐牢。


    給家裏打電話:“爸,我出事了。這次我一定要幫我。”


    安桐這些天草木皆兵,驚弓之鳥一樣跳起來:“江影知道是你把機密泄露給季江然的了?”


    安子析不否認,現在沒時間解說那麽多。翻板的機會往往隻有一刹那,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爸,其他的事情你先不要問。你可以替我買通一個人麽,出多高的價都可以,無論如何不能露出破綻。讓他開車到中心醫院外麵的馬路上等著,季家的司機中午的時候會過來接我婆婆,我婆婆會去那裏上車……”


    簡白一上午呆在病房裏,季江影催她迴去她也不肯。


    聽到醫生說了那些藥物的成份之後心有餘悸,又驚又氣。總算傷得不重,要是不幸造成了無法挽迴的後果,要她怎麽活。


    又忍不住嘮叨他:“以後不要再去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喝酒了,家裏什麽酒沒有,非要去那裏喝?喝多了還要自己駕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什麽時候才能不讓我操心。”簡白說著說著抹起眼淚,現在季銘憶昏迷不醒,醒來的那一天遙遙無期。季江影和季江然偏又鬧成這樣……知道季江影的心情煩燥,這幾天他的心裏一定壓著無名火,所以也不忍心深說下去。


    季江影可以下床走動,過來攬上簡白的肩頭。


    “媽,你放心,以後我聽你的話,不會再讓你操心了。”撫過她的鬢角:“我知道你擔心我和江然,完全沒必要。在我們看來那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商業競爭,江然做得沒有錯,我也輸得心服口服,他真的是長大了,不是小時候那個調皮搗蛋的家夥了,我也很高興。不會因為這件事造成任何隔閡,我們還跟以前一模一樣。”


    簡白不信他:“你說的是真的?”


    季江影點點頭:“當然是真的,要是不信,該天叫上江然,全家人一起吃頓飯。你就不要再為我們兩個人的事操心了,爸還需要你照顧,你得打起精神來。”


    一提到季銘憶,簡白的心裏又燃起無名火。


    提醒他:“江影,你以後離顧淺凝那個女人遠一點兒,你爸爸就是被她害成那樣的,她不論是沾上江然還是你,我都很不放心。”想了一下,又說:“這次的事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我覺得子析應該不會有心害你,她是不是被人騙了,買錯了藥?她想為你生個孩子,這個我倒可以理解,而且媽也想抱孫子了。”


    季江影放開她,隻是板起臉說:“媽,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替她求情。”


    簡白瞬間冷臉,收了話茬,不再說下去。


    看時間差不多了,才離開,季銘憶還在家裏,她也不放心。


    走前告訴季江影:“中午一定要吃飯,有什麽事情給家裏打電話。不要出去亂跑了,在這裏好好把傷養好,媽下午再過來。”怕他吃不慣這裏的東西,反應過來又說:“一會兒我讓下人把中午飯送過來,讓廚房做幾個你喜歡吃的菜。”


    季江影將她送到門口,告訴她:“不用擔心我了,路上小心。”


    簡白早上過來的時候沒想立刻就迴去,便讓司機先迴大宅去了。這個時候的交通不會堵,出來時才給司機打電話,讓他過來接她。習慣性的先到醫前的那條路上等,路邊有一家咖啡店,點心的味道不錯,她每次等車的時候都到那裏坐一坐。


    安子析遠遠看到簡白拎著那款精致的手提包從醫院大門走出來,左右看了看,到馬路對麵去。


    此時,一輛車子出其不意的拐過街口衝過來,發了瘋似的橫衝直闖。


    簡白聽到吵雜聲,望過去,當即傻了眼,嚇得手腳僵麻,反倒不能動彈,眼見那輛車子就要直直的朝她撞上來……


    “媽,小心!”


    背後忽然一股巨大的推力,毫無防備,身體已經彈出一段距離後跌倒在地。等到轉首去看,車子已經停下了,而安子析以怎樣兇險的姿態撞出去沒有看到,隻是流了好多血,躺在那裏觸目驚心,仿佛奄奄一息。


    簡白慌了神,“子析,子析……”


    過來抱住她,血液將她的衣服都染紅了,可是什麽都已經顧不上。


    安子析扯出虛弱的笑:“媽,我沒事,你還好吧?”


    簡白嚇得六神無主,一邊掉眼淚一邊點頭。


    “媽沒事,你這傻孩子……”


    好在事故發生在醫院門口,搶救及時。有人打了報警電話,肇事司機也被當場帶走了。


    簡白焦灼的等在搶救室門前,嚇得臉色蒼白,胸口悶悶的,喘息無力,就跟心髒病發作一樣,之前真的是將她嚇得不輕。


    有醫生勸她先去做個檢查,隻怕她會有個什麽閃失,沒法跟季家人交代。


    簡白死活不肯去,非要守在這裏。她的身子骨她了解,要真是傷到哪裏,早就不能動彈了。隻不過手臂有一點兒疼,衣服也蹭破了,但一定沒有大礙,就沒跟醫生說。


    季江影聽到消息後馬上趕過來。


    “媽,你怎麽樣了?”


    簡白一看到他過來,哭出聲。


    “江影,子析她,子析……她傷得很重,還不知道怎麽樣,她都是為了救我……我要是過馬路的時候小心看著,也不至於……”


    季江影看出她是嚇壞了,說起話來語無倫次,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媽,你別擔心,一定不會有事的。”將她全身打量一遍:“你有沒有傷到哪兒?”


    簡白無力的倚在他的懷裏,搖了搖頭:“媽沒事。”


    季江影還是不放心,硬拉著她去做檢查。幸好沒有大傷,才不禁鬆了口氣。隻是手臂上的皮膚蹭傷了,不過沒大礙,上藥包紮就沒事了。


    不多時,季江然也風風火火的跑來了。


    “媽,你怎麽樣了?”


    簡白比剛才穩了一點兒神:“我沒事,隻不過你大嫂傷的比較重,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說著哭起來。


    季江影就來安慰她。


    季江然看了季江影一眼,轉身出去打電話。托人問公安局的朋友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才搞清楚,肇事者是酒後駕車,本市一家出租車公司的司機。案情十分明朗,堪稱一目了然。


    而肇事司機被帶到警局之後酒醒了大半,懊惱又悔恨,認錯的態度良好,明確表示願意接受法律的一切製裁。


    太過尋常的一起交通肇事故,這個城市每天都會發生許多起,交警隻處理這些事情就忙到手軟。由其快過年了,交通也是各種擁擠各種癱瘓,交通意外便格外多。甚至交通部門早兩個月就發出倡導,快過年了,交通繁忙,讓大家文明行車,可事故永遠無可避免。


    隻告訴季江然:“二少放心吧,我們一定會重視這件事,後續的情況會打電話告訴你,這你就放心吧。不過快過年了,交通混亂。老人家要出門一定要小心,由其過馬路的時候。”


    季江然道過謝,掛了電話。


    再進來,季江影問他:“什麽情況?”


    季江然按了按眉骨,表示無奈:“酒駕,司機酒醒了,什麽都承認了。”


    季江影不再說話,扶著簡白去休息室。


    簡白不肯。


    “我得去看看子析,她是為了我,要有什麽閃失……”


    季江然過來摻上她的胳膊,哄騙她:“媽,你聽我的,別自己嚇自己了,大嫂她不會有什麽事的。我帶你去休息室裏歇一會兒,讓大哥過去守著吧。”


    好說歹說,才把簡白勸去休息。知道她的倦怠,最近季家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薄家人的繁忙顧淺凝都看在眼裏,眼見過年了,薄家的長輩一個也沒迴來。聽下人說,薄東勝一年也不會在家裏呆上幾天。呈梅還好一些,每個月會迴來住幾天,可是大都還是在外麵。


    薄雲易在樓下打電話時她聽到了,聽那意思他的父母這兩天還迴不來,據說一個在英國,一個在日本,能趕迴來吃年夜飯就已經不錯了。


    薄雲易掛斷電話。


    一抬頭看到顧淺凝下來,招唿她過去坐。


    “你可真能睡啊,等著帶你出去吃飯的,結果你一睡不起來了,我快餓死了。”


    顧淺凝問他:“那你吃東西了嗎?”


    薄雲易理所應當:“哪吃了,這不是等著跟你一起吃麽。”


    下人給顧淺凝端來咖啡聽到這一句,抿著嘴輕笑。


    迴頭又要對著顧淺凝說,我們家少爺還從來沒對哪個姑娘這樣過。睡之前就拉著她說,薄雲易這是第一次帶女孩子迴來。家裏除了上官小小迴國的時候會來玩,就再沒其他女孩子來過了。私下裏都猜測顧淺凝一定很特別,由其快過年這種時候過來,是刻意帶來見家長的。


    顧淺凝不是沒有猶豫,過年這種萬家團員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變得敏感起來。


    下人放下咖啡,也不懼怕薄雲易。對顧淺凝說:“淺凝小姐,快陪少爺去吃東西吧,他之前餓得都在客廳裏直打轉了,讓他先吃他也不肯,非要等你一起。”


    薄雲易佯裝板起臉:“蘇姨,你不要亂說話。”


    蘇姨笑了笑:“好,我不亂說話,那你就餓著吧,我們不心疼你。”


    顧淺凝抬眸看薄雲易,自家人麵前他倒有些孩子氣。跟外麵那個如沐春風的公子哥還是有一點兒差距,感覺更真實。上上下下像一家人似的,下人跟他說話也都是有說有笑,一點兒拘泥畏懼的感覺都沒有。言詞之中聽出疼惜,把他當小孩子一樣看待。


    薄雲易抬腕看時間,放下杯子。


    “別喝了,再喝就湯飽了,咱們出去吃。”


    顧淺凝拿上外套跟著他出門。


    本地有什麽好吃的,薄雲易一清二楚。開著車左轉右轉,開進一家小胡同去。裏麵路太窄,車子進不去,隻能在外麵停下。


    薄雲易告訴她:“這家的菜好吃,一對東北夫婦開的,手藝好的沒話說。是我兩年前發覺現的,一般人我不告訴她。”


    穿過一段弄堂才到。


    店麵不大,可是很幹淨,即便早已經過了飯點,廳內幾張桌子還是坐滿了人。


    老板認識薄雲易,看到他迎過來。


    “薄先生又迴京了,可有幾個月沒來了。”看了顧淺凝一眼,眉開眼笑:“這次了不得,還帶了女朋友過來。裏麵有包間,今天我給你們上幾道拿手菜。”


    老板為人直爽,幾乎不給人說話的機會,隻讓薄雲易帶人到裏麵等,自己一溜煙跑進廚房做菜了。


    薄雲易有一點兒尷尬:“他這人就這樣,不過人特別好,有什麽說什麽。”


    顧淺凝點點頭:“看出來了。”


    其實不管別人說什麽,她都不在意,時間挑的本來就不科學,怨不得別人說。


    老板娘敲門進來,給兩人上茶。在後麵聽老板說什麽了,一進來就多看顧淺凝好幾眼。直跟薄雲易誇她漂亮,說他眼光好會挑人,明顯也是誤會了。


    人一走,薄雲易傾身笑著:“看到沒,都以為我名草有主了,要不然你就從了我得了。”


    顧淺凝拿眼睛白他。隻說:“看樣子你對吃很有研究,跟這些人混得這麽熟悉。”


    纖細的手指靈活地轉動手裏的杯子,溫潤的軟玉一般。


    薄雲易垂眸,多看兩眼。抬起頭來笑:“常來露臉,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在家裏吃飯沒什麽意思,就四處找吃的。”


    顧淺凝能想得出,諾大的餐廳就他一人,食物再豐富,吃起來也是無滋無味。


    “你爸爸媽媽那麽忙嗎?一年都很少迴來?”


    薄雲易壓了一口茶水,點點頭:“我媽還好,哪一次我迴家,她還會刻意趕迴來,倒是能見到麵。可我爸不行,他一年沒幾天在家,每次迴來,又不會剛好湊巧我也有時間,所以見一次麵真的很難。我記得最長的一次,我有近兩年的時間沒有見到他。見了麵,他感覺快不認識我了。男孩子正長個子的時候,兩年能長幾十公分,走的時候我還隻有一米六多,再見麵就長到一米八多了,也難怪他認不出我了。”


    說到這裏,抬起眸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我叫呈揚其實就跟我爸爸有關,上學的時候一直叫這個名字,不太想讓同學知道我是薄東勝的兒子,有很多不方便。就隨了我媽的姓,如果我外婆沒有去世,估計也不會跟他們生活在一起,到現在估計還要叫呈揚。”


    他是個怕麻煩的人,也不太習慣頂著長輩的光環,在別人看來是優待與驕傲,他卻感覺麻煩的不得了。


    午後的陽光從窗子照進來,他們坐在窗邊,幾束日光正好照在她的眉眼間。疏疏的露下來,就像是星光,無聲無息漏到人的心上去。


    顧淺凝聽別人說話的時候很安靜,本來就不是個聒噪的女孩子,這個時候更不喜歡摻言,坐在那裏靜靜的聽他說。


    薄雲易隔著一張桌子朝她笑了笑,就接著說:“其實我挺害怕找老婆,喜歡的,我的家人不一定喜歡,家人認準的,我又不見得喜歡。以前也談過女朋友,後來兩個人都覺得很倦怠。其實我能理解對方的感受,我媽媽她想的比較多,擔心很多事情。卻沒哪一個人喜歡透明到毫無保留,由其連家勢都要被調查得一清二楚的時候一定很煩感,這些我都理解。在我看來,這關係到一個人的尊嚴,是誰都會很不舒服。”


    顧淺凝這才彎了嘴角說:“你家人也是為你好,他們或許怕有人攀高枝,別有用心的嫁進去,所以顧慮多多。有的時候門當戶對是好的。”


    薄雲易撐起頜:“厭煩是厭煩,以前也沒真正的跟我媽爭辯過,有些道理講不清楚,便不去自尋煩惱。現在看來,或許是真的不在乎,沒有遇到真正想娶的人,她出麵攪黃了,所以不覺得有什麽。”眸子眯起來,若有所思:“如果真遇上想娶的,就算家裏人反對,也一定拿我沒辦法。”


    顧淺凝看似雲裏霧裏:“聽你家裏人的話未必不好,我想,你的父母是一心為你著想。”


    已經開始上菜,這個話題沒再繼續下去。


    席間薄雲易說:“我打算在這邊給你辦理住院手續,當時帶你出來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


    顧淺凝咽下嘴裏的東西。


    “別麻煩了,不需要。”


    “你的病不要緊?”薄雲易搖了搖頭:“那可不行,醫生說你的情況還不穩定。”


    “怕我發起病來,會像你們家那兩隻大狼狗一樣?”顧淺凝靠到椅背上,眨了眨眼:“你看我神精不正常麽?發病是件很神奇的事,不在醫院病起來都很沒感覺。估計是你們京都的水土神通廣大,一踏上,就什麽病都沒有了。”


    她是在開玩笑,可是笑起來非常可愛,那點兒陽光的緣故,眉眼間也都有了一種天真的明媚。


    薄雲易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也是啊,你似乎出了醫院的大門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看來我們京都真是一方福地,你就一輩子呆在這裏好了,保你一輩子不生病。”


    顧淺凝低下頭吃東西。


    含糊說:“好啊。”


    吃過飯從弄堂裏出來,薄雲易要帶她去買衣服。


    才上車,上官小小就打來電話。說她在去薄家撲了空,這會兒還在那裏。問他:“你和淺凝在哪兒呢?”


    薄雲易隨意向車外瞟了眼:“外麵。”


    “外麵是哪裏?”


    薄雲易打著方向盤,跟著車流自如地滑進下個路口,卻說:“不清楚是哪裏,這一帶著看眼生。”


    上官小小忍不住火冒三丈:“薄雲易,你就扯吧,在京都會有你陌生的地兒?你不是自稱八路神通,閉著眼睛都能摸迴來麽。”


    薄雲易裝聾賣傻:“這迴真不知道,好像已經出京了。”


    “你去死。”上官小小哼了聲:“出個京都你就懵了?你天天往國外跑,我也沒見你丟了找不迴啊。”


    薄雲易問她:“你有什麽事嗎?沒正事先不聊,我找找路再說。”


    他掛了電話,扭頭看顧淺凝:“玩也不帶她,嘰嘰喳喳的太吵了。”


    顧淺凝說自己的感想:“其實小小那個女孩子不錯,很真爽,有什麽說什麽,沒有心機。”


    薄雲易感慨:“沒頭沒腦的傻丫頭,我看著長起來的,打小就粘人,沒辦法。”


    顧淺凝笑笑,估計她是不放心。


    所以沒耽擱太長時間,進了店,有看中的款式拿上一件就了事了。她高瘦,一般的衣服都能挑起來,隨便一件隻要號碼合適都是有模有樣。


    上衣和長褲,有得換不貪多,就不打算逛了。


    薄雲易指著手上的袋子問:“這些怎麽夠?要買就一次備齊了。”


    顧淺凝看了眼:“很可以了。我們迴去吧,別讓小小等太久。”


    薄雲易沒動彈。


    顧淺凝走出兩步,迴頭喚他:“怎麽不走?”


    薄雲易將袋子倒到一隻手上,扯上她的手臂。


    “把話說明白之前誰也別迴家,走,我們找個地方把話說清楚。”


    這事壓在他的心口上不是一時半會兒,他不是個會裝瘋賣傻的人,望著她,可以言不由衷的歡笑,看她欲言又止,或是點到為止,都可以無動於衷。他的喜悅不是假的,看到她明豔照人的模樣就覺得歡喜進心坎裏,仿佛有花在心底綻放開來。這種感覺還從來沒有過,他覺得從沒這樣喜歡過一個人。


    可薄雲易看得出,顧淺凝雖然跟他來到這裏,卻總像跟他隔著幾步之遙。他似乎隱隱覺出她的慟步,刻意不肯靠近一般。這種感覺使人心生惶恐,這樣不近不遠的一段路,卻足以讓人走上一輩子。他就怕一輩子的時間過完了,而他們仍舊隔著咫尺的距離仿佛遙遙相望,到死也走不到一處來……


    心中莫名煩燥不安。


    她的心她自己可以認不清,但他的心總要讓她明白。這實在不是件適合模棱兩可的事。


    拉著她去附近的咖啡館坐,薄雲易將袋子往沙發上一摔。


    “你說說吧,為什麽避及我。”


    顧淺凝仿佛聽不懂他的話:“我怎麽避及你了?不是一起吃的飯一起逛的街麽。”


    薄雲易偏首苦笑。


    “穆曉黧,你真當我傻是不是?我是投資公司的ceo,這麽低估我的智商,有點兒欺負人了啊。”


    顧淺凝仰首:“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要是不想迴家,還想逛街,那就逛一逛吧,至於生這麽大的氣。”


    薄雲易坐下來,眯起眼睛。


    “一個為了懲治惡人,還自己清白,可以將戲演得淋漓盡致的丫頭,心思該是何等的玲瓏剔透,又該有多聰慧,竟然說聽不懂我的話,你是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顧淺凝微愕。


    睜大眼睛看他,沒想到他知道了。


    薄雲易開始不知道,怎麽會知道。太爐火純青了,沒有絲毫破綻,連當日的法官都被她給撼動了,還有那些媒體記者,無一不對她報以深切的同情。太成功了,對付惡人不僅要找對方法,還要竭盡所能將懲治力度發揮到極致。對付顧錦州那樣的人沒有比那個更好的辦法了,可見她有多足智多謀。等他想明白的時候,亦是讚歎不已。怎麽會相信是京都的水土養一方人。放眼全中國,還有及上這裏醫院更多,病人更爆滿的麽?不過跟她胡扯罷了。


    薄雲易操起手臂閑閑的看著她,一切再明顯不過。隻等著她自己說一說肺腑之言。


    可顧淺凝又明顯不會說,點好的咖啡端上來了,她捧到掌心裏淺淺的抿。


    薄雲易幾乎要被她給氣到了。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推心置腹聊一聊?”


    且不說顧淺凝從沒有這樣的習慣,談心是她最不會的。就算可以,也不覺得兩人有什麽好談的。


    “你到底想聽什麽呢?”


    薄雲易抿動嘴角:“你就那麽怕麽?怕我把真心說出來,怕我說自己非你不可了,怕我表明這次帶你迴來是想見一見我的爸媽?怕我說一句逾越朋友界限的話,就把兩人綁到一起來了?你為什麽拿上官小小說事?不就是想用她來提醒我,也想讓她把我和你隔開麽?就那麽害怕跟我有關係?穆曉黧,成年男女要不要這麽幼稚?你跟我迴來是為了什麽?”在他伸手一隻手的時候,試著想要信任他,依賴他?還是僅是覺得那裏太窒息了,才要逃到這裏來喘口氣?


    顧淺凝瞳孔縮緊,幾乎一刹那喉嚨裏就漲滿情緒。一句話說不出,竟連絲滑的咖啡都無法下咽了。


    怎麽辦?


    她轉首看窗外,努力的想忽略他眼神中的堅毅和不依不饒,明明那麽堅硬,又像柔軟得不可思議。顧淺凝簡直怕極了這種似是而非的東西,她亦是討厭這世上任何不受掌控的東西。他們打一開始被傳輸進的教誨就是,那些是會要人命的。


    京都的街頭很喧囂,車水馬龍,人流如織。本來該是很吵鬧的,從這裏看出去卻是悄無聲息,整個世界都很安靜,車流宛如河流靜靜流淌。唯剩了薄雲易的聲音,低低的有一點兒磁性,有一點兒動聽,卻仿佛詰問。


    “你為什麽跟我迴來呢?”


    到最後薄雲易隻這一句,是疑問也是希冀。既然她想不明白,他就給她時間想明白。


    顧淺凝上樓接聽電話,進門的時候隨手將暗鎖鎖上。


    “我已經在薄家了,你說吧,這次的任務到底是什麽?”


    電話裏季江影說話永遠十分冷淡,不像著麵的時候,或許還能隱隱看到嘴角一點兒笑痕,有的時候似乎是笑著的。這樣聽著,總覺得這個男人永遠板著臉,麵無表情。


    他沒有立刻迴答她,先問她:“薄家的防守這迴你看清楚了吧?”


    顧淺凝不答話,仿佛無話可說。她對自己有信心,即便沒有任何人引領,一樣可以進得來。可季江影當時便劈頭蓋臉的訓斥她,有靈巧的辦法卻拿命去拚,是最沒腦子的體現。


    的確是銅牆鐵壁,想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摸進來,要費上一番工夫,真正的想不打草驚蛇隻怕很難。所以季江影才讓她借著薄雲易這根纜繩爬進來?他預料到了,也知道兩個人是認得的。


    “你早知道了?”


    “什麽?”


    “我和薄雲易之前就見過。”隻是許久以來他一直沒有提起過,緘默卻不代表無知。


    季江影淡笑,可是沒有溫度。


    他未置可否:“我不僅知道你們認識,還知道他對你有情愫。所以隻要你足夠楚楚可憐,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帶你離開。可是離開了,這個時候能去哪兒呢?一定會是薄家。如果沒有薄雲易,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想完成這次的任務也會很艱難。”


    顧淺凝緊緊抿起唇角,心口有一絲憋悶。


    冷冷的催促:“任務到底是什麽?”


    “殺掉薄東勝,他肩負重職,軍中也任要職,不過已經確定他暗中跟國外組織勾結。基地接受兩國請求,了結他。這次的任務是我為你爭取來的,沒有比這次行動更能證明你身份的了。”


    看吧……顧淺凝心中即時一聲感歎,沒有始料未及,隻是重重的一聲歎息。喟歎,看吧,她就猜到是這個。


    所以季江影精確的計劃了這一切。


    她的狀況慘到家了,或許薄雲易真的有那麽一些喜歡她,看到她在那個城市已然沒有容身之所,便真的帶她迴來。隻有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薄東勝那樣的忙人最有可能迴家來,天時地利,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下手時機了。


    季江影又補了一句:“不要敗露你的身份,這個任務完成了,就送你迴基地。”


    聽她那端沒有聲音,忽然涼涼的諷刺說:“怎麽?對薄雲易有情,狠不下心了?”


    顧淺凝收迴遠望的視線。


    聲音同樣冷硬:“你想多了,我們這樣的人有心麽?”如何會狠不下。


    季江影提醒她:“既然沒有心,就不要動其他的心思。你覺得你跟他會有結果麽?”


    顧淺凝“啪”一聲扣掉電話。


    即便不用任何人提醒,她也不會做這樣的遐想。美夢就像一顆種子,隻有種進心裏,才有生根發芽的可能。他們這些人內心的土壤貧瘠,養不活這樣嬌貴的品種,便打一開始就不會讓它充斥心房。


    明確自己的任務,更加關注薄東勝的動態,便格外注意薄家人的言詞,確定他一定會迴來。倒被季江影掐正了,這樣下手,毫無防備,任務不知要簡單多少倍。


    她眯了眯眼,暗暗的想。


    上官小小看她從樓梯上下來,停止和薄雲易的討論。伸手叫她:“淺凝,快過來。”然後拉著她笑嘻嘻的:“你們都去哪裏逛了?買什麽好東西了?”


    顧淺凝實話實說:“去吃了一頓飯,然後買了幾件衣服就迴來了。”


    “薄雲易沒帶你四處轉一轉麽?”


    顧淺凝笑笑:“沒有,我中午睡過頭了,出去的時候就已經不早了。而且這個城市我以前也來過幾次,差不多景點都轉過,沒什麽地方格外想去。”


    上官小小就纏著她:“淺凝,你去我那裏住吧,我們兩個女生也好說說話。”


    薄雲易終於有些受不了她的抬起頭。


    “上官小小,幾歲了?你能不那麽粘乎麽?”


    上官小小衝他做了個鬼臉,仍舊攬著顧淺凝的胳膊說:“我們女人之間的事你不要管,礙著你什麽事了?”又來問顧淺凝:“淺凝,你到底去不去嘛?”


    顧淺凝笑了笑:“今天就不去了,快過年了,四處麻煩也不好意思。”


    不等上官小小再說,薄雲易已經站起身。過來扯著她作勢往院裏拉:“上官小小,你再這麽沒完沒了,信不信我把那兩隻狼狗放開?”


    上官小小明顯抖了一下,真的妥協了。


    “好啦,好啦,我今天不纏著淺凝了,我明天再商量她。”


    她最怕大狼狗了,小的時候被咬過,還打得狂犬育苗。最後落了下心裏陰影,到現在還極不喜歡那東西,即便在街上見到吉娃娃那一類的,也會躲得遠遠的。


    每次來薄家最怕的就是那兩隻狗了,幾次慫恿薄雲易殺掉吃肉算了。可薄家人怎麽肯,那兩隻狗通人性,都像有了靈氣,比報警器還管用,看家護院真是好本事。


    薄雲易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了顧淺凝一眼。蹙了下眉頭沒說話。


    之前兩人聊的不愉快,他想要的答案顧淺凝一個也沒給他。可是她也不肯拖泥帶水,甚至不說給他希望。隻在他站起身的時候,放下杯子說:“我從沒喜歡過什麽人,以後也一定不會喜歡。”


    薄雲易隻當聽不見,仍是說:“晚上別粘到床就唿唿大睡,好好想一想我給你留的作業題。”


    迴來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顧淺凝撐著頭望向窗外,就想到該要問一問季江影她這次的任務是什麽了。其實聽他那樣說一點兒沒有意外,他們為達目地,素來是不擇手段的,潛伏是他們間諜最會幹的事了,隻要對方信任,他們主會百無忌憚。


    所以這一次她有信心完成任務順利迴基地。


    薄雲易打她身邊走過去,淡淡說:“我去休息一會兒,別光玩,腦子也轉一轉。”


    他一走,上官小小好奇的問:“淺凝,薄雲易這又是發什麽瘋?”


    顧淺凝搖頭說:“不清楚。”


    上官小小皺起眉毛:“他這個人有的時候就這個德行,不清楚說明你是正常人,我們都是正常人。”拉起她的手:“走,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薄家有一個很大的花房,冷冬的天裏麵溫度適宜,百花齊放。走進去,芳香撲鼻,就跟走進了春天一樣。


    上官小小歡快起來,步子走得很快。一直走到一個角落裏,高興的指給顧淺凝看:“淺凝,你看,這些都是我種的玫瑰花。”


    其實什麽都沒有,隻有幾個空盆子。


    問她:“哪裏?”


    上官小小臉紅了一下,蹲下身捧起一個盆子,告訴她:“裏麵就有種子,還沒長出來呢。”


    顧淺凝掃了一眼,抬起頭:“你確定會長出來?”


    土質都已經幹了,確定很久沒有澆過水了。就算是仙人掌,也一定沒辦法好好生長。


    上官小小抓了抓頭發,瞳色灰了一下,把盆子放迴去。撣著手上細碎的粉末說:“其實我不會種花,一點兒也不會,甚至沒有多喜歡。可是,我還是堅持在薄家種花,我們家裏沒有花房,這樣我就有一個很好的借口時不時的跑來薄家。就說是來照顧我的花,我們兩家是很好的朋友,誰都拿我沒辦法。其實我還是挺想這些花長出來,等到我和薄雲易結婚的時候捧著自己種出來的花,那感覺一定很幸福。”她盯著顧淺凝,一邊比劃一邊跟她說,更加像個小孩子。


    “淺凝,我喜歡薄雲易已經很久了,從小就喜歡他,多少年了,連我自己都快數不清了。我隻知道為了他我做過各種各樣的傻事,將玫瑰種得一塌糊塗,來當借口隻是其中一件。如果你跟我接觸的時間久了,就會發現我和薄雲易有很多很多相同的愛好,喜歡吃的菜,喜歡聽的音樂,喜歡的國家,喜歡去的地方……真的是很多很多,所以有很多人都以為我是他的親妹妹,因為實在太像了。我跟在他的後麵,就像影子一樣,這些年都是形影不離的。”她問她:“你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他身邊了,他會不會很難過?”


    顧淺凝告訴她:“一定會的。”影子隻怕跟魂魄一樣吧?丟了魂,那滋味一定是不好受的。“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上官小小很坦誠:“因為我有些害怕你,我不知道薄雲易為什麽要對你這麽好。但是他對你真的很好。其實薄雲易平時就是個混球,可是,我看到他對你有點兒百依百順。而你長得又那以漂亮,而且你的氣質我也很喜歡,我和他的品味那麽像,他一定也很喜歡。所以我太害怕你了,怕他真的喜歡上你了,我怎麽辦。我從小就篤定是要嫁給他的,從來沒想過要嫁給別人。淺凝,你喜歡薄雲易麽?”


    顧淺凝盯著上官小小看了一會兒,這個女孩兒會正麵出擊,很聰明也很勇敢,隻是這樣的磊落不討人厭。


    都說出來了,就像一目了然,誰也不用過多的考慮人心隔肚皮。她雖然是來做壞事的,卻不是無惡不做。


    “我不喜歡他,一點兒都不喜歡。”顧淺凝直接說:“而且你不用擔心,我隻是來避難,出來透一透氣,沒兩天就會離開,很快。以後都不會再和你的薄雲易有交集了,這一點你不用害怕。”


    上官小小高興地拉起她的手:“淺凝,你說的是真的麽?”


    顧淺凝反問:“你看著我像在說假話麽?”


    上官小小盯著她的眼睛,搖了搖頭。


    “不像。”


    安子析這一迴死裏逃生,可是一雙腿受了重創,除了一隻小腿骨折,另一隻也用不上力氣,試了幾次站不起來,最後沮喪的哭起來。用力的捶打,劈裏啪啦的掉眼淚,恨自己怎麽這樣不爭氣。


    安夫人心疼的過來抱住她,跟著哭天抹淚:“子析,你別擔心別害怕,一定可以再站起來的。醫生不是說了,可能是太過驚懼,肌肉痙攣萎縮,努力鍛煉一定可以的。”


    這樣一說,簡白的心裏血淋淋的,就跟連皮帶肉的往下撕扯一樣。


    “子析,是媽對不起你。要不是我這條老命……”


    安子析坐在輪椅上死死拉著她的手。


    “媽,你千萬別這樣說。幸好你沒有事,你要有什麽閃失,我會更難過,怎麽對不起江影。你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到最後哭得說不出話來。


    她是女強人,又是時尚達人,每天都像遊走在最風光的一線,是無數女人羨慕的成功女性。知性,漂亮,聰明,出身好,嫁的也好,簡直完美到無可挑剔。


    如今卻要坐在輪椅上,跟天塌下來了有什麽區別。


    隻怕沒什麽比這個更慘痛更打擊人的了,一定很難接受。


    就算命搶迴來了,可是安子析卻一點兒都不高興,醒來後就一直哭,最後不哭了,也是呆在病房裏悶悶不樂。甚至不願意說話,由其季江影進來,看他一眼轉過頭去,默默的掉眼淚。


    警方已經調查清楚了,當晚給季江影送酒的侍者就那一個。看到警察去問,知道出了事情,嚇破膽,什麽都招了。連帶安子析給他的那十幾萬塊,一並吐露出來。有了這些賄賂的籌碼事情就麻煩多了,安子析即刻被警方當成目標鎖定。


    可是不巧,竟出現這樣的事情,一定不能帶到警察局去盤問,就來病房了解情況。


    季江影在病房內站了一會兒。


    安子析才吸著鼻子說:“這迴你滿意了吧,你不是嫌我的報應不夠多麽,現在我站不起來了,再去坐牢,這樣你看著就舒心了是不是?”


    她冷冷的笑起來,無盡的苦楚。訥訥說:“原來這就是我們的情義,拋棄一起長大的那些年不說,夫妻的情份就淺薄如斯,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都不肯信我是無心害你。”最後喉嚨哽咽,發不出聲音,狠狠的咬著唇不再說話。那樣子是不想再掙紮,他想將她怎麽樣都好。


    安夫人之前已經跟季江影鬧了一出,就在醫院的走廊上,女人說起話來總要照男人少了許多顧及,隻問他有沒有良心,是不是還把安子析當老婆。接著哭起來:“就算子析不懂事,做錯了什麽事情,你也不能真將她往絕路上逼啊。”


    安桐拿捏著分寸,點到為止,不好鬧到沒辦法收場。為的不過就是讓季家愧疚難安,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往不咎翻過這一頁去。拉著安夫人的胳膊唱白臉:“行了,你少說兩句,江影的心裏也不好受。再說,這事也不能怨江影,誰讓子析她糊塗,不動腦子被別人利用……”硬拉著她往外走:“你冷靜一下,跟我出來。別在這裏鬧騰了,丟人現眼。”


    這才總算平靜一會兒。


    季江影站在那裏至始沒有說話。今天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將這短暫的一天充斥得滿滿的。若說他還有什麽顧及,就是簡白。


    從病房裏出來後直接去休息室。簡白年紀大了,心潮大起大落,折騰這一天一定夠她受的。最後哭得太狠,顫巍巍的站也站不穩,季江然不得將她扶到休息室去。再下去,身體一定吃不消了。


    本來瞌著眼睛休息。聽到開門聲一下睜開眼,仿佛驚了一下,看到是季江影之後,當即抹著眼淚說:“你還真想將子析送進監獄裏去嗎?就算她投錯了藥,也沒必要非走這麽一步是不是?”


    季江影蹙起眉頭,過來安撫她。


    “媽,她觸犯的是法律,就算我想包容她有什麽辦法?這事你就不要管了。”


    簡白掙開他那隻手的鉗製,指著她:“你這話什麽意思?不打算放過子析,非要將她送到法庭是不是?”見到季江影冷漠的表示默認,過來撕扯他:“你的心怎麽這麽冷硬,我怎麽生出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季江影,你的心呢?沒有是不是?算媽求你,這一次就算了。”


    “媽,我這是公事公辦,她做了違法的事,我有什麽辦法,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簡白不依:“季江影,你這是想要你媽的命嗎?好啊,你把她送進去,我也不活了。你爸倒下了,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死了讓你們省心讓你們清靜。子析她就不該拿命來救我,不如讓我死了一了百了……”


    簡白氣得上氣不接下氣,撫著胸口重重喘氣。


    本來季江然站在一旁沒有插話的餘地,看到簡白這樣,走過去拔開季江影的手:“先別說了,讓媽平靜一下,她隻怕承受不住這麽多的事。”


    這些日子因為季銘憶的事簡白休息不好,身體已經要不堪負重。再加上今天重重的驚嚇了一場,情緒本來就很不穩定,再一激動,整個人搖搖欲墜。


    季江影默了下,轉身往外走。


    走出兩步,簡白叫住他:“季江影,如果子析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死給你看。”


    她不是嚇他,季江影知道她做得出,什麽都做得出,她本來就是個剛烈的性子。


    季江影沒有迴頭,從休息室中走出去。


    醫院的長廊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的頭上還有傷口,不宜出去走動,還是到住院部外麵抽煙。


    沒有穿外套,冷風把骨頭都吹痛了。


    人一走,季江然坐下來安靜說:“媽,大哥的事讓他自己處理,我們這個年紀總有自己的難處,你們不見得就懂。”


    簡白拉起他的手,想起來,還有他呢,求不動季江影還有季江然,她這兩個兒子一樣了不得。就算安子析觸犯了法律,驚動了公方,但他們一定有辦法息事寧人。


    “江然,你能幫助你大嫂的是不是?你去跟你的朋友說一下,把事疏通一下,花多少錢都無所謂。是你大嫂救了媽,她現在一雙腿站不起來了,媽總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再把她送到監獄裏去。那樣我們季家還怎麽抬得起頭……如果你不肯幫媽,媽隻有死給你們看了,哪還有臉活著。”


    季江然頭疼,季江影的事憑心麵論他是不想跟著攪和的。


    但簡白情緒不穩定,又不能不哄。怕她真的會崩潰,隻得說:“媽,你放心,我想想辦法。”


    等簡白睡著之後出來找季江影,不在病房,便給他打電話。


    “在哪兒呢?”


    季江影掐滅手裏的煙:“外麵。”


    季江然掛斷電話,從住院部的大樓裏出來,一眼看到季江影隻穿一件黑色襯衣站在那裏,挺拔的一道影,何時竟顯得單薄起來。走過去,借著他手中的火點著一根煙,沒看他,淡淡的眯起眸子盯著醫院門口進進出出混亂的人群說:“媽的情緒很不穩定,她真有可能會崩潰掉。”


    季江影垂下眸子:“媽隻是受到驚嚇,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季江然吐了口煙圈,淡淡的一層白霧,像江上煙雨。


    斜眸睨他:“怎麽可能隻是驚嚇這樣簡單,衝擊再大下去真有可能要她的命。”語氣忽然暗淡:“我們兩個人的較量不要牽扯家裏人,爸已經被我們毀掉了,不能再把媽搭進去。”


    季江影執煙的手頓了下。


    良久掏出電話,喉結動了下:“把案件撤銷吧,是場誤會,迴頭我再打點……”


    安子析枕著胳膊躺在床上,天已經黑了,從這個方向看出去,窗外漆黑的一片,隻有微弱的光,不等射進來,就被玻璃窗吞噬殆盡了。


    她一整天沒有吃東西,根本不會有胃口。她仍舊是在賭,雖然勝算很大,幾乎可以占滿貫,但仍舊不能真正的安下心來。季江影的冷酷是出了名的,如果連簡白都拿他沒辦法,那這世上就真的沒有人可以指望了。


    心裏七上八下,什麽事都做不了。等了幾個小時,一直沒有動靜。爸媽暫時迴家了,簡白垮下了,自打被扶去休息室還沒來過,警察也沒有再來。沒有一點兒消息,所以拿不準是壞消息還是好消息。


    就那樣忐忑不安,苦苦的煎熬著。


    忽然門板打開,安子析背對門口躺著,聽到聲音後轉過身。


    是簡白。


    眼前仿佛一下開闊,動了下嘴角想撐著床麵坐起身。


    簡白已經過來扶起她:“你身上有傷別亂動,有什麽事就叫看護。江影已經給你請了看護。”


    安子析笑的很勉強:“還需要什麽看護呢,反正也要換地方了。”


    “去哪裏?”


    “監獄啊,江影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簡白笑起來:“傻孩子,不用擔心,好好養病吧,這事江影已經給平息過去了。你看我說什麽來著,他不會真的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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