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老二。”大太醫緊繃麵孔,義正詞嚴地嗬斥道:“不許侮辱俺的人格!常言道:‘無功不受祿。’俺又沒有作出任何貢獻,決不能厚顏無恥地強行分得一杯羹。”


    “哎呀呀,此言差矣。”被訓斥的二太醫並不惱怒,反而笑嘻嘻地湊上前說:“老大,不要這個樣子嘛。誰要敢說你沒有作出貢獻,俺第一個跟他急。”


    大太醫抬起頭驚訝地問:“老二,你這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嗎?虧你說得出這種話?俺可不能欺騙自己的良心啊!”說著一甩手,挺著胸膛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哎呀,俺知道你醫德高尚,絕對不會做違背道德良心的事。”二太醫拍著巴掌笑眯眯地說:“俺說這話也是有根據的,絕對不是在胡說瞎編,玷汙咱的名聲。”


    大太醫翻起白眼,看著二太醫,納悶地問:“老二,你有何根據?”他心裏確實感覺有些亂,明明知道二太醫說奉承話,但心裏卻又期望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哎呀,老子把話講到了這個地步他還不明白,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呢?還是想賣關子?”二太醫轉動著眼珠想:“現在已顧不得那麽多了,如果沒有老大的簽字,祖傳秘方根本就沒法進獻。揚名立卍也就成了水中撈月,老子隻能永遠做老二了。”


    於是,他一揚手,神龍活現地笑著說:“老大,雖說阿膠白芷湯是俺家的祖傳秘方,可你卻添加了一味冬瓜皮,這怎麽能說你沒有作出貢獻呢?這就是俺的依據。”


    “對呀,老二言之有理,俺添加了一味冬瓜皮,當然就作出了貢獻,功勞自然就得有俺一份。”大太醫得意地一拍腦袋傻笑道:“哈哈,還是老二記性好,俺早就將此事忘得一幹二淨了。”說著,拿過木牘,提筆開起方來。


    大太醫一邊開藥方,一邊吩咐二太醫:“老二,俺開好方後就送給國君審閱,你趕忙準備藥材,一定要用貨真價實的藥材噢。”


    二太醫笑嗬嗬地把胸脯拍得“呯呯”響,抬起頭爽朗地答應道:“老大,放心吧。俺現在已是陳國的二太醫,怎麽還能幹江湖郎中那些坑蒙拐騙的勾當呢?俺這就去準備藥材。”說完一轉身,邁著大步走出了偏殿。


    “哈哈,寡人瞧阿膠白芷湯的配伍還行!”齊景公一邊拍著巴掌一邊興奮地稱讚道。


    晏嬰翻著白眼,看了看國君,評論道:“君主,這阿膠白芷湯在外行人眼裏似乎還不錯,但對內行人而言,配伍簡直就是狗屁不通。治病救人講的是對症下藥,你看它那配伍完全就是一個雜貨鋪,啥子都想來上一點。臣不知道他到底想治什麽病?”


    齊景公眨巴著眼睛,告誡道:“愛卿,不能一棍子將人打死嘛。”接著,他又掰著手指頭說:“寡人知道阿膠、黃精,狗杞子、龍眼肉都是好東西。特別是龍眼肉,是寡人的最愛。”說著,他連連抿著嘴,將流出來的口水又舔了迴去。


    晏嬰無奈地搖頭說:“君主,醫學博大精深,臣可沒有本事三言兩語就將它清楚。不過,這阿膠白芷湯的性味卻不通醫理,無疑是虎狼之藥,久服必會耗損氣血而死。”


    齊景公嚇得一縮脖子,心中卻又不服氣地問:“愛卿,那,陳鮑又該怎麽減肥呢?”


    晏嬰看著幾案上的酒菜,趕忙伸手端起一樽酒,輕輕呷了一口說:“君主,其實減肥的辦法很簡單,並不需要服藥。隻要‘管往嘴,邁動腿’,也就行了。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吃什麽藥都隻能白搭,一點效果都收不到。”


    “那,你是說陳鮑將必死無疑了?”齊景公仍然不相信,總想打破沙鍋問到底。


    晏嬰淡淡一笑,說:“君主,不瞞您說,他服阿膠白芷湯,必然會服得惡鬼纏身。”


    “哎呀!真的嗎?”齊景公驚叫了一聲,嚇得蹦得老高,急不可待地連連追問:“愛卿,你說的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快講給寡人聽聽。”


    晏嬰把酒樽輕輕放在幾案上,斟滿酒說:“君主,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陳桓公從侍從手中接過大太醫開出的方子,不懂裝懂地看了起來。然後,一揮手,高興地吩咐待從:“快去告訴二位太醫,就按這個方子抓緊煎藥。寡人的體重每減一斤,就賞給太醫一斤金子。”說完,臉上激動得綻放出滿意的笑容。


    侍從接過國君批閱的木牘,屁顛屁顛地退出了大殿,向太醫傳達國君的旨意去了。


    兩個時辰過後,侍從掂著一個瓦罐子走進了大殿,大聲稟報道:“君主,阿膠白芷湯已經煎好,二位太醫敬請君主品嚐。”說著,小心翼翼地將瓦罐放在幾案上。


    陳桓公看著幾案上的瓦罐子,皺了皺眉頭嘟囔道:“寡人的藥怎麽能用破瓦罐煎呢?這檔次未免也太低了吧?怎麽看上去像是江湖郎中幹的活呢?”


    見國君挑剔瓦罐子,侍從害怕抱怨自己不會辦事,連忙忽悠道:“君主,二位太醫怕您嫌瓦罐子老土,還特別交待奴才:阿膠白芷湯碰不得金屬器皿,一碰藥效就會大減,甚至有毒。”說著,又將手中拿著的瓦缽子放在了幾案上。


    陳桓公一聽有毒,立即轉動眼珠起了疑心,顫抖地問:“這藥太醫嚐過了嗎?”


    “這個……?”侍從心中一楞,連忙點頭誆騙道:“君主,當然嚐了。他們要是不嚐,奴才也不敢將藥掂來。”說著,端起瓦罐子倒了一瓦缽子湯藥。


    陳桓公伸長脖子看了看瓦缽子裏橙褐色的藥湯,心裏直打著小鼓,皺著眉頭疑神疑鬼地問:“這阿膠白芷湯的味道如何?很難喝嗎?”


    侍從端起瓦缽子隨便說:“君子,小人不知道。不過,凡是藥湯都不會好喝。”說著,準備將瓦缽子遞給國君。


    陳桓公見侍從將瓦缽子遞了過來,連忙擺手阻止道:“甭慌!你先替寡人喝一碗,品品味道如何?然後再盛給寡人。”說完,睜著大眼睛,等待著侍從試藥。


    待從無奈地憋著氣,慢慢喝下了一碗,然後笑著說:“君主,這藥湯除了藥味兒濃鬱外,其它都還行。最起碼能咽得下喉嚨,比先前的那個巴豆大黃番葉穿稀減肥湯好喝多了。”說完,佯裝出一副輕鬆相,用手帕擦了擦嘴巴。


    陳桓公一瞧侍從沒事,懸在心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於是壯著膽子,伸手接過了侍從遞過來的瓦缽子,捏著鼻子慢慢喝下了一碗阿膠白芷湯。“奶奶的,總算咽了下去。”他齜牙咧嘴地暗自慶幸道。


    接著,又接住侍從遞過來的匜,趕緊用溫水漱了漱口。然後,雙手摁著幾案,準備站起身來。他一邊摁著幾案,一邊尋思道:“他娘的,也不知道這兩個貨是不是在吹牛皮?阿膠白芷湯真會有那種神奇的功效?”


    侍從放下手中的匜,一迴頭看見國君像頭大笨熊,正雙手摁在幾案上,想要站起來。他趕忙驚唿道:“哎呀,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接著,連忙跑上前蹲好馬步,氣沉丹田,連拉帶拽地攙扶著國君站了起來。


    陳桓公站著身子,輕輕活動了一下腿腳胳膊,又試著運了運氣。忽然,他感覺一股熱氣正從胃中升起,逐漸向著全身擴散。很快,他渾身上下開始發起熱來,臉龐火辣辣的,額頭也滲出了微汗,最令人興奮的是原先昏沉沉的腦袋也變清醒了。


    “他娘的還真神奇,立竿見影啊!”陳桓公龍顏大悅,得意洋洋地嘟噥道。


    看著喜形於色的國君,侍從笑嘻嘻地奉承道:“哎呀,君主!瞧您紅光滿麵、精神抖擻的樣子,仿佛又年輕了二十歲。這阿膠白芷湯真是返老還童的仙藥啊!”


    陳桓公神清氣爽地伸伸胳膊跺跺腳,笑嗬嗬地誇獎道:“嗬嗬,雖說仍感覺腿腳漂浮,但精神卻大好了。”接著,迴頭吩咐道:“有賞,寡人就喝這個!”


    他一連喝了十幾天的阿膠白芷湯,直喝得他滿嘴大泡,咽喉腫痛,兩眼幹澀冒金花,雙耳嗡嗡蟬鳴聲,十指麻木不靈活,最要命的還是大便幹結拉不出屎。每一次,他都艱難地蹲在茅坑上,咧著嘴叫苦不迭。


    “他娘的,屁眼都掙出血來了,還是拉不出。憋死寡人了!”接著又罵道:“什麽鹙毛阿膠白芷湯?喝得寡人天天夜裏做惡夢,早已被惡鬼纏上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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