懾於官府的威嚴,京中老百姓在未敢對先廢太子案公開討論,可阻得了一時卻阻不了一世。


    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流言蜚語再度卷土重來,聲勢更勝於前。


    庸王是幕後黑手的消息越發甚囂塵上,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


    這些日子,孔也等庸王跟前伺候的宮人戰戰兢兢,唯恐其遷怒發狂。


    未想庸王卻出奇的平靜,平靜得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平靜得讓人不安……


    時間轉眼進了冬月。


    這日初一,這一日注定被史官載入史冊。


    這一日,時任刑部尚書明輝在朝會之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公然指庸王實為先廢太子逆案的主謀禍首。


    他話音未落,頓時引起一陣嘩然,文武百官第一次紛紛跳出來厲聲斥責。


    “大膽明輝。你安敢構陷庸王,活得不耐煩了你!”


    “你是嫌現在局勢還不夠亂嗎,在這時候添什麽火?”


    “別有用心,其心可誅。”


    麵對滿朝文武的指責,明輝麵不改色,仍舊一字一頓地繼續說著,“庸王妒恨吳王,假借先帝之名假傳聖諭。吳王救駕心切,不慎中計……”


    “一派胡言!吳王又不是愚昧之人,他在先帝身邊那麽多年,難道連君父的手諭都能看錯?”


    “就是,簡直可笑!”


    見眾人不信,明輝直接取出那份手諭,供所有人傳閱。


    在場中不乏老臣子,對先帝的筆跡不乏認識之人。


    “這怎麽可能?”


    明輝幹脆將之前對庸王說過的那些話,再搬來說與同僚聽。


    百官們腦子嗡嗡,不敢相信自己所聞所見,更不敢深想半分。


    一直沉默的帝皇驟然發聲,“明輝,你所言屬實?”


    是真是假,難道您老人家不是最清楚的嗎?


    明輝在心裏吐槽著,麵上卻維持著恭敬嚴肅,“微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辛燁薄唇抿著,半晌未言語。


    沉默,金殿之上陷入冗長的沉默。


    文武百官默默低頭,誰也不敢言語,連大氣都不敢喘,大冷的天,眾人愣是冷汗直流。


    倏然,一陣窸窣聲響起,是李德匆匆來報。


    “啟稟聖上。吳王之子求見。”


    吳王之子?!


    眾人聞言紛紛側目,滿眼驚疑。


    這麽說,先廢太子真的有血脈留下?


    今日這朝會,驚人消息實在太多,百官已經連反應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恍惚中,眾人隻聽帝皇先是一頓,頗為驚訝地哦了一聲,下旨傳人上殿。


    半晌,一形貌昳麗的白衣男子被領了上來。


    “雲秋言拜見聖上。”


    辛燁高高在上地看著底下的人,“你是吳王之子?”


    “如假包換。”


    “你可有憑證?”


    雲秋言不緊不慢,從懷中掏出那枚龍形玉佩,“此為先父隨身信物。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眾人一見這玉佩,目光不由一變。


    辛燁淡淡地看了眼,點了點頭,“嗯,確實是我皇家之物,這上麵也有吳王的名諱,應是吳王之物不錯。但是……”


    他加了但書,“信物乃是死物,若僅以便認定你是吳王之子,未免太過草率了。”


    雲秋言聞言頷首,“聖上說得極是,還好我還有更好的證據。”


    “什麽?”


    “我這張臉。”


    雲秋言抬首。讓所有人更看清自己的麵容,“生子肖父,在場也有老臣子,應不少於一人曾見過先父,我與吳王長得像不像,聖上一問便知。”


    辛燁點了幾位老臣子。


    人老精鬼老靈,這些老臣子能屹立朝堂數十載,不會連這點敏銳都沒有。


    今日這一切。怕且都是聖上的意思。


    雖想不通為何,但幾人還是默契地選擇順著聖上的意思說。


    但他們也沒說假話,雲秋言與吳王在臉型五官之間確有相似之處,不同的是雲秋言眉目更深,或許是更像萬俟太子妃吧。


    又有信物,又有人證,雲秋言的身份基本可以確認。


    辛燁未再於上糾結,“你今日上殿,是為何事?”


    吳王之子在這個時候冒頭還能為何?


    果然,雲秋言先是一拜,接著開始痛陳先父之冤,求皇帝為先父做主。還他一個公道。


    辛燁看著滿朝文武,“各位愛卿有何看法。”


    百官不敢有看法,一個個縮著脖子埋著頭裝啞巴。


    未幾,辛鴻名忽然站了出來。“聖上,事情已然至此,與其遮遮掩掩,反倒叫人生疑。於庸王爺的身份更是不利。


    如此,還不如幹脆將庸王爺請上殿來,大家當麵對質,孰是孰非,自然清楚。”


    首輔發話,旁人更不敢有什麽意見。


    更重要的是,誰不知道辛鴻名跟當今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他敢這麽說,自也代表了當今的意思。


    既然是當今想追根究底,他們還反對個什麽勁?


    也罷,辛鴻名說得也對,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繼續裝癡做聾也無濟於事了,索性攤開來斷個清楚明白。


    ……


    良久,庸王被請了上來,眾人紛紛行禮。


    終於站上久違的金殿。庸王目光微閃。


    他望著寶座上的辛燁,藏在袖中的雙拳攥得死緊,青筋直冒。


    直視君王,乃是大不敬。


    不過也沒人在這時站出來指責,沒看當今都沒說話呢嗎。


    辛燁看了眼明輝,明輝得了示意,忙將今日之事又說了一遍,告訴庸王眼下的狀況。盡管庸王肯定早已知情。


    “你是吳王之子?”


    庸王盯著眼前的年輕人,雙眼危險地眯了下,“跟雲銳玦確有幾分相似。”


    正是因為發現這點,他目光更冷了幾分。


    “既然是雲銳玦之子,也當與雲銳玦同罪!來人啊,將這叛賊餘孽拿下!”


    “同罪?”


    雲秋言嗬嗬一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乃念父子情分,先帝隻將先父貶為庶人。


    庶人不是罪犯,先父如此,我便更不必說了。


    更別說當初庸王在位時,還特封先父為王呢。我既為王爺之子,又怎麽會是餘孽?”


    庸王一窒,一時語塞。


    “而且……”


    雲秋言故意一頓,環伺周圍一圈,目光才落迴庸王身上,嘴角噙著毫不掩飾的諷刺,“庸王爺似乎忘了,你已經不是九五之尊,在這金殿之上,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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