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景陽瞳孔一縮,拳頭攥緊指骨發白,周身散發著陰翳的氣息。


    文芙駭得不敢言語。


    良久,向景陽收起可怕的表情,他眼露歉然,“抱歉,嚇到你了。”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該舊事重提。”


    雨兒姑娘是他心口的一道疤,自己真不該貿貿然去揭。


    見她一臉懊悔,向景陽搖頭,“這不是你的錯,就算沒人提起。也改變不了任何結果,雨兒也不會複活。”


    文芙小心翼翼地問,“其實,向大哥是不是覺得對雨兒姑娘有愧。所以一直將所有人拒之門外?”


    向景陽歎息,“或許吧,不過因為雨兒的事,我確實不想跟其他女子走得太近,我不想再有第二個女子受到連累。”


    他抬眸望進文芙黑白分明的雙眸,“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文芙眼睫顫了顫,“……我明白。”


    一瞬間。向景陽說不清心底什麽滋味,似釋然又似悵然。


    他抹去不期而來的情緒,從位置上站起,“好,這樣最好。使團今明兩日就到,稍作休整之後就會啟程進京,你也快些去準備吧,有什麽需要收拾的趕緊收拾起來,先有個章程,省的到時候手忙腳亂。”


    “等等,誰說我要進京了?”文芙蹙了蹙眉。


    向景陽驚訝,“你方才不是說明白了嗎?”


    文芙頷首,“我是明白了,我知道你心理有負擔,不想接受我是生怕連累我,每個字我都一清二楚。”


    “既然清楚了,那你還……”


    文芙也站起身,如水秋瞳定定地望著他,“向大哥,你很討厭我嗎?”


    向景陽沉默了下,誠實地搖頭。


    她溫柔體貼、善良美麗,他實在沒有討厭她的理由。


    “隻要你不討厭我就好。”


    文芙心滿意足,“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我會一直等你。你一年放不下我等你一年,十年放不下我等你十年,總之我是絕對不會迴京城的,我賴定你了。


    除非……”


    她頓了下,“除非有一日你遇見自己的心上人,那我會識趣走開,不會繼續纏著你。可在那之前,隻能請你繼續擔待了。”


    向景陽皺眉,張口欲言。


    見他要說,文芙慌地攔住他,“我要說的就是這麽多,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將自己想說的一氣說完,她忙轉身就跑,不給向景陽半點反駁的機會。


    望著逃也似的文芙,向景陽頭疼。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姑娘呢?


    他無奈苦笑,笑裏卻藏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一絲溫柔。


    *


    若是讓寒玥來選用於描述肅王的詞語,類似溫柔這樣的詞是絕對不可能在其中,她隻會選心硬、冷漠、無情!


    試問誰家兄長似他這般心硬,說讓她一路騎馬,居然真的完全不讓她沾馬車一下。


    整整兩個月,日曬雨淋,一路風沙,寒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過來的。


    到了驛站。肅王從自己的車馬下來,仍是一副清風朗月的瀟灑俊逸模樣。


    反觀寒玥則是渾身狼狽,膚色發暗,憔悴不已。


    肅王嫌棄地看著她,“怎麽弄成這樣子?”


    寒玥哀怨地瞪著肅王,“大皇兄還說呢,這還不是拜你老人家所賜!”


    這一路上雨打風吹,就算她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也阻止不了無情的毒日對自己的摧殘,嬌嫩白皙的肌膚一去不複返。


    她現在都開始不敢照鏡子了,生怕被自己現在的醜樣子嚇到。


    “哦。”


    聽著這聲輕飄飄的“哦”,寒玥立馬炸毛,“什麽叫‘哦’,你還有沒有點為人兄的良心,怎麽說我也是……”


    “明日為榮樂安排一駕馬車。”肅王對自己的近衛昌岑說道。


    聽見這話,寒玥連珠炮的抱怨猛一收,驚喜地一把抱住肅王,“大皇兄,我沒聽錯吧,你剛才是說要我備馬車?”


    看著抱著自己衣袖的手。肅王蹙了蹙眉。


    寒玥已經感動涕下,“嗚嗚……大皇兄,您總算是良心發現了,終於想起來我是你親妹妹了……”


    隻是哭了一半。她忽然頓住,退後半步警惕地看著他,“慢著!大皇兄不是說要我一路騎馬的嗎,突然對我這麽好。不會是有什麽企圖吧?”


    不能怪她不知好歹,實在是自家皇兄向來硬心腸,言出必行,怎麽會輕易改主意?


    肅王捋了下袖子上幾不可見的褶皺,不甚在意地道:“既然你心有疑慮,那此事作罷便是。昌岑……”


    “別別大皇兄,我錯了!”


    寒玥一聽頓時急了,“大皇兄最好了,別作罷呀。”


    管他的呢,有的享受先享受了再說。


    最關鍵是,要是大皇兄真的有什麽企圖,自己怎麽也跑不了,還是算了吧。


    “怎麽,現在不怕我有企圖了?”肅王挑眉,似笑非笑。


    寒玥“慚愧”地低下頭,“我錯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皇兄您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


    肅王斜睨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便走了。


    留下一臉不安的寒玥。


    所以,大皇兄還是沒有收迴成命,自己明日還是可以坐馬車的,對吧,對吧!


    ……


    寒玥忐忑了一晚上。直到真的坐上舒坦平穩的馬車時,一顆心才終於定下來。


    終於可以舒舒服服地躺著了。


    吃著香瓜小點,一旁還有侍女扇著香風,寒玥覺得自己簡直上了天堂。


    隻是,這快樂並沒有維持多久。


    在天黑之前,他們抵達沛城。


    一踏入雲國的國境,寒玥就感覺森森寒氣襲來。


    城門之下,兩邊密密麻麻站滿了虎視眈眈的士兵,一個個怒目圓睜,利劍一般的眼使勁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好似下一瞬就會按捺不住將他吞噬入腹的猛獸般可怕。


    寒玥下了馬車就一路緊黏著肅王。


    她掩不住不安地低聲地道:“大皇兄,你覺不覺得這裏的人看我們的眼神就像是要衝上來把我們撕碎?”


    肅王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你知道那場瘟戰,沛城上下死了多少萬人嗎?”


    一聽這話,寒玥即刻閉上嘴。


    都是自家二皇兄作的孽。


    兩軍對壘,玩弄權謀很正常,但如寒穆使的手段卑劣,令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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