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這幾天怎麽樣?吃住什麽的都還習慣嗎?宮中那些人可有為難你?”


    顏氏拉著女兒說話。


    打量著女兒這華貴雍容的裝扮,她在心中感慨不已。


    自己的女兒真成當朝太子妃了。


    換了別人興許會覺得無比驕傲榮光,顏氏卻不認為好。


    需知這未來國母之尊位看似榮光,實質兇險無比,若是可以,她真的希望女兒能夠活得簡單自在一些。


    奈何老天作弄啊。


    辛鳶不知母親心中思量,道:“娘您無需擔心,女兒在宮中一切安好。隻是不能常伴爹娘身邊,心中難免惦念。”


    辛鴻名聞言擺手,“我跟你娘都年輕,自己能照顧自己,沒什麽好惦念的。爹娘最憂心的還是你跟辛……”


    發現差點習慣地衝口而出。他連忙改口,“還是憂心你跟太子,隻要你們自己能好好的,比什麽都強。”


    顏氏聽了讚同地直點頭。“是啊,隻要你們一切安好,爹娘就心滿意足了。”


    “嗯。”


    辛鳶笑著,轉頭看向安靜坐著的弟弟,打趣道:“今日怎這般安靜?才幾日不見,竟與阿姐生疏了不成?”


    “怎麽可能?”


    原本專心聽著爹娘姐姐說話的辛堯連忙搖手,認真解釋道:“弟弟隻是覺得阿姐半穿上這身太子妃袍服華貴絕俗,恍惚天人之姿。一時看呆,這才忘了說話。”


    這話可沒半分誇張,姐姐本就豔冠京師,而今又多了一國儲妃的氣度,更是了不得。


    適才在府門外姐姐從輅車下來時,有一瞬間他差點都不敢認。


    辛鳶被弟弟的話哄得心情格外好,“你這張嘴幾時學得這麽會說話,是哄了哪家姑娘練出來的啊?”


    “哪,哪有這麽迴事,阿姐別胡說。”


    她就是隨口開開玩笑,不想辛堯猛一下就紅了耳際,倒顯得不打自招的味道。


    咦,有情況!


    辛鳶挑眉,一臉的好奇促狹。


    顏氏也敏銳地有所察覺,不著痕跡地與丈夫對了一眼。


    看來兒子也長大了。


    就在辛鳶八卦欲探的時候,顏先誌上門來了。


    “爹!”


    “外祖!”


    一家人緊忙起身相迎。


    顏先誌笑眯眯,隨大家進屋,坐在上首位置。


    看著顏先誌精神矍鑠的模樣,辛鳶嘴角上揚,“外祖,您身體已然‘恢複’了嗎?”


    做戲做全套,外祖先前因為自己被文帝下旨衝喜,“一怒之下臥病在床”,便是婚宴當日都還頂著一臉病容。


    當著滿堂賓客的麵。也成功地往文帝臉上又抹黑了一把。


    顏先誌朗聲一笑,“太子那麽重的病都開始轉好了,我哪還能繼續躺著,肯定得好了。”


    凡事適可而止。


    氣文帝不仁不義,鬧騰一二場就是了,要是一直下去,可就過界了。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要是真惹得文帝徹底翻臉,那就真的引火燒身了。


    ……


    幾人湊在一塊論了陣家常,顏先誌跟辛鳶祖孫倆去了書房談話。


    “眼下感受還不是最明顯,但是等太子的狀況逐漸好起來,那些躲在暗處的各方勢力必然不可能甘心。必定出盡陰謀詭計,不擇手段。


    顏先誌神色凝重地道:“鳶兒,你現在和太子夫妻一體,在宮中你要尤其小心,凡事多留心眼,以免不小心著了道。”


    他這些話這些話孫女在決定嫁入宮之前,便已然明白,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囉嗦兩句。


    辛鳶也知道外祖的好意,應道:“是,孫女一定謹記外祖教誨。”


    “大皇子放逐,二皇子早逝,五皇子、六皇子母族勢微。其他皇子年紀尚小未成氣候,目前來看最能與太子一爭長短的還是三皇子。”


    顏先誌一一分析,“三皇子是皇子,與你接觸的機會不多,你在後宮要注意提防的是他的母親麗貴妃。”


    辛鳶認真聽著。


    顏先誌沉吟了下,又道:“其實麗貴妃這種擺明車馬的還不是最可怕,最怕的是那種從來不曾露出利爪的。”


    辛鳶神色一凜,“外祖指的是?”


    顏先誌望著孫女的眼睛。“太子是皇後的命根,自出身以來便被皇後嚴密保護著。


    鳶兒,你不會真以為憑區區一個淑妃,能有本事給太子長期下毒而不被發現吧?”


    辛鳶心驚。


    如果不是淑妃,還能有誰做得了這樣的事?


    在宮中,能比六宮之主的皇後更強的勢力是誰,答案已然擺在那裏。


    “他們可是親生父子啊!”


    辛鳶知道文帝忌諱向家,更不喜歡太子,盼著他早死。


    但是她一直以為文帝隻是心有所想,絕想不到他居然實際下手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家實在可怕!


    “皇室之中,父不父子不子。這等事還少嗎?”


    顏先誌捋著須,“不過這也隻是猜測,誰也沒有實質證據。但你是身在宮中,小心為上總是沒錯。”


    他迴頭瞥了眼門外盡責守著的春雪秋意。“春雪秋意的本事不錯,在宮中,甭管去哪,你盡量都帶著她們。


    便是不小心著了算計。也不至於孤立無援。”


    “是,孫女記住了。”


    祖孫倆又就著而今的形勢說了不少。


    半晌,顏先誌才記起,“對了,這是蔚小子讓我轉交還給你的。”


    他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箋交到辛鳶手中。


    “謝蔚哥給我的信?”辛鳶接了信,一臉莫名。


    好端端的謝蔚給自己寫什麽信,很多事情他們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


    顏先誌沒說其他什麽,隻是道:“打開看看吧。”


    辛鳶將信展開,匆匆瀏覽了遍,頓時變了神色,“外祖,謝蔚哥真的向朝廷申請去戈州當官?”


    謝蔚可是新科狀元,文帝對他亦曾讚賞有加,他的前途是一片光明。


    京城之內有多少好官職等著他挑選,他怎麽會傻到選擇外調?


    而且就算外調,也該選擇富庶繁華的河州等地方。怎麽偏偏選擇戈州?


    戈州,那可是雲國最偏遠窮苦的地方了,是所有為官者最避之唯恐不及的。


    會去那裏上任的,要麽是科舉成績不如人,要麽是家中沒有關係沒有銀錢上下疏通,但凡有點辦法的都不會去戈州上任。


    謝蔚可倒好,居然自己主動求調,他是傻了嗎?


    顏先誌頷首。語氣低沉,“是真的,吏部已經批示了,他前日已經啟程上任去了。”


    辛鳶怔怔,“前日?”


    那不就是自己出嫁的那日嗎?所以謝蔚是因為……


    她不想將這事往自己身上攬,但是她心裏清楚,謝蔚會選擇外調跟自己必然有關聯。


    辛鳶不禁又愧又氣,“他怎麽就這麽糊塗!”


    苦讀多少年才金榜題名,正是大施拳腳一展宏圖的時候,他竟這樣拿來開玩笑。


    顏先誌也歎了口氣。


    有緣千裏能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謝蔚跟自家孫女就是有緣無分,他要是自己不能看開放下,最終不好過的隻會是他自己。


    看著孫女麵有愧色,顏先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別想太多,年輕人出去闖闖磨礪磨礪,不見得是什麽壞事。”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年輕人吃些苦頭,才能更經打耐摔,未嚐不是一種曆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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