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太後又想了想,勉強笑道:“皇後素來仁慈,入宮這些年,行事大度,與人為善,哀家雖與她有些過節,卻還是很賞識她的,你們就不必杞人憂天了!”


    段韶仰天長歎,泣道:“若真與人為善,她又怎會殺死臣的妹妹?一切隻是表象,一旦涉及自身利益,怎不生自危之心,從而排除異己,保全自身?”


    婁太後很是頭痛,一時沒了主意。


    “哀家又能做什麽?陛下有旨,後宮以皇後為尊,哀家這個老太婆,從此再無權過問後宮之事囉…”


    “太後,後宮可以是皇後的後宮,可是~~”段韶跪著往前挪了挪,貼近婁太後,“臣奏請太後臨朝,輔佐太子,如此,便可讓我鮮卑族人放心了!”


    “休得胡言!”婁太後有些不悅了,麵色淩厲起來,“女子不可幹政,自後漢有訓,哀家可不想受後人唾罵!”


    段韶麵容悲戚,捶胸大哭:“太後,唯有如此,方能保得我族人周全啊~~”


    一眾鮮卑大臣齊聲附和:“請太後臨朝,輔佐太子!”


    婁太後看看眾人,會心一笑,抬手說道:“哀家真是為難啊…這樣吧,如果李祖娥膽敢臨朝聽政,那哀家才敢上這朝堂!”


    眾人忙叩拜道:“太後聖明!”


    婁太後之前不曾說皇後一個字的壞話,原來隻是不想扮那黑臉,等著眾人唿天搶地,向她請命,她才假裝答應了下來,好不虛偽??


    此種心機,豈是李祖娥能比的?


    ………...


    荷兒出了宮,無處可去,隻能投奔令萱。


    她要送給令萱一件禮物,一件驚天動地的大禮物,如此,令萱一定會感激涕零,視她為恩人。


    日頭西斜之時,已近黃昏。


    令萱領著三個公子出了國子寺,準備駕車迴王府。


    “姐姐~~”荷兒快步跟了上去,淚眼迷離地望著令萱。


    高緯從車裏掀開轎簾,一看是荷兒,臉一黑,裝作沒看見一般,蓋上簾子。


    令萱交待了車夫一句,走到了荷兒這邊。


    “段昭儀真是你殺死的?”令萱神情複雜,話中既有埋怨,又有關懷。


    她早就交待過荷兒,不可肆意妄為,行事但求周全,可荷兒卻太過自負,終究落得被驅逐出宮的下場,這讓令萱好不惆悵。


    荷兒緩緩點頭,垂著眼,麵色慚愧,不敢看令萱。


    令萱見她愧疚如此,也不好再說埋怨在話,伸出手來,握著她的手。


    “那你做何打算?”


    荷兒抬起頭來,有些失望,她多想聽到令萱說‘不怕,有我呢…’


    可是並沒有…


    “姐姐…我…我沒有安身之地了…”


    令萱並不是沒有考慮荷兒的處境,可是發生了這麽多事,她越發覺得荷兒有些可怕,完全超出了她的可控之力,她不敢留她!


    “你先找個客棧安頓下來,明日,我給你送些東西,保管你這一世,吃穿不愁…”


    荷兒眼淚嘩嘩直流,嘴角掛著絕望的笑容。


    這不是她想聽到的話。


    令萱揪著一顆心,硬梆梆地說道:“往後,我不會不管你的,隻要有難處,隨時可以來找我…”


    “不必了…”荷兒慢慢扒開令萱的手,輕彈眼淚,咧嘴笑道,“我的死活不用你管了…”


    令萱心如針紮,她怎會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多麽絕情,可是她真的不敢收留她,她有直覺,留著她必有隱患!


    “荷兒…你這是在怨我呢…”


    “不敢,姐姐對我已是仁至義盡了!”荷兒燦爛一笑,看著令萱,說道,“不管姐姐如何對我,我都當迴報姐姐,姐姐,你聽好了~~”


    令萱一怔,疑惑地望著荷兒。


    荷兒不假思索,說道:“皇後要殺長廣王,還有常山王!”


    令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種被背叛的恨與悲直紮心房,又痛又涼。


    “不可能的…皇後答應過我的…不會殺殿下的…”


    荷兒幽幽說道:“我告訴姐姐,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至於姐姐信不信,與我無關了!”


    令萱淚濕眼眶,一把抓住荷兒,追問:“一定是宰相指使的?!”


    荷兒搖搖頭,說道:“是皇後的旨意!是皇後讓我出宮,授與宰相她的旨意!!”


    令萱徹底崩潰了,傻傻地站著,幾近麻木。


    “姐姐,你現在肯收留我了嗎?”荷兒望著令萱,不無期盼地試探著。


    令萱平複了心緒,直直地看著荷兒,緩緩搖頭。


    “你知不知道,你再一次做了背叛之事?”


    “背叛?”荷兒臉色一沉,嗤笑道,“我背叛皇後,還不是因為我看重姐姐的情義?”


    令萱慘然一笑,喃喃自語:“皇後背叛我,你又背叛她,這世上還有誰值得相信?不行,縱然如此,我也不能背叛皇後…”


    荷兒嗬嗬連聲,戚然說道:“姐姐,你好虛偽~~”


    令萱沒有答話,默默轉過身,往馬車走去。


    此時此刻,她心中最大的痛,是皇後的背叛,以至於忽視了荷兒的傷心與絕望。


    “呯~~”一聲悶響,驚得令萱渾身一震。


    迴頭望去,隻見荷兒躺在地上,滿頭是血。


    原來,她抱著赴死之心,一頭碰在了路邊的石柱上。


    ……..


    天黑了,長廣王府有些沉悶。


    高湛與胡王妃歪在榻上,喝著酒,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蔓弱從外麵走了進來,說道:“王妃,奴婢服侍你就寢吧…”


    胡王妃懶懶點頭,說道:“春困秋乏,我還真有些睜不開眼了,萱兒呢,一晚上沒見著人呢?”


    “奴婢也沒見著她,恐怕是家裏有事,迴去了吧…”蔓弱答道。


    “迴去了?”胡王妃噘起嘴,嗔怪道,“怎麽也不說一聲呢?”


    高湛在一旁道:“和我說了,她…有些不舒服…”


    “啊,要不要緊?”一時,胡王妃又變得關心起來。


    高湛沒答,抬頭對蔓弱說道:“你去看看緯兒和儼兒,萱兒不在,也不知他們睡了沒有?”


    蔓弱應聲說是,知趣地走開了。


    高湛這才看著胡王妃,心事重重。


    “你叫你父兄做好準備,皇後要對我下手了…”


    胡王妃眨巴著雙眼,半天才迴過神來。


    “皇後?她…她要做什麽?難不成要殺你?”


    高湛點點頭,幽幽說道:“你…猜對了…”


    “怎麽可能?皇後一個慈悲人,她怎會針對你?再說,你被高洋趕到北城,遠離朝政,早就沒有威脅了,她又何必拿你開刀?”


    胡王妃一萬個不相信。


    高湛吐了口氣,說道:“高洋何故要排斥我,還不是因為有不少大臣向著我,他才怕我奪他皇帝之位!如今皇後的心思,與高洋無異,太子尚幼,若登基稱帝,必不能讓我們這些王兄弟臣服,所以才要除掉我們,免除後患!”


    “這麽說,皇後不僅要殺你,還要殺死其他的人?”胡王妃吐了吐舌頭,一臉驚乍。


    “是啊,所有威脅皇位的人,必不能活!”高湛麵色沉重,如臨大敵。


    胡王妃擰巴著臉,急道:“那怎麽辦,你是讓我父兄趕緊派兵來保衛王府嗎?”


    高湛敲敲腦袋,歎道:“待我思量一晚,明早給你主意…”


    “殿下,王妃,常山王來了…”有仆人匆匆稟報。


    胡王妃朝高湛努努嘴,輕聲問道:“皇後是不是也要殺他?”


    高湛嗯了一聲,有些糾結。


    令萱的事,讓他一直耿耿於懷,好些日子,沒了來往,兄弟之義漸淡。


    胡王妃戳戳他,急道:“來得好啊,這個時候,你們兄弟兩還不趕緊結成同心,一起對抗皇後?”


    高湛唉了一聲,對仆人說道:“請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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