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天真無邪,蹦蹦跳跳,快快樂樂地來到的太後宮中,行完參拜之禮,便開始大塊朵頤,享用婁太後給他們的美食。


    此時,駱提婆與高緯高綽同案而食,婁太後便也沒說什麽,是給了令萱顏麵。


    “蔓弱,快讓哀家看看儼兒,這幾日可曾進食啊?”婁太後連連招手,讓蔓弱把孩子抱了過來。


    蔓弱答道:“吃了些糊糊,府上如今…可沒什麽吃的了…”


    “你這話是何意,難道堂堂王府還會鬧饑荒?”婁太後不以為然。


    蔓弱眼眶濕了,哽咽道:“前日便斷炊了,也不見有人送來供給…”


    “前日?”婁太後想了想,似有所悟,不悅說道,“哀家明白了,皇帝沒能如願,便生了怨恨之心了…”


    蔓弱不解,追問道:“敢問太後,是何事讓陛下不快?”


    “你們不知道嗎?”太後朝令萱擼了擼嘴,說道,“皇帝要冊魯阿母為弘德夫人,哀家沒讓他稱心,他便刁難長廣王府,向哀家示威呢…”


    蔓弱大吃一驚,方才明白來龍去脈,輕聲說道:“王府被鎖得嚴嚴實實,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宮裏的事,更是無從得知,奴婢如今才算明白了…”


    令萱在桌案邊看著幾個孩子正吃得酣暢淋漓,一會摸摸兒子,一會摸摸高緯,眼含淚花,心中無盡感慨,見蔓弱和婁太後說著話,盯著自己看,便猜到七八,尷尬一笑,低下頭去。


    “儼兒倒是結實,這身板還是這般硬朗,很象他爺爺呢…”婁太後摸著高儼的額頭,很是欣慰,又對令萱說道,“魯靈兒,你可有奶水?”


    令萱點點頭,上前接過儼兒,想要尋個偏僻處哺乳。


    婁太後拉著她,笑道:“都是女人,無須避著,躲著孩子們也就是了…”


    令萱說了聲“是”,便側坐榻上,背對著幾個孩子,解開衣衫,給高儼喂起奶來。


    “你的兒子有三歲了吧?”婁太後看著令萱給高儼哺乳,很是愜意,似是迴憶起自己年輕時,生兒育女的事來,臉上曖曖的。


    令萱答道:“是的,太後…”


    “那奶水該是不夠了吧,平日可有吃些催奶的膳食?”


    “有的,王妃每日都讓奴婢吃不少滋補之物呢…”


    婁太後點點頭,說道:“很好,哀家也讓禦膳房多準備些,你好好補一補,也讓儼兒好好補一補!”


    “謝太後關懷!”令萱輕聲吟答。


    過了一會,高儼扭過了頭,吃飽了,令萱便整好衣衫,抱著哄了起來。


    婁太後想了想,說道:“儼兒呢,就先留在這裏,魯靈兒還不能迴王府去,就在哀家宮中,哺育儼兒吧!”


    蔓弱有些著急,問道:“太後,長廣王府何時才能恢複如常?再這麽下去,隻怕會餓死人了…”


    婁太後歎道:“急不得,哀家會讓人送去必須之物的,你讓他們不用擔心!”


    “謝太後!”蔓弱心裏稍稍寬慰了些。


    婁太後伸手從令萱手中抱過儼兒,說道:“天色不早了,孩子們早些迴去,你去送送他們吧!”


    婁太後心意很明顯,令萱多日沒見到孩子,想必有訴不完的心思。


    “是,太後!”令萱走到桌案前,見上麵的盤子碟子早是空空如也,心下無盡悲愴。


    都是因為自己,才連累他們受苦啊。


    “你這裏裝了什麽?”令萱看見兒子身上鼓鼓囊囊的,摸了摸,掏出來好些糕點,便輕聲斥責道,“提婆,怎會這般沒有誌氣?”


    駱提婆耷拉著臉,吱唔道:“是綽哥哥教我的,綽哥哥藏得更多呢…”


    令萱瞟了瞟高綽,就見他衣服裏撐得滿滿的,不便指責,隻能生兒子的氣。


    “綽哥哥是公子,你是奴婢,你怎能效仿綽哥哥呢?”


    婁太後見狀,哈哈大笑,說道:“無妨,孩子小,不懂事,來人,再多備些糕點,讓蔓弱帶迴去!”


    令萱躬身拜道:“太後恕罪,是奴婢管教無方…”


    高緯打抱不平,嚷道:“綽弟弟讓他藏的,不能怪提婆弟弟…”


    婁太後擺擺手,笑道:“這不怪孩子們,人餓急了,都一樣,哀家兒女眾多,也都是這樣長大的,沒什麽打緊的!”


    高緯大聲說道:“奶奶,孫兒就沒有藏!”


    高緯說著,不停拍打身上,果然幹幹淨淨。


    婁太後讚道:“好,果然是哀家的好孫兒!”


    …………….


    “嫡皇子殷,體乾降靈,日表英奇,可付托至重,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鼎祚綿長。大赦天下,恩澤萬民,感召蒼生,普天同慶!”


    李祖娥生了個男嬰,皇後的兒子自然是嫡子,高洋又獨寵李祖娥,當即便立了嬰兒為太子,取名高殷。


    宣訓宮內,段昭儀淚水決堤。


    “太後,妾身的孩兒都三歲了,卻不見陛下這般寵愛,她李祖娥的孩兒,生下來就立為太子,陛下對妾身,也太不公平了!”


    婁太後拿著帕子,替她擦拭淚水,又不慎碰到臉上的舊傷,疼得段昭儀直縮脖子。


    “好好的一張臉,竟成了這副模樣…”


    “臉上的傷,抵不過妾身心裏的痛,在這皇宮裏,妾身終是沒有出頭之日了…”


    “好了…”婁太後用力戳了一下段昭儀的臉,歎道,“哀家心裏正煩著呢!”


    “哎呦…太後,你也不疼妾身了…”段昭儀臉上吃痛,眉頭擰成了一條線。


    婁太後搖搖頭,沒精打采地說道:“她是皇後,她的兒子自然是太子,這沒什麽好說的!”


    “哎,沒想到啊,妾身當不了皇後也就罷了,終究沒她美貌,自愧不如,可妾身的兒子是長子啊,既聰明伶俐,又有男兒體魄,憑什麽當不得太子,妾身想起來,就替兒子難過啊…”段昭儀說著,滿臉的委屈,似乎真的很心疼兒子。


    婁太後哼道:“你就是替你自己難過!自從進宮以來,你見過幾次兒子的麵,不都是那些乳娘宮女們在照看嗎,你隻圖自己快活,哪有半點心思放在兒子身上?”


    “妾身不是想著…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陛下身上嗎,隻可惜一腔心思是白費了,陛下一年到頭難得來見我,見一麵便將我打成這副模樣,妾身的冤屈,也隻有和太後說了…”


    “他是恨哀家,又不敢把哀家怎樣,隻好委屈你替哀家受過了…”


    “那…太後為何不讓陛下冊封弘德夫人?”


    婁太後迴頭看了看,那裏是個偏房,令萱正在偏房內哄著高儼。


    “哀家不能讓漢家女子獨霸皇帝恩寵,她的美貌不在李祖娥之下,若留著她,你們這些妃嬪更難有受寵之時了,哀家可不想看到臣公們一張張拉長的臉,隻說自己的女兒在宮裏受罪!”


    段昭儀緩緩點頭,又有些不服氣,說道:“她的容貌,真能媲美皇後?”


    婁太後笑了笑,迴頭喊了句,“靈兒,魯靈兒~”


    令萱聽到叫聲,從側房裏抱著高儼走了出來,這纖纖身影姍姍而來,段昭儀便呆了。


    “這…簡直…就是另外一個李祖娥啊…”


    婁太後輕聲說道:“哀家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你明白哀家的心思了吧…”


    段昭儀連連點頭,見令萱走近了,她也不便說長道短了。


    …………..


    “什麽?魯靈兒差點被冊為弘德夫人?”


    胡王妃聽了蔓弱的話,下巴都驚掉了。


    蔓弱點點頭,將一堆食物搬上桌案,那都是婁太後讓她帶過來的。


    “太後說了,讓殿下和王妃先忍耐些時日,她會想辦法解除禁足令的…”


    “先不管這個,我就問你…”胡王妃嘴裏塞著美食,噴著沫子,問道,“為什麽皇帝說冊封又沒冊封,你說明白些!!”


    蔓弱看看胡王妃,正一臉驚詫,又看看高湛,正目不斜視吃著食物,耳朵卻明顯湊了過來。


    “聽說,陛下將她從掖庭獄赦免出來,賜了宮殿,配了宮人,就等著侍寢了,太後卻不同意,當即就廢除了她的封號,惹得陛下龍顏大怒,隻說要殺了魯靈兒,太後便把她帶到了自己宮裏,加以嗬護,免得遭遇不測…”


    高湛的麵容舒展開來,問道:“這麽說來,她沒服侍過高洋?”


    蔓弱搖搖頭,應道:“沒有呢…”


    胡王妃瞟了瞟高湛,說道:“你問這做什麽?你是希望她侍寢還是不希望嘛?”


    高湛忙嗬嗬笑道:“當然…希望她蒙受恩寵啊,這樣,就直接從奴婢變成了主子,豈不是一樁美事?”


    “她還有這造化?”胡王妃連連咂嘴,浮想聯翩,又道,“那不行,若真成了弘德夫人,儼兒找誰喂奶去?”


    “正是呢,儼公子如今有她哺乳,王妃大可放心了!”蔓弱也所以然說道。


    “好極了,提婆,來,讓我來抱抱!”胡王妃很是欣慰,朝駱提婆連連招手。


    駱提婆跑了過來,施禮道:“王妃叫我…”


    胡王妃抱起他,親了親,笑道:“你母親不在,我可得好好看著你,若哥哥們欺負你,隻管告訴我,可不敢讓你受委屈!”


    駱提婆受寵若驚,憨憨答道:“謝王妃!”


    高緯忙也跑了過來,爬到母親身上,直往懷裏鑽。


    “母親偏心了,親他不親我…”


    胡王妃哈哈笑著,又親了親高緯。


    李夫人見狀,撫了撫身邊的高綽,心裏很不是滋味。


    高綽長這麽大,尚且沒得到胡王妃的一點關懷,一個奴婢的兒子,她卻如此親近,怎不讓她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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