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廣王府,令萱成為了二公子高儼的乳娘。


    一切都很好,至少比浣衣局的日子好了百倍了。


    隻是,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高湛,有時候看到高湛,她也很想問一問,為何會言而無信,沒有納她為妾?


    但府中多奴仆,她根本沒有機會與高湛獨處,也沒有機會拋出心中的質疑。


    多少次,兩人相視無言,有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過,這讓令萱倍受煎熬。


    “弟弟的乳娘…你在做什麽?”


    這日,令萱正在院子裏抱著高儼,聞著花香,身後便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令萱轉過頭去,見是大公子高緯,忙躬身行禮,說道:“見過世子,奴婢有禮了!”


    高緯嘻嘻笑道:“你背著的,可是你的兒子啊?”


    令萱忙道:“是啊,世子,他是奴婢的兒子…”


    “何時能走路啊,這樣,就能和我一起玩了!”


    高緯探了探頭,可是太小了,根本看不見令萱背後的孩子。


    令萱滿臉含笑,忙蹲下身子,高緯才看到了她兒子的臉。


    高緯伸手扒拉著繈褓,咯咯笑道:“這個弟弟長得好黑啊……”


    “是啊,世子…”


    令萱有些局促不安,倒不是因為高緯說她兒子黑,而是奴婢的兒子,地位卑賤,令萱怎敢讓世子以弟弟相稱?


    高緯湊近了鼻子,在令萱身上聞了聞,很愜意地說道:“弟弟的乳娘,香香的…往後我便叫你香香乳娘吧!”


    令萱受寵若驚,忙道:“不敢不敢,奴婢卑賤得很,怎敢受世子如此雅號?”


    高緯又是咯咯一笑,露出細細的牙齒,一本正經地說道:“那便算是我賜給你的名字,香香乳娘,你覺得如何?”


    令萱推辭不掉,隻好點頭說道:“如此,多謝世子賜名了!”


    高緯又低頭撫了撫弟弟高儼的臉蛋,高儼卻哇哇大哭起來。


    “哎,才碰一下,就哭了,香香乳娘,我弟弟可招人厭吧?”


    高緯抬頭,望著令萱,一臉的不開心。


    令萱聳動著身子,哄了起來,一邊說道:“儼公子很乖的,很少哭鬧呢!”


    “那就是他不喜歡我這個哥哥囉…”高緯噘著嘴,有些不悅。


    令萱忙哄道:“不會的,興許是你弟弟餓了,我給他喂點奶喝,就不鬧了…”


    令萱說著,便要解開衣衫,又見高緯看著自己,忙又側過身去,加以躲避。


    “哪裏來的蕩婦,竟當著世子的麵哺乳?”


    隻見一婦人匆匆走了過來,惡狠狠地瞪著令萱。


    這婦人,是高緯的乳娘,便是二公子高綽所說的,那個嘴巴臭臭的女人。


    令萱忙整理好衣衫,頷首說道:“我初來王府,不懂規距,還請姐姐指點!”


    “呸~”那乳娘不知何故,滿臉敵意,斥責道,“要不要臉?這規距,是個女人都懂!”


    令萱有些不悅,便辯解道:“我看世子不過是個孩子,所以一時大意了,這位姐姐何必罵得這般難聽?”


    “浣衣局那種髒地方的人,王妃怎能帶進王府呢,我也真是開了眼了!”那乳娘尖牙利齒,越罵越難聽。


    令萱怒火中燒,自己也沒得罪她啊,怎麽就象個仇人似的,這般粗魯。


    她是不知道,剛剛高緯誇她香的時候,那乳娘就偷聽到了,所以窩了一肚子火呢。


    “王妃看得上我,是我的造化,這位姐姐若有疑問,該去向王妃問個明白啊?”令萱沒好氣地迴敬道。


    那乳娘搖頭晃腦,噓道:“我當然要去問王妃,你以為我不敢?”


    那乳娘說著,拉著高緯便走。


    高緯迴頭說道:“香香乳娘,你別生氣…..”


    令萱著實生氣,無論什麽地方,都有這般不講道理的潑婦,肆意貶損人,詆毀人。


    不知這王府,會不會也如同掖庭局一般,恃強淩弱,無法無天呢?


    正忿忿間,胡王妃的貼身婢女蔓弱走了過來。


    “魯靈兒,快入堂內,王妃有話問你!”


    “是!”令萱對她很是恭敬,一來她是王妃器重的人,二來她看上去是個挺穩重的人。


    蔓弱伸出手,從令萱懷裏抱走了三公子高儼,隻催著令萱前行。


    入到堂內,胡王妃正坐於榻前,高緯和那乳娘,側立於一旁。


    “讓我看看儼兒!”胡王妃伸出手,從蔓弱手裏將高儼抱在懷裏,細細打量。


    蔓弱指了指榻前,對令萱說道:“魯靈兒,你站近些……”


    令萱這才挪了幾步,站在胡王妃榻前。


    胡王妃撫著嬰兒,漫不經心地說道:“陳阿母,你剛說魯阿母什麽來著?”


    陳阿母便是高緯的乳娘,隻見她晃晃腦袋,說道:“她不正經,當著世子的麵,給三公子喂奶,奴婢看著世子,眼都呆了,這才趕緊拉了進來!”


    胡王妃瞥了陳阿母一眼,淡然說道:“儼兒還小,自然餓了就得喂奶,在王府裏,哪裏喂不得?緯兒才幾歲,他知道什麽,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陳阿母急了,忙又道:“可是她…她總是先給她自己兒子喂飽了,才開始給三公子哺乳,王妃,奴婢哺育世子之時,可是一心紮在世子身上,自己的孩兒留在家裏,吃著麵糊糊,也得把奶水先僅著世子,她倒好,把她兒子吃不完的奶,才給了三公子,這也太不象話了吧,王妃!”


    胡王妃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滿臉憤怒地望著令萱。


    “稟王妃,絕無此事!”令萱躬身一拜,辯解道,“奴婢的兒子已有兩歲多了,早已斷奶了,奴婢一心一意,隻為了三公子,還請王妃明鑒!”


    胡王妃聽了令萱的話,又沒了主見了,側頭望向了蔓弱。


    蔓弱點點頭,說道:“魯靈兒說的也有道理,兩歲的孩子通常都斷奶了!”


    “稟王妃,奴婢親眼看見她給自己兒子喂奶,此事,容不得她狡辯,正因為如此,‘奶娘府’裏的乳娘,都不準帶著孩子入宮,不然,哪能盡心盡力地哺育小主子?”陳阿母不依不饒,非把令萱逼上絕路不可。


    胡王妃眉頭緊擰,怒道:“吵得我頭都痛了!!魯阿母,我問你,你是想迴去浣衣局,還是想繼續當儼兒的乳娘?”


    令萱忙道:“奴婢伺候三公子,絕無半點懈怠,奴婢願意為王妃分憂!”


    “要說這做乳娘的,也確實沒見誰帶著孩子的,即便他不搶你的奶水喝,也少不得哭哭鬧鬧,讓你分心,你要繼續待在這裏,就把你兒子送走!”胡王妃最終定下了規距。


    令萱大驚失色,連連搖頭,懇求道:“母子連心啊,王妃,求王妃開恩,讓奴婢把兒子留下來吧……”


    陳阿母在一旁得意笑道:“做乳娘,自然有乳娘的規距,我的孩兒一年到頭難得見上幾麵,又能怎樣?這便是我說的盡心盡力,忠於主子,你啊,根本就沒有心思服侍三公子!”


    令萱淚流滿麵,恨透了這個陳阿母,都是奴婢,都是乳娘,她何故要這般刁難自己呢?


    胡王妃擺擺手,歎道:“既然舍不得兒子,便從哪裏來的,迴哪裏去吧!”


    “這是怎麽了?”


    正在這時,高湛大步走了進來,見這情形不對,便問了句。


    胡王妃沒好氣地說道:“瞧你引薦的人,先僅著自己的兒子喂飽了,才喂儼兒,這我可不同意!”


    高湛走近令萱,看了看她背上的孩兒,哼道:“這般大的孩子,還需要喂奶嗎?這不胡說八道嗎?”


    “那可不是我說的!!”胡王妃垂下頭去,哄起了高儼。


    令萱見來了救星,忙道:“殿下,奴婢敢以性命發誓,奴婢的兒子已經斷奶了!”


    “嗯~看得出來~”高湛挑著話為令萱庇護,又道,“到底是誰看到了,出來說清楚!”


    陳阿母黑著臉,躬身說道:“是…奴婢…看見的…”


    “我還看見你給你兒子喂奶呢!!”高湛信口罵道。


    “奴婢冤枉,奴婢的兒子一直在自己家裏呢,這已是大半年沒有見了…”陳阿母眼淚打轉,一臉委屈。


    高湛哼了幾聲,冷笑道:“哦,你也知道冤枉?這滋味不好受吧?你冤枉別人的時候,怎就那般痛快呢?”


    “奴婢…奴婢…”陳阿母拭著淚,又羞又怕。


    胡王妃吐了口氣,說道:“好了,別的不說,帶著孩子當乳娘,確實不好,她哪有心思照顧儼兒啊?還是那句話,要麽迴浣衣局,要麽把孩子送走!”


    “我覺得香香乳娘很好,她對弟弟,並沒有一點疏忽啊~”高緯在旁邊叫了起來,及時替令萱申冤。


    “香香乳娘?”高湛愣了愣,旋即會意,笑道,“嗯,孩子的話是最可信的……”


    “你懂什麽?”胡王妃橫了高緯一眼,嘟嚕道,“儼兒可是母親的寶貝,可得找個貼心的人服侍他,明兒,我自己去奶娘府挑去,這魯靈兒就不留了…”


    高湛瞟了瞟胡王妃,責怪道:“虧得你天天誦經念佛,卻一點慈悲心都沒有,人家孤兒寡母的,去浣衣局那就是受罪,你既然發了善心,救人於苦海,如今,卻又把人送迴火坑,你問問菩薩,這算不算造業?”


    此時佛法盛行,幾乎人人信佛,特別是大戶人家更以推崇佛法為榮,胡王妃也不例外。


    胡王妃歪著嘴,不願高湛質疑她的菩薩心,便辯解道:“不是我要送他們迴去,是她不肯把兒子送走,我有什麽辦法?”


    “好端端地,拆散人家母子,你心能安嗎?”高湛可是抓住了胡王妃的軟肋,又湊近了她的臉,說道,“難道菩薩會讚同你的做法?”


    胡王妃急了,推了一把高湛,氣道:“哎呀,夫君,你就別拿菩薩嚇我了,你說怎麽辦吧?”


    高湛搖頭晃腦,很是得意,答道:“給她一間屋子,陳阿母不是有一間房嗎?都是乳娘,那得一視同仁啊!魯靈兒,往後伺候儼兒,你就專心些,就不要隨身帶著兒子了,空閑時,去房裏看看他,也就是了!”


    “是,殿下!”令萱抬眼望了望高湛,見他眼中滿是寬慰之情,心中不勝感激,懸著的一塊石頭,也終於落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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