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葡萄酒價值千金,前些時日西域使節總共隻進貢了兩壺,一壺他送了鄧琰,另一壺他給了太後,他倒是沒想到太後居然會將西域葡萄酒贈了秦德妃。


    這秦德妃素日看似無為,但想來暗自對太後下了不少心思啊。


    周淩恆揉了揉太陽穴,「不用了,朕乏了。」


    秦德妃笑了笑,「那……臣妾伺候陛下就寢。」她抬手就要去脫周淩恆的衣服。


    周淩恆下意識往後一縮,「不,朕習慣自己來。」他伸手想解衣帶,又突然頓住,「朕明日一早就得趕往幹極殿,不脫衣了,就在你這兒將就著睡吧。」說罷走到榻前,大刺刺躺下。


    秦德妃在原地楞了片刻,隨即又走過去,坐在榻前打量著闔上眼、枕著胳膊睡的周淩恆。她猶豫片刻,小鳥依人般趴在他結實的胸口上,聲音微顫,「皇上……」


    躲在屏風後的柳九九聽見這銷魂的聲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周淩恆也是一個激靈,直覺睜眼將她給一腳踹開,怒喝道:「放肆!」


    他下腳沒個輕重,秦德妃被他踹倒在地,拿一雙可憐無辜的眼神看著他。即便如此,她依舊「恬不知恥」,不依不饒地坐起來爬上榻,在周淩恆身邊躺下,腦袋朝他肩膀上靠。


    周淩恆用眼角餘光瞥她一眼,嫌棄地往裏麵挪了挪,忽然秦德妃身上飄來一陣香,熏得他打了個噴嚏。


    催魂酥骨香,周淩恆微微蹙眉,早知道這女人會使這種東西,隻是他沒想到居然會下這麽重一劑藥,他隻微微吸了一口,身子便奇熱無比,心裏像有貓爪撓似的。


    秦德妃那張臉越靠越近,不知為何竟變成乖順如貓的柳九九,周淩恆一陣心癢,突然聽見屏風後傳來一聲貓兒叫,他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不對,一拳砸在自己眼睛上,頓時成了個單眼熊貓。


    秦德妃嚇了一跳,也顧不得去想寢宮內哪裏來的貓這問題,抓住周淩恆的手,摸著他眼睛上那片烏青,嗬氣如蘭,輕輕在他眼睛上吹了幾口氣。


    周淩恆被她身上的酥骨香迷得神魂顛倒,甭說柳九九,娘都不認識了,他拽住秦德妃的雙肩,將她壓在身下。


    秦德妃小臉紅撲撲的,一顆心如小鹿亂撞,闔上眼撅著嘴等待身上的男人吻下來。


    周淩恆正要吻下去,不知從哪兒飛來一隻鞋,重重砸在他後腦杓上。


    這一擊砸得狠,他頓時又清醒了幾分,眼前貓兒似的柳九九又變成了秦德妃那張……豬臉。


    現在秦德妃那張臉同柳九九臉的大小差不多,倶是一張包子臉,胖痩相差無幾,可在周淩恆眼中,柳九九那張臉是可愛白嫩的包子,秦德妃則是稍微痩點兒的豬臉,秦德妃那雙狐狸眼讓他尤其不舒坦,他握起拳頭想要對秦德妃一雙狐狸眼打下去,隻是拳頭還沒落下,腦內又是一片混混沌沌,秦德妃又變成柳九九……


    這該死的酥骨香,啊啊,折磨死朕了!鄧琰你在哪兒呢?快給朕滾出來啊!


    周淩恆內心咆哮著,身體掙紮著,柳九九坐在屏風後,正準備脫另一隻鞋,一歪頭看見蹲在身側的黑衣鄧琰,她嚇得「喵」了一聲。


    鄧琰冷著臉,低聲道:「臣,見過皇後娘娘。」


    柳九九看著黑衣鄧琰,又看了看他腰間掛著的那把大金刀,還滴著鮮血啊!鄧大人這是又到哪兒去……殺人了?


    她吞了口唾沫,嚇得手發軟。生平她最怕兩個人,一個是黑衣鄧琰,一個是南王周澤。


    柳九九見他蹲著,姿勢實在不雅,壓低聲音道:「你……你你難道不是應該給我跪下嗎?」


    鄧琰臉上無甚表情,淡淡掃了她一眼,隨後身子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在她麵前,她四下打望,腦袋從屏風後探出去,鄧琰已經立在床榻前,一把將周淩恆給拎起來,在秦德妃還沒睜眼時,一掌拍在她腦門上,秦德妃腦袋一歪,暈過去。


    周淩恆睜眼,發現是鄧琰,鬆了口氣,再睜眼……怎麽又變成了柳九九?


    他捧著鄧琰那張冷冰冰的臉,仔細瞧,喃喃道:「鏟鏟,來,給朕笑一個,別學鄧琰板著臉。」說罷,嘴就要貼過來親鄧琰。


    鄧琰微微蹙眉,一臉嫌棄,側頭躲開。


    柳九九攥著繡花鞋躡手躡腳跑出來,扳過周淩恆的臉,怒道:「我才是柳九九!他是鄧琰!」這秦德妃到底給排骨大哥吃了什麽藥,這也忒猛了啊。


    周淩恆頭昏腦脹,如醉酒一般,他看了一眼柳九九,又看了一眼鄧琰,一巴掌將柳九九推開,正色道:「鄧琰別鬧!」


    「……」柳九九心裏很崩潰,手中拿著繡花鞋往他腦門上拍了一下,「排骨王你給我醒醒!」


    鄧琰二話不說,拎著周淩恆跳窗離開。


    柳九九攥著鞋子在原地直跳腳,壓著嗓子低吼道:「鄧少俠你把排骨大哥留下啊!」


    她躊躇片刻,索性把另隻鞋撿迴來穿上,笨拙地從窗戶翻出去,追著鄧琰跑。


    她一路小跑,總算在翠玉池邊看見他們。她剛喘了口氣,就見鄧琰用力一提,把手裏的人給扔出去,周淩恆「撲通」一聲跌進冰涼的池水中。


    啊啊啊!謀殺啊!


    柳九九嚇得魂不附體,頓了片刻抱著石頭朝鄧琰砸去。


    鄧琰側身一躲,她那塊石頭「撲通」一聲砸進池子裏。她看了眼鄧琰,又看了眼沉進池子裏的周淩恆,當下腦中一片空白,脫了鞋就要跳水。


    鄧琰攔住她,沉聲問道:「你想做什麽?」


    柳九九怒不可遏,在鄧琰腳背上一陣猛踩,「你敢把皇上扔進池子裏!本宮要殺你的頭!滅你兩族!不,滅你三族!殺得你家狗你家毒蠍子毒蛇都不剩!」


    她衝著鄧琰張牙舞爪地一陣抓撓,鄧琰不躲不閃,被她抓了一個大花臉。


    平靜的水麵蕩起波紋,周淩恆從池子裏浮起來,緩緩遊過來,抓住野草跳上岸。他被池水一冰,果然什麽藥效都散了。


    鄧琰鬆開柳九九,她就像個出了籠子的野鳥般,撲進周淩恆懷裏,抱著他的脖頸,將臉埋在他濕漉漉的胸膛裏「哇」一聲哭出來。


    周淩恆推開她,朝後退了幾步,避開她道:「別抱朕,唯恐濕了你的衣衫。」


    柳九九抿著嘴,鬆了口氣,抬手擦了擦眼淚,扭過身抓住鄧琰的胳膊,對著他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鄧琰好無奈,杵在那裏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被皇後當成出氣包暴揍,偏偏他還不能還手。他大半夜的舍棄媳婦兒來執行任務,他容易嗎?


    周淩恆讓柳九九跟隨,隻是想向她證明,除了她,他誰都不喜歡。他早料到柳九九對這種事應付不來,不禁暗自慶幸還好他有先見之明,一早遣了鄧琰候命,一旦他中了秦德妃的招,便由鄧琰出麵解救他,中春藥這招他早想到了,此時亦有準備。


    他從鄧琰手中接過一早備好的包袱,去樹後將濕透的衣服換下,換了身幹爽的衣服,整個人舒坦不少。


    等他從樹後出來,柳九九再次撲過來,在他懷裏一陣猛蹭,「明天我讓人打鄧琰板子,他居然敢把你扔進池子裏!」


    周淩恆摟住她,溫聲道:「別動氣、別動氣,朕吩咐的,隻有這樣才能讓朕盡快清醒。」


    鄧琰搖頭很無奈,這他娘的算啥啊,做了好事反挨一頓揍。


    等柳九九扭過頭時,鄧琰已經離開,縱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周淩恆拉著她的手,「走吧,咱們迴去歇著。」


    柳九九有些遲疑,「秦德妃那……」


    周淩恆淡淡道:「鄧琰辦事你放心,秦德妃不到明早是醒不來的。」


    她點頭,走了沒幾步又停下,「我腿軟,想坐一會兒。」


    更深露重的,周淩恆怕她受涼,說道:「早些迴去歇著,夜裏天涼。」隨後在她麵前蹲下,「來,朕背你迴去。」


    柳九九心裏一甜,趴在他背上,摟住他的脖頸。


    周淩恆背著她往景萃宮走,途徑香凝宮,他們意外看見蕭淑妃鬼鬼祟祟地從後殿門跑出來。


    柳九九覺得奇怪,這大半夜的,蕭淑妃一個人幹麽去?難不成……是打算去鑽她景萃宮的狗洞,偷吃去的?


    她拍了拍周淩恆的肩膀,「排骨大哥,快,跟過去看看。」


    周淩恆有點不願意,打了個哈欠,「朕累了,咱們早點迴去歇著吧,人家的事咱們就別好奇了。」那口氣說得好像蕭淑妃不是他的妃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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