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洗塵宴,不過更接近於家常便飯,度明過來,說是朝中大臣求見,刑元啟隻好無奈的站起身,拉著古雲章走了。菁華正在吩咐宮人給容錦慕收拾宮殿居住,突然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


    隻覺一陣惡心湧上心頭,錦嫣跑到殿門口扶著花架嘔吐起來。最先反應過來的容錦慕也跟著跑出來,見她難受的樣子擔憂的問道:“錦嫣,你怎麽了?”


    “我……”來不及解釋,一陣眩暈伴隨著黑暗襲上來,隨即失去了意識。


    “錦嫣,錦嫣,你怎麽了?”容錦慕聽見聲音奔過來,將暈厥過去的人兒抱在懷裏唿喊。


    “嫣兒,這是怎麽了?怎麽會突然暈厥?快快,去叫禦醫,叫禦醫。”菁華一瞬間失了方寸,嫣然宮裏亂作一團,宮人趕緊跑了出去請太醫,薑湖在一旁開口道:“娘娘,快把公主扶進去吧,太醫很快就會過來的。”


    “哦,對對,是我糊塗了。”容錦慕抱起錦嫣跟在菁華後麵進了內殿,將昏迷中的人抱到床上,焦急的快要掉下淚來。容錦慕抓著錦嫣的手指,隻覺血液也隨之冰冷。


    “快去請皇上過來,薑湖,現在呢,現在該怎麽辦?”


    薑湖上前將手搭到錦嫣手腕上,但聽那脈搏並無不正常之處,“娘娘,想來是沒有什麽大礙的,娘娘稍安勿躁,等太醫來了一切都清楚了。”薑湖安慰道,自己並不大懂醫術,隻是本著武者的常識瞧了瞧,到底也安慰到了菁華。


    “真的沒事嗎?”容錦慕擔憂的詢問。


    “無礙,不過還是等太醫來了再確定一下的好。”能無所顧忌的安慰皇後,卻不能對慕國的皇帝信口雌黃。


    “好好,一定不能有事。”


    二人臉色也都不好看,不過幸好沒等多久幾個太醫就匆匆的趕到了,接踵而至的是邢元啟,古雲章沒有跟著。


    “怎麽朕剛走就出事了?菁華,嫣兒怎麽了?聽說是暈厥了?”刑元啟心急火燎的趕來,他和錦嫣一向親厚,雖是舅舅,但因著年齡上並沒相差多少,更多時候倒像是朋友和兄長。


    “元啟,你快讓太醫來看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嫣兒就暈過去了。”菁華是嚇壞了,縱然是武藝高強的將門之女,在看到那個女子暈倒時還是失了理智,從小便學不來大家閨秀的模樣,那些世家小姐總是明麵上恭維,暗地裏嘲諷自己,也隻有錦嫣真心和她玩在一起,尤其是前三年,兩人已經是知己個姐妹。


    “快去診脈。”邢元啟在那幫太醫行禮之前開口道。太醫便齊齊奔向床榻前墊上腕墊號起脈來。


    邢元啟上前一步攬上菁華的肩膀,擦去她眼眶下的淚水,緊緊的盯著那隻放在錦嫣手腕上得手,等著結果。


    年老的太醫放開了手退後一步,另一個中年太醫上前去接著診脈。菁華等不及便開口問道:“常太醫,嫣兒如何。”


    太醫院規矩,帝妃之間診脈從資曆開始,卻也要大家診脈之後商討了才能向上位者開口。


    “不必隱瞞,你說來便是。”邢元啟一開口,太醫哪敢外辯駁,又見著皇後娘娘擔憂甚重,想來此事與皇上無關,思慮一番拱手開口道:“啟稟皇上,這位夫人怕是有喜了。”


    “有喜?”這一聲驚唿來自於容錦慕,一瞬間的臉色慘白。


    “當真是有喜了?”菁華帶著歡喜問道,邢元啟也有些憂慮,落在太醫眼裏,倒是不明白真相了。誠然答道:“臣號脈,確實如此,當是三個月了,和皇後娘娘的日子所差無幾。”


    “臣等診斷結果和常太醫無二。”其餘診了脈的太醫也過來符合,這下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菁華推開邢元啟跑到榻前看著睡熟的人歡喜的笑起來,不想自己一時開口竟然成了事實。


    “那公主又怎麽會暈厥?”


    “迴皇上,臣以為是勞累所致導致氣血有些不足,臣來開一些進補的藥,讓公主休息一下便可無礙。”從帝後二人口中得知了此女的身份,太一門便更加小心起來。


    邢元啟擺了擺手讓他們下去,薑湖指了兩個宮女讓她們跟著下去熬藥。


    容錦慕徹底傻了,呆呆的站在一邊,看著那張昏迷的嬌顏不知在想什麽,邢元啟皺了下眉,又怎會看不懂他的心思,又想起古雲章信中所說,隻是一切還不大明白,便想著讓人去打探一番,想從錦嫣嘴裏直接問出來怕是不容易。


    “菁華,太醫都說了嫣兒要休息,我們就別打擾了。”


    “嗯,你說的也是,那我不說話便是了。”


    菁華不想離開,邢元啟也不強求,便任她默默的坐在錦嫣身邊。扭頭看向還沒有迴過神來的容錦慕開口道:“朕有一些事想和慕帝說,還請慕帝能隨朕出來一會兒。”


    容錦慕迴過神來,悲戚的看了一眼榻上的人,點了點頭跟著邢元啟到了外麵。


    “皇上想問什麽?”


    “錦嫣和顧君燁之間到底怎麽了?”那個女子,總是把什麽都放在心底,每一次見到她,都帶著累累的傷痕。顧自強顏歡笑,卻不知那樣更讓人心酸。


    “其實,我並不知道,隻是可以肯定的是,顧君燁一定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這個世上,也隻有那個男人會讓她憂慮,會讓她心傷,可是他卻是連守護她的資格都沒有。


    邢元啟無奈,看來他真的不知,隻是……實在想不通他們夫妻二人會發生怎樣的矛盾,顧君燁登基為帝之後沒有上朝,想來也是為錦嫣的事情焦慮,這其中的複雜關係,著實讓人費解。又不知此刻到底該不該通知顧君燁那邊人在兗國。“顧君燁這次是如何登上皇位的?聽說慕帝幫了不少忙。”


    “哦,算是吧,顧君燁向慕國借兵,我便借給他了,也是父皇的意思,後來安城之戰顧君燁就贏了,後來聽說皇後娘娘被皇上父子害死,顧君燁就帶著人馬殺到了塗城,錦嫣偷偷跑去,我在半路上遇到了她們,便和她們一起到了仙雲鎮,也就是在我們到了之後才起戰事的,顧君燁一日之間便攻破了塗城。”也就是那日,他看到了她伏在紅袖身上哭泣,卻在那個男人迴來後繼續換上笑顏。這其中曲折,他不知,卻知道她一定是受了委屈。


    刑元啟沉思,不知事情是出在哪裏呢,聽容錦慕的話,似乎是有諸多疑點,卻又抓不住。


    “慕帝為何要幫顧君燁?”這天下三分,國與國之間的矛盾一觸即發,靠著聯姻能維持多久沒有人會知道,莫非眼前這個看似單純的少年是想和顧君燁聯手除掉兗國?思及此,眸子危險的眯起來,盯著容錦慕,眼神漸漸變冷。


    “不是告訴過你嗎,這是父皇的囑托。祁國之爭,顧君燁贏了便是帝王,輸了便是一具白骨,父皇雖然已經隱居,卻不能丟下錦嫣,所以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幫他。”


    “原來如此。那麽慕帝自己的想法呢,若是三國勢力失衡,那麽慕帝可有考慮過慕國的未來?”


    “未來嗎?”他不知道,已經失去了坐上帝位的動力,一腔熱血和複仇的決心已經成為一個笑話和別人握在掌心裏的陰謀,逼走自己的父皇,造成慕國的動亂,這些事情的原因,都是自己的出現惹來的。


    “我不知道,縱是亂世將起,萬不會是慕國出頭,兗帝放心,慕國不會聯合齊國為難兗國,慕國的情況我知道,天下即將歸一我也知道,父皇做的選擇我亦尊重。更多的,我不想讓她傷心。”


    “你愛她?你們是不可能的!”


    “我隻道。”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這樣告訴他的:他們是不可能的!是嗎?是的,其實自己也是明白的,可是那又如何,愛了便是愛了,強求不得,卻也不力放棄。


    “我知道你們都覺得不可能,她已經嫁給了顧君燁,而且現在……已經懷了她的孩子,可是你們沒有人能夠明白我對她的感情,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她,在慕國的皇宮裏,她擁有最燦爛的笑容,擁有父皇和母妃的寵愛,是天下是幸福的小孩。我羨慕,我嫉妒,漫長枯燥的歲月裏,師傅逼著我練劍,我一點都不喜歡,或許我骨子裏是和父皇一樣的,隻想尋求一世安寧,可是偏偏要背上那樣的命運,偏偏要遇見她。我刺殺了她三次,其實我還有很多機會,可是卻不想出手,心裏的仇恨在不知不覺中消磨,我羨慕殳戩,可以隨時呆在她的身邊為她遮風擋雨,我羨慕顧君燁,可以與她朝夕相伴許下白頭誓言。那日伏鍾山上,我還羨慕你和古雲章,甚至羨慕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可以無所顧慮的和她呆在一起,可是這些我都無法做到,因為今生注定我們隻能是仇人。那一日我坐在龍椅上,惶恐、不安,卻在那一刻想起了她,我害怕,害怕她看到自己的模樣,一身龍袍卻刺眼的很,她一定不喜歡,她和父皇和母妃的感情深厚,我不嫉妒,隻覺得苦澀,尤其在後來得知真相時,咋替她難過的同時竟有些慶幸,我不想和她做仇人,隻想呆在她身邊,即便像殳戩一樣,可是我卻沒有殳戩的本事,你知道嗎,縱然失去慕國,我也隻想讓她開心,哪怕是成全,隻要她開心就好。”


    容錦慕走了,帶著深深的失落留下孤獨的背影,刑元啟站在原地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不明白。最後卻剩下一句歎息,那少年癡情的樣子,他懂,那是她姐姐的孩子,一如那個淡薄如水的女子,立於雲端之上,畢生追求的卻是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共挽鹿車的生活。他懂,卻隱隱能看透那人的命運,帝王之家,何況他是一國之君,所求所喜又有多少能夠得成所願,他該慶幸,她有古菁華,那個一顆心都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她從小喜歡自己,他亦是知道,不明白不代表不歡喜,居於高位有心事才能隨心所願,前提還是那個女子生於世家,她的父親剛好是開國功臣,恐怕這世間少有像自己這般幸運的人吧,今生所擁有卻是是世間少有之幸事,他會倍加珍惜,就算不能一生一世,在有生之年,他定不負她。


    轉身迴到了那個自己要守護一生的女子身邊。或許這世間事情原本就是難以預料的,握在手心裏的幸福要緊緊的抓著,趁著擁有時珍惜,就算有一天消亡了,也不會留下遺憾。


    兗國最後一位皇帝,刑元啟,在位三個月,殞命於三軍前,後世稱靖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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