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倒是沒有過多盤查,一路向南也未遇到什麽兵匪。


    隻是在一地名叫【韓莊】的位置,他們遇上了大規模的傳染病。


    靠近韓莊二裏地的時候,他們在馬車上就可嗅到屍體腐敗的味道,飄得到處都是。


    且那種紫色的魔道光斑,也隱隱約約在各地浮現。


    這正是天下大亂,群魔亂舞之象。


    那魔道顯化,不但可以將野獸變得癲狂,正常之人若是被魔氣感染,也會受到魔性支配。


    比如原本善良的人,從此變得殘暴嗜殺。他內心裏但凡有一點負麵情緒,魔氣會將之放大一萬倍。


    也因如此,才有俗話說某人入了極端,便叫入了魔。


    在江陵看來,這魔道與天上的那口造神鍾一樣,都是某個天域延伸下來的投影。為的,就是在人間界掠奪氣運造化。


    魔道不會肆虐太久,便是你不管不顧,短則三五年,長則九到十年。一般不會超過十年,它就會自行退去。


    造神鍾賜下的神靈法帖也一樣,無論是【日行一善】還是【日行一惡】,待到天下第二次大定,便是眾神歸位之刻。


    那時,本質,都是收割。


    如果將造神鍾看成是仙道,那與它相對應的,就是這各地出現的魔道。


    除了此二者,最近一到夜晚,江陵還多見許多綠色光芒朝東海飛去。


    綠光代表的是妖氣,那漫天衝霄的綠光,宛若北邊的極光,悠然天際,綿綿不絕。


    甚至,連聶倩都感覺到一種隱隱的唿喚,也想朝東麵而去。


    那大概是刻畫在血脈深處的東西,在最近受到了召喚,才會心有所感。


    此番南下,江陵本也沒打算去往某個地方,但因聶倩的這個感應,他也臨時決定,不如就往東邊走一遭。


    從汝南出來,隻小半日,便見一河流徜徉在前。


    有一渡口,錯落著數條船隻。


    大抵是人煙稀少,野渡人戴著草帽躺在船板上休息。


    既遇上了河流,那馬車便不能再用了。


    江陵便以紙人吹化一口靈氣,將它幻化成人的樣子,讓它駕著馬車,又原路返迴。


    為通過門檢,他還特意給畫了一道路引。


    “此馬車,當完璧歸趙,去吧!”


    隻吩咐一聲,紙人就駕著馬車往迴跑了去。


    之後三人就來到渡口,喚了夢中船夫。


    船夫是個年輕人,聽得喚喊,拿開鬥笠,瞧得一男二女,一身貴氣。


    他一打量,露出笑臉:“客人這是要搭船?”


    江陵:“可方便?”


    船夫坐起身來:“當然方便,有錢就走,去哪都行。”


    江陵笑了:“那若是去東海,可行?”


    船夫也跟著笑笑:“客人莫要說笑,我這船隻,在江河跑一跑倒還罷了,去不得大海。且也去不得大河,此去往東,頂多是到息縣,那也是有著一百多裏水路。客人若是想去東海,倒是可以在息縣搭船,那兒有時倒是有大船經過。”


    江陵:“若去息縣,要付多少銀錢?”


    船夫不好意思地為難道:“其實說是那麽說,我一向隻跑短途,息縣太遠,一般也不跑。”


    一百多裏水路,往返迴來並不容易。


    小地方的渡口船隻,多是往返於二三十裏之間。


    江陵:“若買下你這船,要多少銀兩?”


    “船?”船夫撓了撓頭。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要買船的,便呐呐說道:“這船造一艘,少說也得二兩銀子……”


    木板烏蓬,造價不高,但水路行走,多看行船者的水上功夫。


    江陵取出一錠五兩紋銀,“我買你這船隻,可賣?”


    船夫一看,他肯出五兩,頓時就站了起來:“客人你是當真?”


    江陵:“我欲往東去,你既不去,那隻有買下船隻自己去了。”


    船夫憨厚地笑道:“客人倒是有趣,隻是我實話與你說了,買船容易,但這掌船卻不簡單。而且水上行船比不得路上行馬,旱路上坑坑窪窪易見,避開便無問題。但這水路,看不見的門道多了去了。不懂掌船功夫,也是走不遠的。”


    江陵:“掌船功夫,我大抵還是有一些的。”


    船夫聽他這麽說,也不駁他麵子。


    隻是心中狐疑,你這公子哥的樣子,還會掌船?


    “客人既想買,那我也沒有不賣的道理。”


    一手交錢一手交船。


    船夫上了岸,江陵帶著晴霜與荷香下了船。


    三人下去,晴霜與荷香本能地都挨著江陵。小小烏篷船立馬蕩漾搖晃起來。


    船夫忍不住就笑道:“那兩姑娘,可別那麽坐,你們三個人坐,當是船頭船尾各一個,這公子站中間,如此才好平穩。”


    晴霜與荷香聽了,這才稍稍分散,一前一後,坐在江陵身邊。


    待船穩住,江陵便讓船隻順流而下。


    船夫倒也是個厚道人,眼看船隻要走,他趕忙提醒著指著岸邊插在泥土裏的一根竹篙。


    這一段的淮河是緩水區,若不用篙,那走得是極慢的。


    可還沒等他發話,那船隻竟已去到了河中位置了。


    也不見江陵撐船,那船隻既平穩,又輕快。


    兩個美麗的女子一前一後,欣賞著沿江兩岸之風景。


    江陵站在中間,雙手負背麵朝東方,就這麽的,隻十幾個唿吸,船隻便去得遠了。


    船夫拿著銀錠,愣在渡口,呆呆地看著船隻遠去,嘴裏失神般地喃喃:“篙……篙……”


    連竹篙都不拿,那船是咋動的?


    他跑船已有五六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情況。


    忍不住抓了抓後腦勺:“怪……真是怪了。”


    船隻行下四十裏,天氣不同,下起雨來。


    大雨之中,偌大淮河裏,其水層之下,可見大量巨影,也是由此而東。


    有一老龜,爬得挺慢,貴在不舍。


    江陵隔著數十米水深,看到了它。


    那注視的目光很快也讓老龜反應過來,它也朝上一看,與江陵隔著江水對視了眼。


    江陵看得出,它已成靈,隻是年歲著實太大了。有生之年,大抵也難以化成鼇了。


    老龜頷首示禮,四肢遊動,速度與船隻相仿。


    江陵居高臨下,忽笑著問了聲:“如此匆忙,是要去哪呢?”


    老龜水中傳來一話:“此去東海歸墟,今若去,便不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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