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海想起當初李倓將其從劉通手中救下之後,李倓確實對他不甚待見,李滄海當時還覺得奇怪,卻不知竟是因為這個原因。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將整頭烤羊與眾人分而食之,直到天色漸晚,李鈺才起身告辭。


    李鈺離開之後,李滄海帶著吃飽喝足的兩兄弟,迴到了狄府。


    剛走進正堂,看到崔渙正坐在其中與狄懷喝茶說話。


    “滄海,你可算迴來了,崔大人等你許久了!”狄懷忙站了起來說道。


    李滄海對他點了點頭,來到崔渙跟前,問道:“崔大人來此,可是聖上有了決斷?”


    崔渙點了點頭,道:“聖上聞聽此案與逆賊有關,便同意你重查當年之案,你有便宜行事之權,三司六部皆會配合與你,你盡管放手去查!”


    李滄海吐了口氣,對著崔渙拱手行禮,說道:“有勞大人了,但不知聖上何時返迴長安?”


    “聖上決定推遲七日,待中秋過後再返迴長安。不過,聖上也說了,隻給你七日時間,七日之內若是查無所獲,此案就不許再提。”崔渙說完,對著他鄭重地道:“滄海,你也知道此事關係到聖上,就是這七日時間,還是我等與楊相盡力所爭取而來。”


    “此事楊國忠竟也有參與?”李滄海略微有些詫異。


    崔渙點了點頭,說道:“聖上本打算給你三天時間,是楊國忠向聖上進言,聖上才寬限至七天。李大人,七天時間看似很長,但用來調查一件十四年前的舊案,時間就有些緊迫了,李大人,你可要抓緊啊!”


    李滄海沒有說話,崔渙說的沒錯,用七天時間去調查一件時隔十四年之久的舊案。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李滄海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做到,但這件案子事關重大,他是勢在必行。


    “滄海,你真要調查十四年前的舊案?”狄懷雖然從狄晴那裏得知此事。但他並不相信。畢竟此事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要如何去查?


    李滄海重重的點了點頭,堅定地道:“此案我查定了,隻要有一種查出真相的可能,我都會盡萬分之力。我相信真相一定會大白於天下!”


    “好!李大人果然好氣魄!老夫願助李大人一臂之力。”崔渙拍了拍手掌,讚許的說道。


    李滄海感激的對他點了點頭,稍作思忖之後,說道:“滄海這裏確實有件事情需要大人幫忙。”


    “李大人但說無妨,老夫定當竭盡所能!”


    “我要十四年前有關此案的所有記錄!包括相關證詞,傳聞。總之就是盡可能的找尋一切!”李滄海說完,對著崔渙行了一禮,深深地道:“此事難度較大,但滄海隻能依靠大人,有勞了!”


    崔渙捋了下胡須。說道:“李大人言重了,此事交給老夫便是。老夫這就會同高大人,去搜集相關記錄。事不宜遲,老夫這就去了,告辭!”


    說完之後,崔渙便匆忙離開了狄府。


    “滄海,如今你打算怎麽辦?”崔渙離開之後,狄懷皺眉問道。


    李滄海雙手背在身後,來迴地踱了幾步,沉吟道:“此案時隔久遠。想要調查清楚,恐怕要多費一些心力了。”


    他思忖了片刻,說道:“大哥,我有一事想要辛苦你幫我調查一番。”


    “何事?”狄懷問道。


    “秦複當年身為懷化大將軍。身邊自然會有心腹,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下,那些心腹現在何處?”李滄海說道。


    “你想從他們身上進行調查?”狄懷詫異地問道。


    李滄海點了點頭,沉思道:“當年之事,並不算小,他那些心腹若是沒有被連坐的話。應當多少會知道一些真相。而今,隻有從他們身上著手調查了。”


    “此事倒也好辦,兵部之中存有所有武將之記錄,隻要我前去找兵部尚書一談即可。不過,兵部遠在長安,相關信息最快也要兩天才能送至洛陽。”狄懷不無擔憂地看著他,猶豫了片刻說道:“滄海,七天時間實在太過緊迫,你真的有信心嗎?”


    李滄海走到門前,抬頭看著幽深的夜空,平靜地吐出了四個字:“盡力而為!”


    次日清晨,天空突然飄起了濛濛細雨。


    李滄海起床洗漱之後,便拿起一把油紙傘走了出去。


    七天之後,便是中秋佳節,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涼。


    清晨的微風細雨,夾雜著絲絲涼意,吹在人身上,讓人忍不住打起冷顫。


    李滄海閉上眼睛吸了口清晨微涼的空氣,心中一陣寧靜。


    他喜歡清晨起來散步,這樣有助於思考,特別是這種細雨蒙蒙的清晨,更能讓人浮躁的心平靜下來。


    打著油紙傘,走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兩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築群,簡直猶如行走在畫中。


    李滄海就這樣在街道上信不由韁的走著,同時腦海之中不斷琢磨著十四年前的舊案。


    沒有任何線索,也沒有任何記錄,李滄海甚至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過何事,這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從何查起。


    從他之前所查到的線索來看,這件案子存在著諸多疑點,他甚至懷疑過秦複是被冤枉的,但後來從崔渙那裏得知,秦複自己承認了罪行,這就讓他有些想不通。


    若是秦複真的沒有通敵叛國,那麽他承認罪行,很有可能另有隱情。


    但這些他隻能猜測,而不能肯定。


    在不知道當年發生何事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


    李滄海邊沉思邊在雨中緩步走著,街道上行人依舊不多,但那些商鋪卻已經開門迎客。


    不知不覺間,李滄海走到一家賣餛飩的小店,看著熱氣騰騰的餛飩,李滄海頓時感到有些饑餓。


    “店家,來碗餛飩。”李滄海收起油紙傘,走了進去,隨手甩了甩雨傘上的水珠。


    “好嘞,客官請坐。餛飩這就來了!”那店家麻利的將棚子下麵放著的,有些被雨水打濕的桌凳擦了一下,隨即轉身去盛餛飩。


    李滄海也不在意,放下油紙傘。就在那有些潮濕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很快,一碗冒著熱氣,飄著幾許油花的餛飩給端了上來。


    李滄海在麵對街道的方向坐下,一邊吃著熱氣騰騰的餛飩,一邊看著濛濛細雨之中的洛陽城。心中升起一陣安詳。


    老實說,李滄海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至少前世如此。


    可自打來到唐朝之後,他就一直身陷各種麻煩之中,盡管有些麻煩是他自找的。


    用七天的時間去查一件十多年前的舊案,換做任何人,都會忙的焦頭爛額。


    而李滄海卻在這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他知道,寧靜的背後,總是醞釀著暴風雨。


    既然暴風雨總是要來,為何不在風暴來臨之前。好好享受一番這種寧靜呢?


    李滄海是個不會逼迫自己的人,作為心理學碩士,他知道壓力太大了,不一定是好事。


    有時候靜下心來,反而能夠另有所得。


    李滄海眯著眼睛,湯勺不斷在碗中攪動著,街上的行人依舊寥寥無幾,甚至有些冷清。


    那店家卻沒有歇著,他看了看淅瀝瀝的雨水,估算了下時辰。接著走到灶台邊下了又下了一碗餛飩,然後將餛飩放在位於李滄海左側的那張矮桌之上。


    李滄海本以為那店家是自己要吃,可等了一會,發現那店家似乎在等人。


    “店家。為何你下了碗餛飩自己不吃?”李滄海奇怪地道。


    那店家說道:“客官誤會了,這餛飩不是給我自己下的,而是給一位常客下的。”


    李滄海哦了一聲,笑道:“想必這位常客,經常在這個時候來吃餛飩的吧?”


    “客官說的沒錯。我這位常客每隔三天就會來小店吃上一碗餛飩,然後再去到對麵浴肆泡澡。十多年一直如此。刮風下雨從未變過呢!”那店家說道。


    李滄海順著店家所說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斜對麵發現了一家浴肆。


    李滄海頓時升起了一絲興趣。


    浴肆也就是浴池,也就是俗稱的‘公共澡堂’,不過唐朝的浴池尚未完全普及,惟有有身份之人方能進入,普通百姓卻是無緣享受的。


    李滄海沒想到,早在唐朝時期就已經有浴池的存在,他突然有了一種想去見識一番的衝動。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打著油紙傘走到了店前。


    “客官,您的餛飩已經好了,快請進來。”見到那男子走來,店家快步迎了上去,接過他手中油紙傘,說道。


    李滄海看到那男子,發現自己竟然還認識。


    “邱司戶,這麽巧啊?”李滄海微微笑道。


    那男子聽到有人叫他,突然愣了下,待他看清楚李滄海後,忙躬身行禮道:“下官見過李大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洛陽府司戶。


    李滄海笑了笑,隨意地道:“邱司戶不必多禮,今日我同邱司戶一般,隻是個尋常客人罷了,請坐。”


    邱司戶猶豫了下,才在李滄海對麵坐了下去。


    “大人今日怎麽會興致來到這裏?”邱司戶坐下之後,略顯拘束地挪了挪身子,問道。


    “哦,我也是走著走著,突然間有些饑餓,才來到這裏。沒想到,卻遇到邱司戶你這個常客啊!”李滄海笑道。


    “大人取笑了,下官是習慣了這家的味道而已。”邱司戶拘謹地說道。


    “邱司戶,本官很好奇,你為何會在清晨去浴肆?”李滄海問道。


    邱司戶尷尬地咧了咧嘴道:“迴大人話,下官平日裏公務繁忙,迴到家中妻兒早已睡熟,下官不想打擾他們,惟有清晨早起,到浴肆清洗。這時間一久,反倒成了習慣,讓大人見笑了。”


    “邱司戶不必太過拘謹,我之所以問你這些,是因為我想跟著邱司戶去浴肆見識見識,不瞞邱司戶,我還沒去過浴肆呢!”李滄海笑著道。


    邱司戶愣了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疑惑地道:“大人,您說要跟我一起去浴肆?”


    李滄海點了點頭。


    邱司戶頓時有些莫名其妙,以他的了解,但凡有權有勢,或家中有些錢財之人,皆會在自家沐浴。


    李滄海身為大理寺正卿,卻偏偏要去浴肆長見識,這讓他有些想不通。


    不過,李滄海官階高出他許多,他也不好拒絕。


    想了想後,邱司戶點頭道:“既然大人想去,那下官就陪大人前去便是。”


    兩人胡亂的吃了些餛飩,李滄海便跟著邱司戶朝浴肆走去。


    李滄海第一次來到浴肆,浴肆名為‘焦龍池’,門首對柱上掛著一副對聯:金雞未唱湯先熱,紅日東升客滿堂。


    浴肆前站著一名夥計,見到邱司戶,忙上前行禮:“喲,邱大人,您來了?這位是……?”


    李滄海這才明白,這夥計站在門前,是專門攔人的。


    就在剛才,他還看到那夥計趕走了一名平民百姓。


    “這位是京城來的上官,你要攔下不成?”邱司戶臉色一黑,哼道。


    那夥計忙滿臉賠笑地道:“邱大人息怒,小的不敢!兩位大人,裏麵請!”


    說著,那夥計欠身將兩人引了進去。


    進入浴肆,李滄海發現,這浴肆竟然比前世所見的那些澡堂還要富麗堂皇。


    地麵全是用大理石鋪就,打磨的異常光滑。


    浴池之中放著一尊石雕鯉魚,溫水不斷從鯉魚口中噴出,形成一道鯉魚噴水的情景。


    夥計帶著兩人來到一處隔間,之後便走開了。


    “大人,這裏是儲物處,可以將隨身所帶之物存放於此,是不會有人前來偷盜的。”邱司戶對李滄海解釋道。


    李滄海點了點頭,將衣物脫下之後,他披上浴袍便走了出去。


    李滄海走出去之時,邱司戶正在一件件脫著衣服。


    李滄海看到他從腰間拿出一個荷包,見他先是打開看了看,然後將荷包小心翼翼地塞進所脫下的衣服裏麵,之後再仔細的將衣服卷起。


    李滄海眯了眯眼睛,想了想後,徑直朝水池走去。


    以綠螢石鋪就的浴池,在水波的倒影之下,好似一整塊綠玉翡翠,冒著絲絲熱氣。


    此時,浴池之中並沒有幾個人,李滄海試了試水,發現水溫剛好合適,於是便跳了進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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