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紂皇也是真辛苦,為了維護好自己在曆史上殘暴荒淫的形象,甚至連端端正正料理一下國家政事都不能做到。


    也隻有他維持住這樣的形象,各個有野心的人才能安下心來,專心積蓄力量,隻等他的暴.政將商湯天下鬧得殘破不堪時一舉攻破朝歌城門將他紂皇絞殺,將這天下把姓氏改變。


    我弱則敵強,我強則敵弱,兩地相爭無非就是這樣的道理。


    帝辛的父親帝乙在位時,國勢衰弱,又受東夷攻擊,兵力大多耗費在東夷之上,反使國內兵力空虛,甚至有被諸侯周地吞並的危險。帝乙為免商湯滅亡在自己手中,可謂殫盡竭慮,使盡各種手段,連自己和兒子的婚姻也能一並賠進去,才將國勢挽迴了一些,頗有中興之象。


    帝乙中興的結果就是虎視眈眈恨不得立刻反了商朝的西岐姬昌一直俯首稱臣,除了商湯抗擊東夷侵略時稍作動作外,再不敢輕舉妄動!


    紂皇卻不喜歡這樣——非常的不喜歡,敵人就是敵人,光是壓製並不會消滅他的反噬之心,隻會讓對方的仇恨在長久的壓製中越燒越旺,力量越積越大,反而最終成了除之不去的心腹大患!


    若能讓周地提前十年二十年反商,以商湯現在的國力、兵力對付他根本不成問題,但到了三十年以後,莫說他紂皇將近六十歲根本就懶得動,就現在商朝各大貴族爭權奪勢的勢頭,又有聞仲聞太師每月每月地消耗著兵力,紂皇敢保證等到西岐百忍成金實力大壯之時正是商湯國勢最衰弱的時候,不被滅掉才怪!


    何況,當今之世,四方八百諸侯,怎可能隻有西岐一股勢力野心勃勃?


    若是紂皇能真正地掌控這個國家,而不是大半權柄落在那群忠臣賢能手上,他必然不會選擇這樣別扭的手段來引誘如姬昌這樣的野心家加緊動作籌備反商事宜,直接就領兵將這群人一鍋端了!


    無奈商朝王權早在帝辛爺爺的爺爺那一輩就開始沒落,國王看似風光,許多決策上都受到貴族世家的掣肘。你要是個暴君還能活得瀟灑點,你若想做個聖明之主,嗬嗬……被一群守舊勢力拖拉著,哪裏就能輕易成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世界依據的是明朝文人所寫的小說,這商湯的大臣們個頂個的“賢能”,跟明朝官員一樣喜歡死諫,紂皇稍不理會,就耿直了脖子,再嚴重一點就是頭撞台階、石柱,將一個好好的朝堂弄得血氣淋淋。


    這不是開玩笑嗎?他們自己是得了一個忠臣諫臣的名頭,那被他們用死威逼,還必須給他們的死買單的皇帝呢?昏君呐!暴君呐!紂皇敢打賭,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就是被這群死老頭子活活逼死的!


    可恨的是,這群家夥還個個都是世家出來的,背後都是一股又一股隨著商湯老祖打天下累世下來的貴族門第,與那明朝窮酸出身的官員很不相同,紂皇想要真正殘暴一把將他們統統滅了都不能,隻能擺出荒淫無道的形狀,叫這些喜歡以死諫言的大臣們自動去死,也好圓了兩廂心願!


    要知紂皇性情殘暴,最不愛耐煩,又非是他商湯殷氏真正的子弟,此來哪裏真正能在乎這一皇朝盛衰存亡?不過為己家性命著想才想攪一攪渾水,若能成事保他成湯天下,那是大家運氣,若是不能敗了也是曆史必然,天下氣運所致,紂皇心裏可不會有半點愧疚絲毫難受,大不了周軍破城之時,他拖著伯邑考這倒黴孩子一起火燒鹿台,趁機火遁了事!


    說伯邑考是倒黴孩子,紂皇可一點沒有冤枉他!原本紂皇想著在自己設計下伯邑考都將西岐重臣散宜生弄沒了,還折損了一百多個虎賁,可謂在朝堂、軍團兩者之間都失去了威信與支持,在這種情況下姬昌為了安撫住這兩股勢力總要將伯邑考的世子之位剝奪了吧——在紂皇看來,姬昌但凡有一點疼惜這個兒子也不會讓他繼續尷尬地呆在這個位置上的!可是姬昌不愧是忍了帝乙、帝辛兩代商王,一直到死都還在忍著的一塊老薑,能忍得很也老辣得很,竟是頂著重重壓力保住了這個嫡長子的世子位置。


    別人道是姬昌真心愛惜這個長子,紂皇卻要可憐伯邑考隻能一死方能報答這份養育之恩!


    卻說那日,伯邑考失了散宜生,帶著一群怨恨他的士兵迴了西岐,站在朝臣中間,將散宜生辭官的事情稟告了姬昌。


    姬昌又怎麽會料到散宜生會這般作為?隻暗中瞧了一眼站在武官之首的次子一眼,卻沒說什麽,隻是擺了擺手。


    他雖不說什麽,那些一直以散宜生馬首是瞻的文武百官們卻哪肯放過這個無能的嫡長子,紛紛躁動了起來,卻是不等他們上前伯邑考立在姬昌下首,已先自己認罪,請求父親將自己的世子位廢去,在他弟弟裏再尋一個賢德有能力的人,這才是西岐之福,亦是他伯邑考一人之福。


    姬昌聽了伯邑考的話,麵上做猶豫狀,底下原本躁動的群臣也安靜了下來,他們雖然覺得大公子的能力不足以為西岐之主,但他的品性還是叫他們好生欽佩的,人貴在自知之名,但這世上又有幾人真能做到這一點?


    就在姬昌猶疑不定之時,次子姬發突然走出,跪在地上竟是懇切地請求父親不要剝奪兄長的世子位,隻道兄長品德出眾,又是嫡子之長,名分天定,而今沒有犯下大錯如何就能剝奪其世子位?


    姬發心念兄弟情義,此番話說來情真意切,更在最後向父親三次磕頭,向他承諾隻要不廢除了長兄的名分,他立即就出西岐去,就是尋遍天涯海角也要將散宜生尋找到,勸他迴來周地。


    姬昌聽他這般說,又去看伯邑考,伯邑考卻是伏在地上,隻請父親能夠成全他放下世子位,至於散宜生他自當去尋來,以此彌補過錯。


    這時大臣裏走出一人,乃是大夫閎夭,是與散宜生、太顛並稱西岐三賢的能臣。隻見他從群臣中出列,俯首一拜,對西伯侯說道:“啟稟伯候,今日之景猶如古公亶父(姬昌爺爺)三子讓位之爭,兩位公子兄弟情深,是侯爺大德,亦是我西岐百姓有幸。”


    又見大夫太顛緊跟其後道:“今日大公子能自謙自讓其位,日後即位必然是一位謙遜、仁厚的君主,不像那紂皇一般忌能妒賢,又有二公子等諸位兄弟相襯,西岐國運必然大盛,是我周地百姓未來的福氣,還請侯爺三思。”


    原本還在憤憤然想要替姬發說兩句話,好將他一舉推上世子位的大臣們此時見到太顛與閎夭雙雙出列為大公子求情,又見姬發一副兄長若不為世子,他也絕不再留下,頗有追隨太伯(姬昌大伯)、仲雍(二伯)的意思,為免真出了當年古公亶父三子去二的悲劇,連忙俯首一齊勸說主公莫要答應大公子的請求。在他們心中早就認定西岐失去一個伯邑考不算什麽,若是失了二公子姬發,那就虧大了!四公子姬旦雖然也顯露出了賢能之德,但是年歲太小,而姬昌歲數已大,那商湯天下眼見就要倒了,他們總不能拉扯著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少兒去反商吧?


    至於三公子姬鮮,不好意思,這混球德性實在太糟,許多大臣都不願意承認他是品德高尚的西伯侯夫婦生下的孩子,更別說將他考慮在姬昌繼承人的人選中了!


    如此,在眾位大臣的一致請求下,姬昌終於下定決心,將伯邑考的請求打了迴去,還拍了拍這個兒子的肩膀,勉勵了他一番,卻是沒有讓他將功折過派他去尋找散宜生,而是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姬發。


    姬昌如此安排,內中緣由伯邑考如何能夠不明白?隻覺十分苦悶,一種難以明了的情緒始終環繞在他心中,叫他困擾,實在不明白父親為何要這樣做,難道非要他被二弟姬發比得毫無光彩才能讓他從這種尷尬的位置上下來,讓位於對方?


    伯邑考想不通自己父親的心思,縱然他心胸開闊,也不免要為父親的偏心而痛苦!


    他卻哪裏知道,真正偏心的卻不是他的父親,而是被他視作天下間最慈愛的女性的母親——太姒。


    當年,太姒辛苦懷胎十月終於生下了與姬昌的嫡長子,哪裏知道高興勁還沒完全上來,姬昌一卜卦象落下,卻是算出父子狹路相逢隻能活一命的命相來。


    太姒與太薑(周太王正妻)、太任(周王季正妻)並稱“三太”,嫁入西岐之後便遵循周地禮儀,克盡婦道,與人常道女子婦德莫過於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為人.妻者更應該以夫為天、以夫為地,一身都奉獻與自己的丈夫,全心全意地輔助他的事業。


    當日姬昌算出長子命運,隻是心中念著真到了父子必死一人的那一天,自己已經年邁、離死不遠,而兒子正是強壯年少的時候,哪有老父為了自己能苟延殘喘些許時日而要意氣風發的兒子去送死的道理?


    偏他太姒不是這樣想,隻道自己年輕,兒子還能生下許多,但是丈夫卻是隻有一個。她又十分仰慕愛戀自己的丈夫,隻要一想西伯侯會死在商湯之地,心中就猶如刀攪一般疼痛,新生兒帶來的喜悅也全都變成了灰心喪氣。


    待到次子姬發生出,一見到長子就痛楚不已、怨恨不已的太姒更加不願意麵對那樣恐怖的結局,於是便想方設法地將伯邑考放在身邊教養。


    也算是她能耐,將個伯邑考教養得這般出色,別人瞧見了還要道一聲好,隻為數不多的明眼人能看出西岐的嫡長子已是被他母親養廢了,根本不能滿足姬昌對繼承人的要求。


    久而久之,就連原本並不想利用兒子度過厄難的姬昌在再三失望之下,也隻能改變初衷,並將希望轉移到了次子姬發身上,將他好好栽培,甚至不樂意讓他太過接近自己的母親,而是自幼就丟在了軍隊裏馴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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