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受重視,魔藥學課堂顯得很擁擠。


    這是一棟麵積不大的磚樓,牆麵是青色原石,沒有做粉刷處理,爬滿了藤蘿爬山虎,看起來即將荒廢。


    每張桌子上擺放著今天所用的藥劑,許多學徒已經趴在桌上半睡半醒了,美其名曰冥想,有年紀比較小的學徒正打打鬧鬧,勤奮的學徒在背誦練習著拗口的法術咒語,他們都不是魔藥學係的學徒,因為學院規定魔藥學是法師必學的基礎,所以才統一由格蘭梅法師授課。


    格蘭梅法師每時每刻都掛著微笑,她紫色的法袍很打眼,加上深刻的微笑,才顯得有那麽一點存在感,否則,她是學院最被忽視的法師。


    準確地說,基本上沒有學徒把她當作法師,私底下稱唿她魔藥師。


    魔藥師可不是個受人尊敬的稱號,它幾乎是法術廢柴的代名詞了,隻有在法術上寸步難行的人才會鑽研魔藥學,好歹占一個法師的名頭。


    夏伊很能體會格蘭梅法師那寂寞如雪的人生,真的。比如現在……


    “魔藥學源遠流長,曆史悠久,它是從遠古煉金術脫離的另一種高深的學問,學徒們,你們知道,是誰從煉金術中,創立法師魔藥學的嗎……”


    格蘭梅法師懷著慈祥的微笑,期待地環顧四周,好像所有學徒都在聽她演講似的,她一點也不在乎課堂靜謐得如同休息室一樣的氣氛,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答對了!就是人族第一個智者,薩魯曼大師!”


    格蘭梅自問自答,她的眼光偶爾落到角落中,夏伊的身上。格蘭梅法師在得知身懷全元素親和力的夏伊。選擇了魔藥學之後,興奮得直接暈厥。她看向夏伊的眼光多少有些關照,就算夏伊隻是在魔藥學掛個名,那也是種榮幸。


    夏伊對格蘭梅的好意投以微笑,起初夏伊因為格蘭梅偽善的笑容、沒品位的著裝打扮鄙視過她,在知曉格蘭梅的處境之後。她倒覺得格蘭梅有些可憐,生活在夾縫之中,左右逢源。


    夏伊坐在左上角的偏僻地帶,這裏是魔藥學學徒的專屬位置。


    她的左邊是一對來自埃古尼家族的雙胞胎,年紀和芬妮差不多。他們有著同樣的麵孔,同樣的神態。同樣的衣袍,同樣的聲音……夏伊無論如何也分不清誰是洛基。誰是洛克。


    “你好,我是洛基(洛克)。”


    這是夏伊剛坐下他們的招唿,很真誠問候,是那種看到同類的喜悅。


    “你們好,我是夏伊。”


    他們的眼神有點木訥,夏伊注意到。他們微微低頭,眼珠很少轉動,移動目光由脖子扭動完成。


    後來夏伊才知道。這兩兄弟是埃古尼家族的庶子,他們的母親難產而死,成為了家族鬥爭的犧牲品,在一歲之前,由一位女傭當奶媽,之後再沒有任何照顧,除了提供食物和衣服外,埃古尼家族不曾關注過這對苦命的雙胞胎兄弟。


    直到五歲,他們才學會說話,然後被送到法師學院。五歲才會說話,被當作低能兒扔給了格蘭梅法師,格蘭梅從微薄的俸祿中拿出一部分養活雙胞胎,管個溫飽。


    格蘭梅法師可不是憐憫雙胞胎,而是她的魔藥學,沒有一個學徒,為了不被法師學院辭退,洛基和洛克成為了格蘭梅的法師學徒。


    “我們認識你。”洛基和洛克異口同聲說道。


    “喔!你們的默契,真是……很酷!”


    夏伊隨口驚歎道,她從沒看到相似度這麽高的雙胞胎,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雙胞胎無論做什麽事都在一起,吃飯,睡覺,沐浴……甚至是生病。


    “謝謝。”


    雙胞胎不約而同微微低頭說道,他們很少得到稱讚,他們同時生出一種特別的感覺,是超過成功調製出一份藥劑的喜悅。


    “你是個好人。”洛基和洛克用簡單的詞匯小聲說道。


    夏伊厚顏無恥地接受了誇獎,她對雙胞胎的印象不錯,除了木訥一些外,他們還算是英俊,五官不出色但至少標致,可惜亂糟糟的頭發和眼鏡遮蔽了他們的帥氣。


    “你們怎麽認識我?”


    夏伊詢問道,洛基和洛克兩兄弟不是活潑到喜歡打聽八卦的人,她住進鬼屋的謠言,想來也傳不到他們的耳裏。


    “是格蘭梅法師說的。”兩兄弟稱唿格蘭梅帶著其他人沒有的尊敬,“她是個負責的法師。”


    最後的話,夏伊懷疑是格蘭梅教雙胞胎說的。夏伊發現一個細節,唯一區別兩人的細節,哥哥洛基的手指甲蘸著一些紅綠色鮮豔的礦石粉末,而弟弟洛克手指甲,是顏色單調的藥劑汁水。


    詢問之下,夏伊才知道,洛基和洛克的分別。


    洛基喜歡調配各種毒性藥劑,慢性的、劇烈的、腐蝕的、潰爛的……洛克則是給哥哥擦屁股,救活所有被哥哥灌毒藥的小動物,他對解毒頗具心得。


    夏伊接下來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另一個同桌,是一個七八歲的小胖子,可愛得有些過頭了,他所有時間都用來睡覺,唿嚕的聲響就快趕上格蘭梅法師的說話聲了。


    他纖長濃密的睫毛覆蓋眼瞼,嘴巴在睡夢中吮吸似的啜幾下。小胖子突然爬起來,迷迷糊糊地蹭了蹭眼睛,嘟囔道:“別盯著我看……”


    因為小胖子長得像是瓷娃娃,雙頰桃瓣似的粉嫩,夏伊才多看了兩眼。


    夏伊訝異地問道:“你在睡覺,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小胖子睜著惺忪的眼睛,發現有人跟他說話,低下頭去,磕磕巴巴說道:“我……我是說夢話呢……”


    “他是瞌睡蟲安迪。”洛基和洛克哥倆介紹道,因為安迪似乎有些膽怯,他不敢和人對視。


    安迪研究的是迷幻劑,受曼德拉草的影響產生幻覺,所以經常分不清睡夢和現實,所以他不敢和人打交道,這是雙胞胎兄弟的解釋。


    “曼德拉草?”


    索倫的筆記中,有記載許多他認為有意思的植物,曼德拉草是其中的一種。


    曼德拉草的葉子不出奇,橢圓葉片,低矮植株,它的地下根莖卻粗壯,上了年份的曼德拉草,根莖可以長到成年男人的大腿粗。民間把曼德拉草看作不祥之物,敬而遠之,誰挖到曼德拉草,就代表厄運的降臨,所以它被稱作“厄運之草”。


    傳說中,曼德拉草是人類夭折的嬰兒和流產的胎兒轉生,因為曼德拉草的根莖跟嬰兒很相似,有胖乎乎的手腳和圓圓的大腦袋。惡靈積聚對人的怨氣,所以將厄運降臨在任何接觸的人身上。


    驚人的是,當曼德拉草叢泥土裏拔出來時,它會發出刺耳的啼哭!


    這種恐怖的植物正如它的惡名,挖到它的人都開始變得瘋瘋癲癲。


    在法師的研究室,曼德拉草則是致幻劑,它的作用是誇大人的情緒,快樂的人會飄飄欲仙,痛苦的人將痛不欲生。


    曼德拉草無疑是極其危險的,但是似乎安迪和它常常接觸卻安然無恙。


    夏伊驚奇地感應到,安迪的靈魂力量極其強大,超過了法師級別的精神力!竟然和自己相差無幾了!骷髏可是以靈魂強大著稱的啊!安迪還隻是一個小孩子!


    “夏伊……我……我在睡覺時,會比醒著頭腦更加清楚,我的意思是,我做的夢,都是真的……”


    安迪笨拙地解釋著,他實在找不出準確的措辭,形容他特殊的能力。


    正如他睡夢之中看到的,夏伊對他沒有歧視,所以才敢把這件事告訴她。安迪覺得,既然夏伊也是魔藥學係的一員,肯定也是一個怪物,他們同病相憐。


    安迪睡覺的時候,可以知道周圍一切發生的事,比肉眼更加清晰,比耳朵更加可靠,而且十分完整。他嚐試和父親說過這件事,後果是他被當作怪胎送到法師學院了,就連格蘭梅法師,都覺得他生活在幻覺之中。


    “安迪能夢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洛基和洛克不得不幫助安迪解釋,五歲才學會說話的雙胞胎能描述到這個份上已經很難了。


    “是嗎?那你夢到我什麽了?”


    夏伊很好奇,遺棄之地有一種不死生物,名叫夢魔,數量稀少,它們是寄生亡靈,倚伴高級亡靈生存,因為隻有高等亡靈才會做夢,渾渾噩噩的低等不死生物是沒有靈智的。


    夢魔唯一的能力就是侵入靈魂,擾亂敵人的靈魂記憶。


    夏伊很快融入了魔藥學這個“怪物”團體,死寂沉沉的魔藥學課堂上,怪物角落熱火朝天。安迪也少了拘謹,拍著胸脯說道:“我可以在睡夢裏看到一個人最重要的特質!”


    為了演示自己的神奇,安迪抓著夏伊的一隻手,閉上眼睛,開始睡覺,這讓夏伊覺得很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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