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一直有個秘密,他想娶芬妮為妻。


    皮特和芬妮是青梅竹馬,他們在一個村子長大。小時候的芬妮就是個害羞膽小的小女孩,隻有跟在皮特的屁股後麵才會調皮搗蛋,皮特什麽事情都要帶上芬妮,一起去種櫻桃樹,一起裝飾鬆木過聖誕節,一起修理院子裏茂盛的花草……


    芬妮的記憶中,皮特是個再貼心不過的人了。


    他從不叫芬妮做髒活累活。提水,皮特會光著膀子,亮出他不甚強壯的肌肉,一隻手提一隻水桶;捉迷藏,皮特會故意讓芬妮找到;甚至是雨天,出門都是皮特背著芬妮,他怕泥濘會弄髒芬妮的鞋子。


    在芬妮的父母看來,皮特也是一個不錯的男孩,他勤勞開朗,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和精力,再加上早年間皮特的父母對他們一家有恩,八歲的時候,就給皮特和芬妮定下了婚約。


    意外發生在第二年,皮特的父母相繼死去,皮特成了一個孤兒,變得無依無靠。


    另一方麵,芬妮被送去光明教受洗,很幸運,牧師看上了這個小女孩,說是難見的純潔的靈魂,芬妮受到了光明教的重視,每個月光明教會發放一個銀幣的津貼,芬妮如願以償地得到了聖騎士團長的接見,這是小村莊裏難得的榮譽。


    芬妮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她開始學習貴族的禮儀,每個禮拜周末會去聖街禱告。


    可是皮特還是那個流著鼻涕的邋遢男孩。


    讓皮特覺得高不可攀的是,芬妮在去年進入了法師學院。皮特心中的未婚妻變得神聖起來,更襯托出他的渺小。


    為了跟上芬妮的腳步,皮特做出了他一生最膽大的決定,他賣掉了田地和屋子,懷揣著三個銀幣的家當前往王都。


    因為隻有在王都,他才有發財的機會,他沒有妄想變成了一個貴族,就想存足夠的錢。在王都買下一個不錯的院子,和芬妮成婚。他很清楚,芬妮的父母已經看不上一個窮小子了。


    皮特想成為貴族的家族騎士,這是個既榮譽,薪水也豐厚的職業。


    他找了一個替貴族跑腿的活計,但是沒過幾天就被趕走了,因為他實在是穿著邋遢。時常拖著鼻涕,令客人十分不悅。


    在嚐試了許多職業之後。皮特來到魔獸市場,開始用他所有的家當倒騰魔獸買賣,他尋找各種渠道廉價收購魔獸,然後轉手賣給店鋪,或者直接在市場上叫賣。


    最近魔獸市場出現了一個搗蛋鬼,一隻類似霜雪皮丘獸的小家夥。


    混跡於魔獸市場的皮特一眼就看出,這個小家夥並非是霜雪皮丘獸,明眼人都能分辨出來,霜雪皮丘獸的四肢一樣長短,因為它們習慣了在光滑的雪地。樹木上攀援,這個小東西看起來更像是鬆鼠。


    當然,它不可能是鬆鼠,鬆鼠沒有它這麽聰明,把王都的魔獸市場鬧得烏煙瘴氣。最後是皮特用家鄉捕捉黃鼠狼的辦法,才利用陷阱捕捉到。


    “管它是不是魔獸,當皮丘獸賣就可以啦!”


    皮特把小東西關在籠子裏,叫賣了整整一個上午,無人問津,王都的人聰明得很,誰也不會做這個冤大頭。


    很快,皮特頂上了一夥人。


    一個法師,帶著一群學徒,皮特掃視著這群人裏麵,那位女法師肯定是不好騙的,法師是智慧與實力的代表,何況她看起來就那麽精明。其他學徒都是一群沒見過世麵的菜鳥,他們好奇地到處跑。


    皮特將籠子舉得更高,吆喝得更大聲了。


    “霜雪皮丘獸!五個銀幣就能買一隻四級魔獸!”


    因為是四級魔獸,許多學徒看都沒看一眼就走了,柔婭法師交待過,學徒隻能買三級以下的魔獸。


    不過還是有一個學徒走了過來,皮特迫不及待,他打量著對方,很少看見的黑發少女,看起來既沒有貴族的高傲,也不沒有貧民的怯懦,是個勉強不錯的買主。


    夏伊之所以被吸引,完全是因為“霜雪皮丘獸”長得很可愛,它坐在木屑中央,挺著個大肚子,捧著一隻大鴨梨,用兩顆門牙啃得津津有味,一副被賣的不是它的樣子。


    “這位法師學徒小姐,看看這隻霜雪皮丘獸,物廉價美,我想您一定喜歡。”皮特做生意還不太熟練,不像其他店鋪老板一樣舌燦蓮花。


    夏伊逗了逗皮丘獸,這小東西未免太淡定了,它似乎還是幼年,隻有鬆鼠一樣大小,或許是夏伊受德魯伊的影響,皮丘獸抬頭看了看夏伊,小爪子抱住自己啃出許多洞的梨子,似乎要遞給夏伊,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她。


    “哢啾……”


    由於太小,皮丘獸無法完整地表達信息,夏伊隻能辦猜測,這是對她示好。


    “能不能把籠子打開?”夏伊問皮特。


    “最好別,霜雪皮丘獸很靈活,而且它能噴吐冰塊,威力不小,會傷到您的。”皮特好心地提醒道,他主要是怕皮丘獸逃跑。


    “沒問題的。”


    在夏伊的再三要求下,皮特勉為其難地打開牢籠,霜雪皮丘獸表現還不錯,至少沒有撒開丫子跑掉,皮特很清楚這個家夥有多能跑。


    把皮丘獸抱在手裏,夏伊捏了捏它的耳朵,它的耳朵有點像貓兒,隻是比貓兒要大一個型號,像在頭上放了兩隻茶碗。夏伊知道這隻前足短後足長的小家夥根本不是霜雪皮丘獸,所以才放心地抱在懷裏。


    它的耳朵很像是蒙多的耳朵,夏伊是這麽想的。


    皮丘獸示威一樣對著皮特吐舌頭,舒坦地趴在夏伊的手臂上,夏伊被逗樂了,她戳了戳皮丘獸的大肚子,軟綿綿的,裏麵不知道裝了多少食物。


    “皮特!”瑞莎的叫聲讓皮特皺眉。


    “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瑞莎又對著夏伊說道,“夏伊,這就是芬妮的小未婚夫呢!”


    皮特每次見到瑞莎都很不爽,有一些人,並非大奸大惡,要說瑞莎的壞習慣,頂多就是好勝心強,喜歡攀比,是那種你理會她她讓你不爽,不理她反倒顯得自己小氣,好歹是和自己一個村子的,皮特揚起一個勉強的笑容打招唿。


    “是的,瑞莎,沒想到在這裏都能見到你。”


    “讓我來看看,皮特你在做什麽?賣魔獸嗎?剛剛我可聽到了!可憐的小芬妮,要是知道她的未婚夫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在街上做小買賣,都不好意思侍奉光明神啦!”


    瑞莎圍著皮特轉了一個圈,像是一隻勝利的孔雀,而皮特是一隻落到水裏的公雞。


    皮特不想和她搭話,他自知配不上芬妮,不需要瑞莎的提醒,轉頭對夏伊說道:“這位法師學徒小姐也認識芬妮嗎?她現在好嗎?”


    其實皮特想問問,芬妮最近生活怎麽樣,有沒有交貴族男朋友,皮特聽說,法師學院有不少小貴族呢,他們最喜歡玩弄平民女孩了。莫名的自卑感,讓皮特問不出口。


    “芬妮很好,她常常跟我提起你。”


    夏伊這才細心打量皮特,他戴著一頂草帽,臉還是被曬得又黃又黑,排除這一點,他是一個不錯的小夥子。


    其實芬妮很少提及她的未婚夫,因為芬妮很羞澀,不好意思提起有一個未婚夫。


    “是嗎?”


    皮特眼睛閃爍著精光,他原本近乎放棄的頹喪豁然一空,又重新打起精神來,隻要芬妮認可,他就不會絕望,夏伊安慰性的話起了不少作用。


    “鼻涕蟲,你少做白日夢了,芬妮才不會嫁給你這個泥腿子!她很快就會嫁給一個子爵的兒子啦!”瑞莎毫不留情地打擊道。


    “你個大嘴巴女人!最好閉上你的臭嘴!否則我會把你從魔獸市場打迴鄉下!”皮特對待除芬妮以外的女人可沒那麽客氣,揚起拳頭威脅道。


    “你!哼,走著瞧,泥腿子!”


    瑞莎雖然有法術天賦,但她連一條咒語都不會,所以暫時隱忍,到時候再來收拾這個對她不敬的野小子。


    夏伊可沒有心思攙和這場幼稚的鬥嘴,她已經向柔婭法師再借了五個銀幣,決定買下這隻“霜雪皮丘獸”。


    但是皮特擺擺手,把錢還給夏伊,說道:“你是芬妮的朋友,我不收你的錢,隻請你幫我一個忙。”


    很快,皮特從各個口袋裏各掏出一個銀幣,他的家當隨時帶在身上,防止金手指的光顧。皮特湊足三個銀幣,交給夏伊。


    “你幫我把它交給芬妮,告訴她,叫她等我兩年,我會為她辦一場最華麗的婚禮!”


    說完皮特轉身跑了,連籠子都沒有拿走,帽簷下,皮特的眼神變得堅定無比,他決定放棄魔獸的小買賣,去幹一番大事,確保他的未婚妻不被搶走!


    夏伊忽然覺得手中的三枚銀幣沉甸甸的,她生出一種認同感,一直以來,她更像是過客,看待遺棄之地也好,人類國度也好,總是以外來者的眼光。


    原來,已經不知不覺開始喜歡、融入這個世界。


    有些愛情廉價到三枚銀幣都能承載,卻顯得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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