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盡去,天光微熹。


    沽名海岸邊。


    百萬武者大軍悉數從營帳走出,觀望著沽名海深處,臉上布滿了疑惑之色。


    他們自然感受到了數萬裏之外的大海中昨夜的震動和恐怖的搏殺場麵。


    隻是……發生了什麽?


    大軍最前方,劍空、敖挽歌、梧凰羲、陳不知、羲青夫、軒轅倩等等大小元主,麵麵相覷。


    烈陽天、純陽子、水月律、元石大青和熊掌四女等等人,也是疑惑不解。


    熊掌悄悄看了眼神色冰冷的贏劍瑩,小聲問道:“飛燕姐姐和青竹姐姐,是不是……還在和公子睡覺?”


    贏劍瑩嘴角扯了扯,道:“你也覺察到了?”


    熊掌嘟起紅唇,氣哼哼道:“我不僅感受到了,還闖過去了,結果沒進去。”


    “吭……”山藥和紅薯低頭偷笑。


    熊掌嗔道:“笑什麽?昨天誰私下說公子身上好香,公子皮膚真好,被公子抱在懷裏,一定很舒服。”


    山藥和紅薯臉色脹紅。


    一旁白衣肅立的趙飛雪聽的莫名奇妙:“師傅還有這樣的一麵?”


    “沒有的事飛雪,隨便聊聊。”


    四女立即神色肅然,自家公子這位嫡傳大弟子,已經無限接近小元主修為,給她們很強大的壓迫感。


    “不知仙逆發生了什麽?是煉化秘寶,還是排兵布陣?仙雲厚重,無法觀察!”


    前方,劍空老祖背負雙手,輕歎一聲,滿麵愁容:“真是一個好消息都沒有。”


    敖挽歌瞥了他一眼,問道:“怎麽?劍空兄莫非收到了什麽不好的消息?”


    劍空點頭道:“爾朱奎元部和紫魔部節節敗退,麾下武玄兵消耗嚴重,隻怕……要擋不住了。”


    一旁梧凰羲臉色一變:“天策宮還有沒有援兵?”


    劍空看向賽青竹和折飛燕的營帳方向,沉聲道:“除了辛卓,沒有其他人,現在不會有,將來也不會有了!”


    四周數十位大小元主聞言,都是臉色大變,陳不知急道:“這是什麽意思?”


    劍空沉聲道:“天策宮的意思,怕是想放棄南雲靈域,不做無謂之爭了,此域雖大,卻將武玄兵兵力分散,令兩大帝兵陷入泥潭。”


    眾人臉色凝重,久久說不出話來,放棄南雲靈域,便代表著把他們也一並放棄了,就算扶青天王三位準帝可以離開,此域其他所有武者也必死!


    因為開戰之初,天策宮便下了死令——隻有戰死,沒有退縮!


    陳不知咬咬牙,大著膽子看向賽青竹二女的營帳:“真武天王到底在做什麽?雖然天策宮沒有明確命令不許大戰時與侍妾同寢,但這也太……”


    話沒說完,就見折飛燕和賽青竹精神煥發的走出營帳。


    眾人看向二女身後,空空蕩蕩,陳不知疑惑問道:“敢問真武天王何在?”


    賽青竹愣了一下:“我家公子昨夜便出去了!”


    “?”


    眾人對視一眼,他們感知到了辛卓昨晚做了什麽,卻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外出的。


    就在這時,冒死前往大海深處打探消息的君曦姑娘等人遙遙飛迴,還未靠近,君曦便臉色顫抖的說道:“真武天王,昨夜夜襲仙軍大陣,擊殺戰魔部百萬仙兵仙將,誅殺鬼車星君,擊傷仙逆大元帥趙公言、副元帥九龍上人、藍布衣和司律軍師巨靈官。


    橫掃仙逆軍營,令二百餘萬戰魔衛倉惶逃走,往東麵去了!”


    “轟——”


    這消息,如同平地炸雷,將百萬武玄兵和一眾大小元主震的頭暈目眩,心神搖曳,久久無法平靜。


    就連賽青竹和折飛燕二女也懵了,公子昨夜匆忙離開,去幹這事去了?


    好一會,整個武玄兵陣營躁動不安,“真武天王萬萬歲”的唿聲衝霄。


    “壯哉,我人間真武天王!”


    羲青夫因為激動而老臉顫抖,振臂高唿,唾沫星子橫飛。


    陳不知也是臉頰直抖:“這……還以為……”


    這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事,辛卓昨日一招擊退仙逆大軍,斬殺七十萬,已經是相當逆天了,據說隨行軍紀史司的三位大儒,連夜洋洋灑灑吹了幾萬字。


    事後,辛卓口口聲聲說不能他一個人上,轉眼半夜去偷襲,誅殺百萬,擊敗五六位大仙尊,令數百萬天兵天將倉惶逃離!


    他一個人!


    這何止是猛,簡直是聞所未聞!


    劍空長鬆一口氣,環顧四周大笑道:“天大的好消息,大腿可要抱緊了,真武天王,是我等賴以存活的靠山,去迎迎!”


    眾人正要動身,就見辛卓踏空而歸,一身肅殺之氣未消,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比之前更加強大了,威壓令人驚悸。


    “真武天王!”


    百萬武玄兵大禮參拜,唿聲震天。


    劍空、敖挽歌一群人也匆匆迎去:“辛兄!”


    誰料辛卓揮手,語氣幹脆:“不要囉嗦,追!”


    既然“無根之氣”可以修行,他不願浪費半點時間。


    劍空愣了一下,迴頭下令:“江鶴子、陽神子,你二人領三十萬武玄兵,鎮壓這一線,護著身後七國殘餘凡人百姓,餘者追!”


    “轟轟……”


    百萬武玄兵一分為二,大部轟隆隆騰空而起,旌旗招展,追向逃遁的仙人大軍。


    ……


    天空陰沉,忽然下起了細雨。


    七十萬武玄兵急行軍,猶如蝗蟲過境,彌漫整片天空。


    大軍中間,十八麒麟獸拉著的猙獰帥車上,辛卓和劍空、敖挽歌、梧凰羲等數十位大小元主盤坐。


    “距離仙逆逃遁大軍,還有三萬裏!”


    “……還有四萬裏!”


    “……還有七萬裏!”


    四周不時有擅長遁術的斥候武兵匯報,但匯報的內容非常荒唐,越追越遠了。


    這南雲靈域位於古萬武大陸的最南端,陸地東西南北雖然隻有五百餘萬裏,但湖泊、沼澤、大海、山脈極多,加起來隻怕不下兩三千萬裏,這是個極其遼闊的大域,凡人十輩子也走不完,就是修為高深的武者,隻怕也不容易貫穿。


    現在越追越遠,莫非在繞圈圈?


    劍空道:“我們沒有援兵,他們隻怕也很難有援兵,留給他們的隻有兩條路,要麽前往極東之地爾朱奎元大軍所在,我們需要長途跋山,跟著他們繞過去!


    要麽,前往中間正南的紫魔大軍所在,那裏是九天山海紫極部、戰魔部和一部分瘟部精銳仙逆,天庭高手非常多,十分棘手。”


    梧凰羲道:“為何不是逃往扶青古山,十五位天庭準仙帝所在?”


    說完,發現眾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她。


    敖挽歌輕笑道:“那裏是準帝、準仙帝老祖們的對搏,兩件帝兵,一件古仙帝神兵,何等恐怖,去了是看戲,還是找死?”


    “隨口一問,顯得我很呆。”


    梧凰羲尷尬一笑,往辛卓身邊挪了挪。


    辛卓神色平靜,隻是眼眸深處露出一絲思索,這群仙兵追不上,何必浪費時間,是不是該前往其他地方?


    雨越下越大,四周高空飛舞的武玄兵絲毫不受影響,個個神色振奮,士氣高漲,追殺天兵天將這種事,說實話,十分揚眉吐氣。


    戰車上的一群大小元主也徹底放鬆下來,轉而開始閑聊。


    陳不知道:“本座修行之初曾在凡間領兵,凡間領兵和如今仙武大戰完全不同,靠的是軍餉、輜重、兵員和守城攻城,輜重軍餉不足,軍隊一準嘩變,如果糧草充足,國力昌盛,就是打不過對方,消耗也可以耗死對方。


    如今,雖然也是大軍征伐,但仙人、武者不用食物裹腹,個個辟穀,以一域一界做爭奪,嘿……”


    這莫名其妙的感慨,無人理會。


    辛卓卻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共情,當年大周西秦軍……


    這時,敖挽歌道:“諸位可知各域戰場上精彩絕倫的事?”


    羲青夫道:“你指的是什麽?”


    “我指的是人!”敖挽歌額頭一對玉色鹿角微顫,道:“我龍族秘法可以聯絡,得到不少消息,其中一條和你羲兄有關!”


    “哦?”羲青夫大感好奇,“怎麽說?”


    敖挽歌道:“令女羲和英於西牛聖域東疆,連戰連勝,通四大聖劍本源,巧合之下,震開一處古跡,煉化太古時代的十飛邪王的磨煉骨玉,已入無極練道四重台,驚豔四方啊!”


    眾人都看向羲青夫,倒吸一口冷氣,要知道羲和英開戰之前還是無極練道一重台修為,這進境太過恐怖。


    羲青夫臉色變來變去,下意識瞥了眼辛卓,搖頭道:“也是她的造化!”


    敖挽歌又道:“但若和另外兩人相比,就太弱了些!”


    眾人好奇,齊聲問道:“那兩位是誰?”


    敖挽歌道:“其一,夢芝姑娘,你們可有耳聞?”


    劍空神色一動道:“當年妙高神山上,那個儒家的黑馬?”


    敖挽歌頷首:“沒錯!此女當初太虛仙境一行,入了小元主境,此次仙武大戰,守護西儒大域,三十年前仙人席卷西儒,此女臨危受命,自裁其身九十九劍,承受剔骨散魂之苦,置之死地而後生,闖入數十萬年來儒家通天塔幻境。


    結果成功召喚三萬道曆史長河中的儒家聖賢冥靈,據說當日,浩然正氣衝霄百萬裏,久久不散,令仙逆大軍止步,不敢靠近。


    此女,覺醒儒家之浩然神主武道業位,人間儒家,以她為神主,僅僅三十年,入境大元主無極練道六重台,僅差一步入境準帝!”


    眾人久久難言,這是什麽見鬼的機緣,真是人比人死,貨比貨丟。


    陳不知好奇道:“那麽,另一位呢?”


    敖挽歌深深吸了口氣:“霧山神君的弟子葉妙瑾!”


    始終沉默的辛卓看向他,微微蹙眉。


    敖挽歌道:“葉妙瑾身負五帝氣運,十二道序列契機,又有三光重水神物護身,還有天地唯一的應道神水武韻,先天立於不敗!


    關鍵不知為何,天地大道常常向她匯聚,就好像,她才是天地主宰,她才是世間唯一主角,就是準帝老祖們也解釋不清!”


    眾人屏氣凝神,他們自然都聽說過葉妙瑾此女,坦白來說,此女的經曆,就是家也寫不出來的波瀾壯闊,就好像和大家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


    劍空道:“此女仙武大戰前,已經入境小元主,堪稱當年進入妙高神山的一群神征高手中第一入境之人,如今,莫非成了準帝不成?這未免……”


    說完大感荒謬,“妙高神山試煉”才過去多少年,當年一群小輩都追上了他,辛卓是,夢芝姑娘是,這個葉妙瑾……


    “那不至於!”敖挽歌道:“此女與夢芝姑娘仿佛,也是無極練道六重台,不過根據確切消息,三年前,她在東華明域斬殺一位九天山海七元仙尊!”


    眾人對視一眼,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相當於此女越境擊殺準帝老祖級高手!


    梧凰羲蹙眉不解:“她憑得什麽?憑她那些莫名奇妙的機緣?”


    敖挽歌道:“憑她以大元主境,練道,得了七枚周天道果!”


    “一派胡言!”


    一群陌生的大元主蹦跳起來,“豈有此理!世上何曾有過大元主練道,結周天道果的?一枚周天道果,便可震殺一切大元主!”


    敖挽歌搖頭:“這是我龍族高手親眼所見!”


    眾人對視一眼,都沉默下來。


    無言以對,隻覺一股難以置信、無法逾越的溝壑,隔絕了他們與夢芝、葉妙瑾這二女。


    什麽一千年一重台,什麽天賦逆天,有些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了。


    豈不聞,劍空、梧凰羲等人,已經陷入大元主瓶頸很多年了?他們天賦不夠好還是底蘊不夠深?


    和這二女一比,差了點意思。


    陳不知感慨:“人與人無法比,古來大帝和一群最強準帝的修為,本就不是可以用時間衡量。”


    說完,眾人對視一眼,莫非,將來大帝,出在這二女中的一個身上?


    想法一出,都嚇了一跳。


    辛卓也籲了口氣,喃喃著:“葉妙瑾……”


    他有預感,此女一旦趕在了自己前麵,或者將來真的登臨大帝業位,這世間絕對沒有自己和身邊一群人的活路,甚至九天山海的趙宜主可能也……


    心情難以言說的沉重。


    甭管和葉妙瑾如何結下的梁子,這是“曆劫般”的比拚,慢一步,萬劫不複。


    他看向前方雲山霧海。


    就在這時,斥候武兵的匯報突然變了:


    “距離仙逆逃遁大軍,還有八萬裏!”


    “……還有六萬裏!”


    “……還有四萬裏!”


    “……還有兩萬裏!”


    “這……”陳不知起身道,“快追上了?”


    正要靈念橫掃出去。


    一個斥候武兵匆匆趕來:“仙逆逃遁大軍,不再逃了,而是奔我們來了!”


    沒等眾人做出反應,另有一個斥候武兵也匆匆趕來,臉色驟變:“不好,天王,大元帥,南方,千萬仙兵仙將,仙車十萬乘,鋪天蓋地的殺來!”


    “報!”又有一位小聖主境女妖斥候,一閃而來,“紫魔大元帥兵敗,帶著殘餘兩百餘萬武玄兵,往我們這邊來了!”


    場麵瞬間變得糟糕和淩亂。


    劍空猛然站起,唿吸急促:“紫魔兵敗,天庭紫極部、戰魔部和瘟部精銳千萬天兵天將追趕,恰好堵上了我們,此戰贏不了,先退!”


    “慢著!”辛卓出聲製止,“退不了了!”


    隻見此刻,東南西北天空四方,忽然出現大片仙雲,濃烈的殺機,早已將己方追趕的七十萬武玄兵圍得水泄不通,撤退必亂。


    戰車上一眾大小元主,臉色一變再變,四周七十萬武玄兵的氣勢,也為之一頓。


    劍空冷靜下來,沉聲道:“九天山海能人輩出啊!他們是算準了我們會追來,趙公言等人聯絡了南方仙逆精銳,他們先是以退為進,吊著我們,然後趕在我們追來的路上,趁機擊敗紫魔軍,做的將我部和紫魔部一網打盡的打算,此戰……非戰之過。”


    頓了頓:“辛兄,還有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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