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條軍令下達,帥帳再無半點響動,外麵隱隱傳來冷血的鐵浮衛的戰馬踢踏聲。


    辛卓再次看向望月井,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幹脆盤坐下去,閉目養神。


    第二日晌午,有消息傳來——


    尉遲碩真已經帶人占領了吉衛鎮西域聯軍的輜重糧倉,兵甲器械、糧食、輜重難以想象,據軍需官統計,足夠五十萬大軍堅持三個月。


    五十萬大軍三個月?


    西秦軍本身的十幾萬軍隊,加上西域俘虜八十萬,青湖灣的瘟疫未死殘兵二十餘萬,足足一百一十餘萬。


    這絕非一百多萬軍隊可以堅持一個半月的事。


    下午,又有消息傳來,白璿璣和熊掌五女抵達龜衛州,西域軍戰敗的消息已經傳到那裏,一州六府望風而降。


    緊接著丘陵州一州八府、七十二西域族夷寨狼煙四起,處處起義,向著西秦的人極多。


    四方形勢一片大好,唯獨西域潰兵俘虜還是沒有消息。


    辛卓繼續耐心等待,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三日深夜。


    薑十三風風火火的趕到,躬身稟報:“秉大都督,我們遇到了十七處抵抗,曆時兩天一夜,已經全部鎮壓,西域聯軍大部分中了瘟疫,已無力逃跑,共計俘虜一百零二萬眾,僅剩鬼方國大帥思慮齊、鬼方國王子驚律機、姑墨國公主思思安和安息國王子安陸飛鷹等人率領兩千親衛逃往一千裏外的馬原折家、尉遲家方向!”


    “折家、尉遲家……”


    辛卓對這些個數百年的邊塞軍鎮門閥還是有些了解的,除了折家、尉遲家還有林家、姑蘇家、挲家!


    這些軍旅門閥,子弟極多,武道高手極多,隱晦私兵極為兇悍,是除薑家之外,西秦之地乃至西域勢力最大的家族,便是西秦軍中的林昊天、尉遲君、折騰坤,也是這些門閥的子弟。


    幾個月前,西秦軍慘敗,丟失三千裏馬原、西河九水走廊,絕對有這些世家出工不處力,或者敷衍了事的功勞!


    據聞他們已經降了西域軍!


    辛卓眼神閃爍了一下,笑了笑,隻字不提,隻是問道:“俘虜都在何處?”


    薑十三迴道:“俱在白沙灘至青湖灣一代。”


    ……


    豎日淩晨。


    西秦郡王帥帳開拔,在八百鐵浮衛、七千西秦鐵騎的簇擁下,直奔白沙灘。


    中午時分便到。


    還沒接近,就已經可以看見連綿的殘破營帳和黑壓壓成片成片的頹廢西域軍卒,被豬狗一樣趕著往一處靠攏。


    “噠噠噠……”


    薑固恩、林昊天、拓拔克敵、薑玉熙和薑蠻兒一大群將領,已經在漫天灰塵中迎了上來。


    “大都督!”


    眾人的神色比以往多了一分緊張、熱血與崇拜,那日百萬大軍決戰,有太多的戰局、太多的兇險、數不盡的反複進攻,細節已經沒人記得,但大都督的中軍衝殺和那隻可怖的麒麟虛影,是誰都無法忽視的。


    他們甚至認為,此戰至少大都督一人占了大半的功勞。


    辛卓微微頷首,笑道:“諸位將軍辛苦!”


    “大都督也辛苦了!”


    老將薑固恩神色認真的行軍禮:“此戰是大都督的功勞!”


    辛卓搖頭道:“我不是神仙,一個人有什麽功勞?老將軍過獎了,我臉都紅了。”


    眾人笑了笑,尉遲君道:“已經細致的清點過,俘虜了一百零二萬三千八百九十三人,隻是……”


    斟酌了一下,苦笑道:“隻是瘟疫橫行,怕是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要出亂子,西秦兒郎都是用尿布堵鼻!”


    “出不了,瘟疫隻有五日功效,差不多該散了!”辛卓躍馬奔向寬闊無邊的俘虜營。


    身後眾將怔了怔,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寒意,他們是知曉“瘟疫”之事的,也聽說了張廣普三人和十九位軍中校尉的事,大都督……不僅製造了瘟疫,還算準了消散的時間?


    這是什麽樣的算計?當年的老帥薑溫在世,已經是人中之龍,卻也不敵其子的謀算。


    他才十七歲!


    眾人對視一眼,連忙追上大都督的步伐。


    俘虜營已經到了,入眼是滿滿的頹廢、驚懼、不安和酸軟無力的“瘟疫”症狀,連綿幾十裏的一百餘萬西域聯軍俘虜,已經從鐵血、殺氣騰騰變的萎靡不堪,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眼神都帶著幾分麻木。


    其中不少西域軍卒受了重傷,被袍澤攙扶著,無論攙扶者還是傷員,都顯得有些木訥。


    其中還有一群女將、女兵卒,兵甲殘破,露出白白的胸膛,竟然也毫不掩飾,似乎將死,禮義廉恥都不重要了。


    更遠處無邊無際的降卒,橫七豎八的坐著,一片死寂。


    辛卓曾經想象過,為什麽俘虜比押解的人多出數倍,仍舊甘願被宰,無人反抗,你們即便用牙齒啃,說不定也能擊潰敵人吧?


    事實上,西秦軍八九萬人俘虜了一百多萬,這件事本身就有些滑稽。


    此刻卻明白了。


    這些人已經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希望,所有人都被悲觀籠罩,而且心中充滿了大敗後的驚季與恐懼,正麵交戰已然敗了,反抗又能如何?


    或者,他們希望有人領頭,可是被希望領頭之人同樣希望有別人領頭……


    這種自我矛盾、自我否定與戰後頹敗綜合征,足矣徹底摧毀他們的自信。


    繼續往前走,偶爾也可以看見一群西域軍卒簇擁著一些人,雖然垂頭喪氣,但仍舊有些人氣。


    辛卓仔細打量著這些人,目光從平靜到複雜,最後變的一片冰冷。


    前方是看守營地的帥帳,辛卓下馬走了進去,盤坐帥台。


    片刻後,數十位西秦軍主將魚貫而入,紛紛行禮盤坐兩列。


    尉遲君抱拳道:“這些俘虜該如何處置,還請大都督定奪!”


    眾將紛紛附和,這是應有之意,畢竟將西域聯軍全部俘虜是大都督的軍令,便是到了此刻眾將也無法理解大都督的真正用心!


    要如此多的西域降卒,又有何用,養不起的!


    辛卓掃視過一群人的臉色,輕笑道:“我若要收編這些降卒,諸位以為如何?”


    眾將對視一眼,薑固恩首先站起,言辭拒絕:“此事不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此多的降卒,一旦有了甲胃兵器,將來難免生出異心,難以控製!”


    尉遲君也起身道:“大都督若要擴充軍隊,恢複往日西秦軍的編額,大可以從三州十八府、三百八十寨,甚至收複後的三千裏馬原、西河九水走廊招募!這些降卒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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