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勁東沒有應聲,倒點的白將煙燃至拳鋒。


    火光甚重,他仍不覺疼痛,沉默良久,方才無奈歎息。


    鎮淵軍是聯盟的下屬機構,也是藍星對外的拳頭,可鎮諸天邪祟,卻不能捶自己的頭。


    他不得不承認,安逸許久的聯盟上層已有些腐朽。


    自藍星與大景相碰,九州的“頭”一直是大九州。


    一度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最巔峰時,九龍吞星旗幾乎落遍全球。


    後因未知原因,轟然而落。


    原名【卡師俱樂部】的藍星二號組織更名【卡師聯盟】,登臨天頂。


    有大九州壘起的底子,藍星百姓得以安穩發展上百年,以卡牌為根係的科技樹傲然而立,為人們的生活帶來極大便利。


    隻是來時匆匆,有諸多禍根遺留。


    卡師聯盟又非凡人國度,傳說卡師動輒數百年陽壽,如神似魔,藍星做祖。


    誰也不知道那些名山大川裏藏著多少老怪物。


    另有世家壟斷知識、數不盡的邪惡之徒在光明下行走……


    都不用說別人,老謝不就是個例子嗎?


    他是愛才惜才,待紀年勝似親子,可像他這樣的“壞人”,滿九州又有幾人?


    校長身上的景毒尚未拔除,他一“走”,紀年又會迎來怎樣的命運?


    細細思慮,於紀年而言,在現階段的聯盟發展,還真不如加入愛他如命的大九州。


    隻是行走在陰影裏,終究會影響上限,論前景,真比不得聯盟。


    紀年要真能打造一層不壞金身,那假以時日,他就是聯盟之“主”。


    什麽陰險邪祟遠古怪物……想動他,也要考慮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隻是,這樣的金身,又該到哪找呢?


    長城算一個,隻是還不夠。


    所謂【長城總工】,無非“虛名”,紀年歸根結底,就是個幕後人物。


    他作為“總工”,是該占據頭功,可長城這樣大的工程能快速獲允,本就是一件極其複雜的事。


    不知多少人在幕後奔走發力,長城建成的那日,當是所有人共同的榮譽。


    這功勞一“分”,也就成不了“金身”。


    除非……


    紀年還能二度發力,讓自己成為青山乃至九州都離不了的人。


    可這現實嗎?


    王勁東在心裏發問,又輕輕搖了搖頭,入口好似火龍的白將煙一根接著一根,滾滾煙龍嫋嫋而升,似要將他的須眉染得花白雪霧。


    “師父,十九分鍾。”


    紀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王勁東轉頭就見少年正朝這邊邁步而走,身後一道魁偉身影氣血如龍,輕輕頷首後,化作縷縷紅煙,消散在天地間。


    被“四海雲宮”的人幾句話堵得心塞,他也沒心思聊兵法的事,隻強笑著點了點頭:“不錯,進步神速,照這個速度修煉下去,最遲年後就能突破黃金。”


    “這個突破速度,完全可以入【星辰俱樂部】。小年要有這方麵的打算,我可以把‘星辰’許給我們‘四海雲宮’的名額申請到手,親自作保,推你加入。”


    那麵容姣好的女性卡師笑得溫柔,不動聲色地將對紀年的稱唿從“紀年同學”改成了“小年”。


    紀年聞言眸光微動。


    【星辰俱樂部】,並不是什麽卡師組織。


    嚴格意義上講,這是九州正道組織共同推出的一個青年卡師扶持計劃,又名【星辰榜】。


    創始人是九州數據流卡師祖師爺——夏盤更。


    這位也是實打實的狠人,更是被卡牌“耽誤”的理工怪物。


    他早在一百多年前那個“科學不存”的黑暗蠻荒時代,就推出了類似“大數據”的新興概念,又發明出本質與計算機無異的彩色裝備牌【九州日冕】。


    隻需輸入公式或相關計算規則,就能推出你想要的結果,這無疑是件神器。


    來到二十一世紀,他的徒子徒孫更是將【九州日冕】與卡聯網,更確切地說,是【九州卡師】app聯係在一起。


    麵向十八到十九歲、剛剛入門的青年卡師。


    綜合精神修為、卡牌質量、培訓表現、大賽成績等數據,以超腦分析。


    於新年之際,推出【群星】一百人,分發較為豐厚的素材、資源獎勵。


    並於次年三月,開展線下會議,刷掉其中六十四人。


    剩餘三十六位,自動升入【星辰俱樂部】。


    除享有各種福利、支持,還能定期參與【星辰會議】,每一季,可保舉一條合理提議,百分百獲允。


    也是個不小的權力。


    這名女性卡師的意思是,隻要紀年同意,就能跳過兩輪篩選,什麽也不做,直接位列年度星辰三十六人。


    可這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吃?


    據紀年了解,這樣的保舉名額,算上聯盟握著的兩個,總共才有三個,不可謂不珍貴。


    他與四海雲宮這兩人初次相遇,往日也不熟識,又沒做什麽幫助對方的事,憑何收下這等重禮?


    念及此,紀年不由輕輕搖了搖頭:“謝謝阿……”


    眼見那女性卡師眼神有些不對,情商不低的紀年鼻子一癢,轉頭打了個噴嚏:“啊切。”


    “這段時間東奔西跑,有點著涼。”他隨口解釋一句,又笑了笑,說道:“謝謝姐姐好意,都說無功不受祿,我這也沒做什麽,實在沒資格收下這份厚禮。”


    “不過,實話實說,我的確對星辰榜有點心思。”


    “隻是,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年初評選的三十六人,而是高考後評選的十二新星以及大學第一學期末評定的新人王。”


    “要是連這三十六人都進不去,那未免太丟人了些。”


    “我蒙鄉人厚愛,得了‘青山鬼才’四字,要沒有這點本事,就該轉行去大學城烤燒烤了。”


    中年卡師聞言笑了笑說道:“你還別說,大學城買賣正經挺好,你要有這方麵想法,我可以跟城防軍打聲招唿……”


    話沒說完,就挨了那麵容秀麗的阿姨爆肝一肘。


    “十二新星、新人王……年輕人有野心是好事,小年以後要有長城一類的想法念頭,我四海雲宮一定鼎力相助。”


    紀年聞言一頓,先是腹誹一句:“還說保密,這稍微有點的渠道的,都知道了我就是長城總工的事……”


    麵上卻是謙虛道:“長城這樣的點子,也是我苦思多年的收獲,幾乎貫穿了我整個少年時代,再要有這個級別的創意,隻怕不容易。”


    阿姨聞言輕輕頷首,意味頗深地一笑過後,轉過了頭。


    這時,校長的領域已經解除,眾人重新迴到辦公室中。


    原本昏黃發紅的天空,在短短二十幾分鍾裏,澄明如鏡、好似水洗。


    再無半點雷聲。


    早上新得的小黑貓略顯不安地抖了抖後,沉沉地進入夢鄉中。


    醒來後,任由山鬼、英台逗弄。


    “青山那邊幾乎聚集了全省的域牌打造好手,加班加點在弄,基礎部分大概明後天就能建成,比我們這邊還要快一些。”


    “迴去後,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等我消息。”


    “初站建成這麽重要的事,你這個總工可得題字。”


    紀年聞言皺了皺眉:“基礎部分建成……師父,這是不是有點倉促?”


    “不倉促。”校長說著抿了口茶水:“等長城徹底建成,半個九州的目光都會集中在那裏,你要那時去,要不了一小時,真實身份就會鬧得人盡皆知。”


    “可你又不能不去。畢竟……題字涉及‘認主’的事。”


    “過去也不是沒有厚顏無恥之輩竊人成果、創意的事,以防萬一,還是抓緊題字。”


    紀年也是頭一迴聽說這樣的事,不由深吸一口氣:“簽個名就行嗎?”


    王勁東“嗯”了聲,轉頭又給紀年出了道難題:“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真就簽個騷嗑、名字。”


    “萬裏長城是福澤千秋的偉大奇跡,你作為總工程師,真要簽上‘xxx到此一遊’之類的字,整個青山都要跟著你丟人。”


    說著,往沙發上一倚:


    “我看你小子平時一嘴順口溜,說個話都押韻,給你一晚時間,編點好東西。”


    “詩啊,歌啊,好詞好句都可以。”


    “完不成扣你一個德育分,到時候成績單滿篇一百,就這一個九十九。你小子不是有強迫症嗎?到時候就釘你床頭。”


    “嘶。”


    紀年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他原以為相熟的人中就他一個壞種,哪知道這便宜師父也是個壞老頭。


    不過“寫”詩“題”賦……還真適合他這文抄公。


    作為古文化愛好者,他連神話典籍、古典裏那些略微拗口的描述性語句都能做到如數家珍,更何況是符合韻律、順口提氣的好詩好句。


    他腦袋裏的瑰寶詩詞,沒有三千,也得幾百上千。


    古文也有的是。


    要不是打造目標不對,他高低來篇《滕王閣序》,讓生在文化荒漠的人們知道知道什麽叫千古第一駢文;造的要是嶽陽樓,一定整句“先天下之憂而憂”。


    他就是這樣厚臉皮的人。


    “都是同行,憑什麽範大哥抄得,我抄不得?”


    略有些遺憾的是,製卡拚的是設定、是故事,而不是古文、詩詞。


    紀年這一肚子古文化知識,也沒什麽用武之地。


    現在校長發話,讓他給長城題詞,也算小小彌補了這層遺憾。


    “涉及長城的詩詞……”


    紀年腦中一下閃過某首詞牌為【沁園春】的詞,下一刻就搖了搖頭:


    文抄公有所為,有所不為。


    那位他由衷欽佩,打心底不願做那“搬運”之事。


    “那還有什麽合適的詩詞呢?”


    紀年略有些頭疼。


    他現在屬於受到了知識的詛咒。


    有時候,懂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平時要抄點東西,到腦袋裏一翻,這個挺好,那個也不賴,糾結得吃不好、睡不著。


    有時他也想像子良哥他們那樣頭腦空空。


    傻人有傻福。


    不思不想,多是一件幸事。


    隻可惜,條件不允許。


    “愁死我了。”


    “這該挨炮轟的腦子,怎麽就懂得這麽多呢?”


    紀年往那一坐,愁眉苦臉,很是煩悶。


    “這於你而言,應該算不上什麽難事。”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校長又在旁邊加了一句。


    “從那茫茫多的可選項裏,摘一個出來,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大腦飛速運轉的紀年一不小心把心聲說了出來。


    校長聞言重咳一聲,嗆了口茶水,半是偏愛半是無奈地笑罵了句:“你小子還真敢吹,明後天這詩要憋不出來,看我扣不扣你分。”


    紀年正思忖著,忽然想起些什麽,不由問了句:“師父,明後天期末考試啊,我不用在場嗎?”


    “剛才那一場卡牌對戰,就算你的期末考試了,卡牌製作、實戰表現……所有科目都是滿分,哦,德育待定。”


    王勁東又抿了口茶水。


    “魏婭老師不是說,讓我們帶隊比賽嗎?”


    紀年忍不住發問。


    “你就別想著欺負人了,那幾個新來的丫頭、小子,能玩得過你?”


    “你那【九泉】學習小組,先讓那姓任的孩子帶,你的期末分,就按我說的,另算。”


    說到這兒,王勁東似是想到些什麽,又補了句:“姓任那孩子的父親,能借父輩並不算厚實的基底,曆多年打拚,追平世家數百年的積累,可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借秦人遺跡裏的詞,沒人比他更懂‘奇貨可居’。”


    說到這裏,他又看了眼門外,此時,那兩位來自四海雲宮的卡師正倚在那兒,看剛下課的高中生跑跳瘋鬧,臉上都掛著和藹而平靜的笑容。


    短暫思考過後,王勁東便借精神力傳音,向紀年傳達信息:


    “這姓任的買賣人,腦子好使,人脈也夠硬,派人來查我和你淵叔,還真查出了一些東西,調查痕跡清理得也夠徹底。”


    “要不是我和大九州那幫人都有些不為人知的超常卡牌,還真容易被他混過去。”


    “總之,你與他相處時,一定要多注意些。”


    “他未必有什麽壞心思,可像這樣心思深沉的人,一定要多加防備。”


    紀年聞言滿臉認真地點了點頭,在心裏幽幽歎息。


    這天底下的人,為了“利”,算計來,算計去。


    人心鬼蜮、陰謀邪祟,何其無趣?


    “真是煩人啊。”


    紀年勵誌,有朝一日,一定要將除自己以外的髒東西盡數清出去。


    “嗯?”


    紀年眨了眨眼睛。


    他忽然想到自己該在長城上題些什麽了。


    “千古辟邪第一詞……”


    《正氣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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