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紀年微微一愣:“書上不是說大景妖人死死把持著神話知識,還特意下了禁製嗎?這都能讓那幫走狗把‘神’給偷了?”


    “是啊。”王煙微微頷首,麵露凝重:“所有人都被那群狗東西給耍了。”


    “之前大家都以為,真正可怕的是大景妖人,這幫家夥就是走狗而已,和融合派、失樂園、三缺門之類的組織,沒有任何區別。”


    “可實際上,他們的組織首腦多智而隱忍。”


    “百年間飽受罵名,卻強忍著,一直走到今天,方才一次性放出十七個神。”


    “我師伯曾在遺跡中得到過半句古語,大意是說偷了鉤子的人會被處死,而偷了國家的人,卻能做皇帝。那他們偷了許多個神,又該叫什麽呢?”


    紀年陷入了沉默。


    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


    這是《莊子·胠篋》中的一句話。


    前半句的意思和王煙理解的大差不差。


    隻是九州曆史殘缺,無法理解諸侯的意思,便將其換成了皇帝。


    後半句則是說“諸侯之家有仁義之名,那不就是偷來的仁義聖知嗎?”


    用以諷刺某些人、某些事的虛偽。


    王煙顯然不知道這後半句話,隻是以此為引,問他“竊神者為何”?


    “竊神者叫什麽我不知道……迎神於世、與其相伴的人就在你眼前,叫紀年。”


    紀年當然不會將心裏話說出來,隻是沉思片刻,說了句:“禦神者?”


    “這個名字倒是不錯。”王煙撫了撫下巴,轉頭看向他:“可那幫家夥自稱眾神之神。”


    “薑子牙?宙斯?奧丁?”


    紀年聽著這略帶中二的稱謂,腦中一下蹦出三個名字。


    在華夏神話中,“眾神之神”就是一個地位崇高的“虛銜”而已。


    而在西方神話裏,“眾神之神”就是神係裏至高神,不但可以號令諸神,還能鞭笞大世。


    可不管是哪個意思,這個名頭都大得嚇人。


    這不禁讓紀年忍不住蹙眉。


    常人或許會因多年壓抑、一朝爆發而頭腦發昏,從而作出一些失智的事。


    可景行教那幫高.層個個都是忍辱百年、不露分毫的史詩級老王.八,能演又能忍。


    心性之恐怖,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紀年可不認為這樣一幫人,會在起勢之初,還沒任何成績的時候,就給自己戴上這麽大的名頭。


    “就不怕成為眾矢之的?”


    紀年有些想不通,也懶得細細思索。


    這是卡師聯盟和大景妖人該犯愁的事。


    他一個高中生把比賽和學業弄好才是正事。


    於是,又聊了兩句,就跟王煙作別,轉身迴到帳篷。


    “幹得不錯,等會兒給你安排幾個遊戲。”


    紀年輕笑著揉了揉英台的頭,轉頭時身軀不由一震。


    就見黛玉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目光幽幽,手裏還握著一把光澤暗啞、漆黑厚重的板鍬。


    隻是這鍬,和他見過的不大一樣,多了許多細密的機鈕,還特意打了兩排標誌的孔洞,瞧著怪唬人的。


    “做得不錯。”


    紀年隨手從口袋裏摸出根荔枝味棒棒糖,遞到林妹妹手中,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哼。”


    識海中響起一道輕哼。


    林妹妹叼著糖轉身,鍬頭隨之轉動,差點沒拍到他的頭。


    “這丫頭。”


    紀年搖搖頭,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帳篷,確認沒落下什麽東西後,便將英台和黛玉收迴識海中,轉而召喚出七爺、八爺護著自己。


    雖說不是頭一次碰到這種突發事件,但比起剛穿越時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此刻無比冷靜的他,身處“涉神事件”中,要說一點也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唯有這兩位金牌護衛守在身邊,才有足夠的安全感。


    “七爺、八爺,咱們走吧。”


    這兩位大神似乎察覺到了不對,表現得也不像以前那樣風輕雲淡,而是紛紛放出陰神氣場,像是在驅逐什麽東西。


    然後一左一右地站到紀年身後,各持武器,麵容肅穆。


    “都到齊了吧?”


    帳篷外,王煙站在車頭對人,猶在七爺、八爺身上多駐留了一會兒視線。


    “走吧。”


    這次協會足足派了三輛運輸車,來載這些學生和他們的卡靈。


    畢竟是頭一次碰到涉及神的事件,大家都不是很有安全感。


    焦躁和緊張幾乎爬上了每個人的臉。


    唯有讓親手打造的卡靈待在身邊,心才能稍微安定下來。


    “唿。”


    大車發動,紀年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轉頭去看眾人,臉色也都不像之前那樣難看。


    有些心比較大的甚至開始小聲交談:


    “你們說,我們這次能贏嗎?那可是神!”


    “神又怎麽了?那些高危秘境生物有不少也說是‘神’,還不照樣被鎮淵軍收拾。我說伱呀,就放寬心,指定沒事。”


    “這一天天的,哪有個安定時候……現在出了這麽一茬子事,也不知道決賽還能不能進行。”


    “那跟你有啥關係?有紀年、高盛那幾個人在,你還能進決賽?整天就想那跟自己沒關的事,不怕掉頭發啊?”


    “我這不也是……”


    那人話沒說完,卡車忽然一陣晃動。


    正盤坐合目、開拓識海、繼續精神力的紀年豁然睜開雙眼。


    人是一種好奇心很強的動物。


    即使怕得要死,可車槽內的眾人還是在卡靈護持下,強忍著恐懼,掀開特製苫布,朝營地方向看去。


    就見一個無限高大、死灰破碎的身影正掛在茫茫遠的天邊。


    祂就像被一根由雲搓成的繩索勒住脖頸,整個身子自然下垂,看上去十分鬆弛。


    見此情形,眾人不由屏住唿吸。


    製卡師都是要知識不要命的主。


    他們深知今天見到的一幕,勢必會帶來無限靈感,讓自己受益終生。


    於是強行壓製住生理上的恐懼,瞪大眼睛去瞅。


    隨著迷霧漸漸散開,有些修為高、眼神好的,終於看清了那景神的真容。


    算上脖子上頂著的那個,祂竟生著九個頭,或者說一個頭,八張麵孔。


    除了某些無法言說的部-位,那一張張雙目微闔的臉龐還分布在其肩膀、腹部以及大腿。


    非但不算醜陋,還十分精美。


    配上那石灰色的皮膚,就像是精心雕琢的古希臘雕塑,隻是東方麵孔。


    可正是這種似人非人的感官,讓大家心裏爬滿了恐怖穀效應帶來的悚懼。


    坐在車槽最內部的紀年則是有些惡心,若不是有七爺傳輸陰氣調理,怕是會直接犯嘔。


    這個車廂中,他視力最好。


    因此看到了一些別人發現不了的東西……


    那副無限高大、充滿神性的軀體,竟是由爛肉鋪就!


    而那一張張麵孔,也有蛆蟲在不斷蠕動,直鑽到眼眶中……


    “真是受不了啊……這也叫個神?”


    就在紀年收迴視線的一瞬間,那景神左肩位置的麵孔沒有任何征兆地忽然睜開了眼眸,蛆蟲瑟瑟而落,天地間驟然爆發出刺眼的光。


    妖豔而絢麗。


    七爺微微蹙眉,在那光爆發前的前一刻,伸手護住了紀年的雙眼。


    而其他被這光晃到的人,則陷入了暫時性失明。


    “寶娟,我的眼睛!”


    從未經曆過這種事的眾人哀嚎著捂住自己的眼睛,在車槽裏打滾,直滾到紀年的腳邊。


    八爺伸出一隻腳將其鉤住,然後屈指彈出一縷陰氣,助其擺脫那火辣辣的燒灼。


    隨即大踏步上前,兩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一把揪住攔路的兩個學生,往後麵一丟,由七爺幫忙治療。


    自己則一腳踹開車槽後擋板,雙臂環抱著盤膝坐定,與那景神左肩的麵孔遙遙遠望。


    “哧——”


    其頭部麵孔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此刻正歪著頭,有些懵懂地打量著八爺,以及其身後的七爺。


    祂此刻也隻是以卡靈形式出現,靈性不全。


    哪怕有九顆“cpu”,也都是各算各的,因此想不通許多事情。


    就比如現在,那一張張麵孔,便呈現出不解、訝異、疑惑、驚恐、悲傷等多種表情。


    八爺卻唯有冷麵以對。


    好似鋼鐵澆築的身軀在紫光映照下,折射出金屬一樣的輝光。


    氣勢節節攀升。


    沒一會兒,就輕鬆跨進了此前十五天都無法突破的四星。


    “哧——”


    景神低垂著十八道眼簾,像是在思忖。


    最後默默轉身,對上螞蟻一樣的鎮淵軍,連開三對眼眸,瞬間激起滔天的紫黑陰雷和墨綠鬼火。


    有些高手避之不及,被濺起的細屑碰到,眨眼間就沒了小腿、臂膀,當場丟了命的也不在少數。


    形態各異的卡靈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大批能量卡驅動的鋼鐵怪物被掀翻,引發爆炸,光焰衝天。


    而其對著運輸車那邊的臉,卻假裝全閉、實在微眯著偷偷打量七爺、八爺,還有全副武裝、保護自己的紀年。


    神情就像是過年時害怕鞭炮,又忍不住去看的小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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