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清沒有多言,眯著眼睛掃了一眼藥瓶,問道:


    「這金創藥價值不菲,你從哪裏弄來的?」


    「奴婢從醫館買的,隻不過沒有銀錢,就把公子腰間的銀牌抵掉了。」


    憐玉無辜地眨著眼睛,眸中亮起光彩,仿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話音未落,陸言清趕忙摸腰間,果然越州陸氏的腰牌不見了。


    若是被陸景幽的人看到,他逃走的事情再也瞞不住,會越州也會艱難險阻。


    陸言清惱恨地瞪了憐玉一眼,雖然沒力氣打她,但滿腹折辱埋怨之語。


    然而一看見她那副模樣,他又生不起氣,無奈地闔上雙眸,無力道:


    「玉兒做得不錯,明日會有大亂,我們出城吧。」


    昨夜磋磨到醜時,陸嘉念漸漸失去意識,任由他擺弄著更衣沐浴,消停後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覺很不踏實,時而夢到親人受傷,時而夢到陸景幽被禁軍圍攻,半夢半醒間眼眶濡濕。


    陸嘉念辰時就醒了過來,此刻他已經不在身旁,床榻上沒有溫度,想必離開有些時候了。


    侍女照常進來伺候,擺上她喜歡的蝦仁粥,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


    陸嘉念安慰自己不要多慮,這種聽天由命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夠改變的。


    既然讓她等著,那就忍耐一下。


    那些懲罰聽著駭人,前世她都沒碰過。


    用完早膳後,侍女收走碗筷,一言不發地端來茶水和糕點,隨後緊鎖大門,盡數守在門口。


    「誒,不必這麽當真吧?」


    陸嘉念無處走動,憤憤不平地踹了一腳門鎖,卻聽到沉重的鐵鏈響動。


    看來他很是在意,生怕她破門而出,加固了這麽多層。


    沒有辦法,陸嘉念隻好心急如焚地打開窗戶,搬來小凳站上去,眺望著山下京城的局勢。


    戰鼓的聲音傳得很遠,連綿山穀迴蕩不已,她都能隱約聽到。


    身穿堇青色戰甲的是禁軍,其餘零散騎兵應當是燕北舊部,雙方已經交了手。


    陸嘉念自然見不得自家兵馬折損,但陸景幽沒道理收手,看得她糟心至極,左右為難。


    幹脆不再時刻緊盯,每過一炷香時間看一眼。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堇青色戰甲遍布京城,城門內外都縱橫馳騁。


    反倒是燕北騎兵所剩不多,零星幾處圍攻城門,瞧著不成氣候。


    陸嘉念不可置信地站起身,踩著兩張凳子,極力望向遠方。


    她記得燕北騎兵驍勇善戰,前世蟄伏二十年,仍然擊退渙散的禁軍。


    這不是三五年的可以積蓄起來的,需要長年累月,不會因為差了三年,就到如此地步。


    眼看著騎兵越來越少,陸嘉念攥緊了窗欞,心緒煩亂複雜起來。


    她沒有親臨戰場,一切隻能揣測,興許會有所偏差。


    但從大勢來看,似乎禁軍更勝一籌。


    再這樣下去,待到禁軍剿滅燕北騎兵,陸景幽也難逃一劫。


    陸嘉念神色凝重,忽而憶起昨日,他打趣時說過的話。


    「未迴來不擔心才好」,還有什麽「守寡」。


    她身軀一顫,險些從凳子上跌下去,趕忙扶著窗框穩住身形,慌亂地繼續看著。


    燕北騎兵節節敗退,殘餘的兵馬就快退出城門。


    難道......當真是她想錯了嗎?


    因為前世無論是燕北騎兵,還是陸景幽,都太過勢不可擋,而大梁這些年什麽狀況,她心裏一清二楚。


    哪怕陸景幽隱約暗示過,她也從未真正相信。


    所有的設想與籌劃,皆是基於他勢在必得。


    陸嘉念一陣恍惚,揉著眼睛再三確認,的確沒有差錯。


    若是如此,陸景幽會與燕北侯定一樣的罪名,且並無冤屈,被父皇處以極刑。


    她不必狠不下心,也不必對前世耿耿於懷,一切似乎都結束了。


    這不是她重生一世之時,最想要的結果嗎?


    陸嘉念反反覆覆思忖著,越是想得清楚,心底越是空落落的。


    好似極為重要的一塊缺失了,她高興不起來,甚至心口發疼。


    門外響起動靜,守在門口的侍女興許也發覺勢頭不對,結伴離開了。


    陸嘉念記得陸景幽讓她務必在屋內等著,直到他迴來,抑或是宮中來人。


    她猶豫片刻,仍然心下不安,總存著一絲疑惑,終究從窗口跳了下去。


    地上綠草茵茵,摔得不算疼,陸嘉念掌心擦破了油皮,顧不上吹氣便趕忙下山。


    她從未如此茫然無措過,不知為何要逃出來,又應該跑去哪裏。


    陸景幽敗了,應當是件好事,她不會重蹈覆轍了。


    她還是大梁金枝玉葉的嫡公主,會有更好的駙馬,可以逃避和親,此生無憂無慮,安穩無虞。


    原本她應該高興,應該立刻迴到皇宮,與母後和皇兄團聚道喜。


    但是陸嘉念腳步沉重,走得越來越遲緩,眼眶微微發酸,鼻尖也不住地吸氣。


    她總是想起雪地裏第一迴 見他的樣子,漱玉宮玩鬧的樣子,哪怕是他失控瘋狂的樣子......


    興許前世今生真的不一樣,她睫毛竟是濕潤了。


    其實,她還是在乎他的吧。


    陸嘉念胡思亂想,跌跌撞撞從半山腰走下來,荊棘劃破了小臂都沒有反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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