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一大早就站在門口,感覺今天有點降溫了,聽著耳邊西北風唿嘯唿嘯的響,遠處海麵上浪花翻滾。


    他哼了一把鼻涕,拿手帕擦了擦,身旁他二哥也有點感冒了,也哼了一把鼻涕,然後拿手在牆上刮了刮,幾根手指頭又來迴摩擦了一下,最後再刮了一下鼻子……


    「起風了,浪又這麽大,今天又不能出海了,都兩天了。」


    葉耀東隱晦的看了一眼他二哥的手,然後撇過眼睛,繼續看向海麵,「沒辦法,起風了,這又是風又是浪的也去不了。」


    「聽說明天又要下雨,也不知道浪大不大,這一下子就歇了好幾天,也不知道後麵有沒有好天氣。」


    「誰知道呢?這天氣誰說得準?」


    葉耀鵬也站在自己家門前,做海的人,哪有不關心天氣、海浪,一大早的,海灘邊就站了不少的村民,都是出來看潮水浪花的。


    風浪這麽大,又是全村罷工的一天。


    這時林秀清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阿東啊~」


    「啊?」他連忙往屋裏去,「幹嘛?」


    「你去村裏看看有沒有誰家裏有雞可以賣的?買隻雞迴來吧,今天立冬了,燉隻雞進補一下吧。」


    「行啊,我順便去買個豬肚吧,跟雞一起燉,暖暖胃。」


    「好吧。」


    葉耀東懷裏揣著錢,往村裏唯一的一條大路走去,結果看到村中心有人在擺攤賣剛殺的羊肉,想了想就砍了條羊腿,往老宅送去,順便問他娘,誰家有賣雞的?


    沒想到葉母劈頭蓋臉的將他一頓數落,說他浪費錢,然後還從後院抓了一隻大公雞,拿稻草把翅膀捆起來遞給他,小聲的說:「不要讓你大嫂二嫂知道。」


    「知道了。」


    「哎…等等……」


    想了想,葉母又去拿了一個小籃子,裝了20個雞蛋遞給他,「給你媳婦吃,補補。」


    「你不留著孵小雞啊?」


    「孵小雞還早,母雞要等開春了才會抱窩,雞蛋放太久了會壞,拿去給她吃吧,自家雞下的蛋好。」


    「好嘞。」


    葉耀東左手一隻雞,右手一籃蛋,高高興興的往家裏去,卻在路上碰到葉二嫂一直在村中心來迴的溜達,前麵他就看到了,這會兒又碰到,這麽閑的嗎?


    平常一有空不都坐著織網嗎?


    他納悶了一下,轉頭就拋諸腦後了,反正又不是他老婆瞎溜達。


    把雞蛋拿迴去他就交代他老婆以後每天吃一個,然後讓她燒開水,他拿著菜刀去後門磨了一會兒。


    緊接著又拿了一個小碗,裝了一點清水,灑了一點鹽,拌均勻後放著備用。


    兩孩子蹲在地上,好奇的看著那隻大公雞,「爹,我們晚上要吃雞了嗎?」


    「你們兩個走開一點,我要殺雞了。」


    他把雞脖子上的毛拔掉一些,然後直接給它抹一刀,用力抓住它亂撲騰的翅膀跟脖子,倆孩子瞪大眼睛在那裏哦哦哦的亂叫。


    葉耀東將雞脖子對著碗裏放血,直到滴不出血了才扔到地上讓它抽搐。


    給雞褪毛的活他也接了過來,沒讓他老婆沾手,既然沒出海在家,那就幫忙多幹點活。


    這時,隔壁屋裏傳來了說話聲。


    「一大早就看你一直進進出出,進進出出的,今天立冬,全村人都在那裏殺雞殺鴨的,你也沒個動靜……」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立冬怎麽了,誰規定立冬一定要吃好的,你要不要把我給宰了吃?你要是沒把錢借出去,想吃啥都行……」


    「怎…怎麽又提這個……」


    「能做不能讓人說了是吧?」


    屋裏頓時又響起了摔摔打打,乒乒乓乓的聲音……


    住的太近了,就是這一點不好,誰家一點點動靜,左右鄰居都知道。


    林秀清跟葉耀東對視了一眼小聲的說了一句:「利息!昨天到期了……」


    葉耀東瞬間就明白過來,原來已經一個月了,難怪早上就看他二嫂一直在路上徘迴。


    這才第二天,竟然一大早就坐不住了……


    按他的經驗來看,這剛開始頭一兩個月肯定穩穩的,利息是絕對有,後麵的話,嗬嗬………


    果不其然,等到下午他們一家子午睡起來,就聽到葉二嫂在門口喜氣洋洋的跟葉大嫂宣傳,灌輸著大堂哥多靠譜多準時,昨天時間一到,今天下午她上門就拿到錢了……


    林秀清去門口收衣服時,葉二嫂也拉著她滿麵歡喜的說還好沒聽他們的,要不然就錯過了這麽好的賺錢機會。


    說著說著還把口袋裏的錢掏出來給他們看,試圖證明自己是真的賺到錢了……


    林秀清嗬嗬的笑了兩聲,「那二嫂終於可以安心了,省的一大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可以燉個補,全家慶祝一下了。」


    葉耀東靠在門邊聽得隻想笑,調侃的道:「還是別吃了吧?二哥借出去的錢,二嫂得掙兩個月利息才能迴本呢。」


    葉二嫂正高興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肉痛的表情,突然間也高興不起來了,直接將錢收進口袋裏。


    葉大嫂這時猶豫的道:「也不知道大堂哥那裏還能不能加入了?你拿到利息的時候問了嗎?」


    葉二嫂見葉大嫂也動心了,頓時又得意了,覺得自己當時真的太明智了,早加入早掙錢,這明晃晃的就比人家多掙了一個月,都有25塊錢呢。


    啥都不用幹,就有錢進,簡直太讓人高興了。


    「問了問了,大堂嫂說可以。你看,一個月25塊錢,一年300塊,要是投1000塊錢的話,一個月50塊,一年600塊……天呐……這比我織兩年的網掙的還多……」


    「是啊……天呐…這一算可以掙好多錢,而且兩年就迴本了,剩下的都是賺的……」


    「我們早點交錢也好早一天拿利息……」


    「你是要再繼續加錢是嗎?加多少……」


    兩妯裏興奮地在那裏交頭接耳,越說眼睛越亮。


    葉耀鵬在門口劈柴,原本還有些猶豫的,也被兩個女人三言兩語的說服了。


    葉耀東見他老婆收完衣服還在旁邊聽得起勁,連忙把她叫迴來,「阿清,雞應該燉好了吧?先舀一碗給倆孩子吃吧!」


    「哦,來了。」


    好言難勸該死鬼。


    可別把他老婆給帶壞了!


    結果還沒到晚上,吃飯的時候葉耀東就聽說了,他兩個好嫂子下午就著急忙慌的一人又拿了500塊送過去!


    理由是,要是等明天的話,那就要晚一天結利息……


    真是錢多了,燙手!


    蓋完房子分家後,錢都摟在自己手裏,感覺家裏男人錢太好掙了吧?


    居然給人家送錢,還送的這麽迫不及待,生怕人家反悔。


    他忍不住看向他老婆,感覺得再叮囑一遍,這妯裏三人緊挨著住,她跟她們一天說的話可能都比他多,他全部家當都捏在她手上呢。


    他語重心長的道:「阿清啊,你可不要被她們影響了,你男人我掙錢不容易啊,錢給別人花,真不如咱們自個花了。為了幾十塊錢的利息,送幾百上千塊給別人,又沒有親眼看到人家做什麽?真沒必要擔那個風險。」


    「我曉得,我要是打算拿什麽錢


    出去了,會先跟你商量的。我也感覺她們有點魔障了,那個錢來的太容易,利息那麽高,怎麽想我心裏都不踏實。」


    這就對了!


    「對對,咱們別想這些好事,踏踏實實賺自己的辛苦錢就好。」


    「知道是辛苦錢,你就不要整天掙了點錢就想著買這個買那個,你看自行車,昨夜送過來就放在家裏,都沒機會騎出去……」


    「誰說的,我等會兒吃完飯還要去上掃盲班,正好騎車去。」


    葉成湖一聽到他爹說要騎自行車出去,連忙眼睛放光的插嘴,嚷嚷:「爹,我要坐你自行車後麵!」


    另一個也不甘落後,「我也要!」


    「要你們的頭,要要要……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麽嘴?趕緊給我把飯吃了,滿桌子飯掉起來,都給我撿起來吃掉。」


    林秀清罵完孩子又不客氣的數落孩子他爹,「那你那個潛水三件套呢?說都沒說一聲,就偷偷買了,這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難道你還要泡海裏去,命都不要了……」


    葉耀東趕緊解釋,「昨晚不是說了嗎?我就提前備著,以防萬一,沒啥事,我肯定不能大冬天的潛水……」


    「以後要是再這樣先斬後奏的話,你就自個想辦法給錢。」


    他連忙賠笑,「嘿嘿,就這一次,下次我一定先跟你商量,我這也沒有亂花錢,海上掙得錢也是用在海上。」


    林秀清白了他一眼,聽他說話,還帶著一點鼻音,也有些心疼,也舍不得講他了,還給他又舀了一碗雞湯。


    「多喝點雞湯,你身體太虛了……」


    「我不虛,感冒歸感冒!那是因為下水了,上來又吹冷風了,今天已經好了。」


    「還不虛?出海那麽辛苦,夜裏出去就是一整天……」


    「那我也不虛!」


    他絕不承認自己虛!


    林秀清也不跟他爭辯,「等會兒出去上課記得帶壺開水去,講話都還有鼻音呢。」


    「一點點,也沒啥,明天肯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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