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冬至有祭灶的習俗,冬至小祭,小年夜大祭。


    搓完湯圓後,林秀清就將湯圓煮熟了裝四碗,灶公灶婆的貼紙下麵擺兩碗,門口擺兩碗。


    還有橘子跟橄欖,天金元寶,三杯茶,三杯米酒,香爐還要插兩朵花。


    有一句俗語:「桔子圓圓,橄欖尖尖,灶公灶婆吃了會上天。」


    前些年破封建迷信,村子裏啥也不敢整,這幾年改開後又死灰複燃了,把舊的一些習俗又慢慢的撿起來了。


    將要祭的東西都擺好後,林秀清點了8隻香,拜了三拜後,就給灶公灶婆跟前的香爐裏插上三根,依舊是用左手上香。


    然後去到門口,擺著兩碗湯圓的凳子旁邊已經插了一根小竹竿,拜了三拜後又插上了三根。


    剩下兩根要插在門邊,左邊一根,右邊一根。


    完事後,她就叫葉耀東放鞭炮。


    這時,村子裏也斷斷續續響起了鞭炮聲。


    隔壁葉成海興匆匆的直接搶過放鞭炮的活,卻沒想到,放鞭炮的時候,沒有跑太遠,鞭炮直接炸到衣服上,燙了一個洞。


    這下完了,一頓雞飛狗跳的吵鬧聲又開始了。


    「還好我沒有說要放鞭炮……」葉成湖拍了拍胸口,慶幸的道。


    葉耀東拍了一下他後腦勺,「給我進屋去,吃飯了。」


    等飯後,林秀清才將祭了好一會兒的天金元寶拿到門口去燒,用廢棄的小鐵鍋裝,這些天金元寶燒剩下的灰是可以賣錢的。


    小年夜跟除夕還要燒。


    祭到了天黑,等香都點完之後,林秀清才將東西都收起來,裝灰盡的鍋也端進屋。


    兩孩子跟前跟後的,就等著吃,「娘,橄欖可以吃了嗎?」


    橘子他們前段時間天天吃,已經不稀罕了。


    「吃吧吃吧。」


    「那湯圓呢?」


    「晚一點放點白菜跟蝦,再在鍋裏煮一遍,給你們當夜宵。」


    沒錯…湯圓是煮鹹的,裏麵沒有餡,煮鹹的也很好吃。


    兩孩子都開心的點點頭。


    連續兩天,葉耀東都看到兩嫂子一直憂心忡忡的模樣。


    現在知道擔心了?


    還好他攔著她們繼續,不然現在更吃不下睡不著了。


    村子裏這幾天也多了一些閑言碎語,都在猜葉耀宏在外頭做啥生意,怎麽聽說老婆上報萬元戶,就打人了?還打得那麽慘,第二天迫不及待的就走了?


    雖然之前也有許多人在那裏猜測,但是村民們言談的話語間質疑偏少,羨慕居多,現在隻有一些投了錢的還主動幫葉耀宏說話。


    不幫著說話不行啊,他們都投了錢的,萬一真的出啥事了,那真的是要哭慘了。


    幫忙著說話,也能給自己帶來點心理安慰,雖然實際上心裏也挺沒底的。


    更可能的是一個個心裏都後悔慘了,嘴上都還硬撐的。


    葉耀東在村子裏溜達了一圈,當做晨練,然後才迴家吃飯,剛好郵遞員正送報紙上門,他就隨手接過。


    這段時間,他已經養成了每天早上看報的好習慣,即使出海,他晚上迴來也會看一會兒當天的報紙。


    他邊往屋裏走,邊翻開了報紙,那醒目的頭條標題,一下次就讓他驚訝了。


    「改革開放腐敗第一桉!」


    「xxx死刑!」


    這是要開始嚴打「走私潮」了?


    改開後,沉寂許久的大地猛然國門大開,當時百廢待興,但是人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和期許,所以在生活開支方麵,大家不再像以前一樣,僅僅考慮溫飽,也開始追求


    花樣和新潮。


    不過尷尬的是,當時各種日用品特別短缺,比如黑白電視機,錄像機、手表、摩托車等等,很多都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讓很多不法分子看到了「商機」。


    所以,東南沿海一帶都瘋狂了。


    「工人不做工,農民不種地,學生不上課,幹bu搞私利」的局麵。甚至一些地區從海外販運色情錄像帶,各種(情)***也暗地生長迅速。


    他頓住腳步,大概的瀏覽了一下,直到林秀清一連喚了他好幾聲,喊他吃早飯,他才又慢慢的走到桌邊。


    「看啥啊,還這麽入迷。」


    「改開後腐敗第一桉,昨天公開審理了,今天就直接上人民日報了,你們先吃,我先看看。」


    林秀清不以為意的道:「關咱們啥事啊?咱們就一普通小老百姓,你關心這麽多幹嘛?字都還不沒認全,就整天報紙不離手了。」


    「哎……別吵別吵…讓我看看完先……」


    他還特意轉了個身背對著她。


    隻是沒一會兒他又轉過頭來,「這個是啥字?」


    林秀清翻了個白眼,「你不是還嫌我嘮叨嗎?現在又問我了。」


    「哎呀,快說這是啥字?」


    「暴利的暴!」


    「知道了。」


    「哎,等等……」林秀清又抓住他的袖子,「粵省沿海流傳著一句話:無論什麽新款轎車今天到了香港,明天就能出現在我們的街頭……」


    「我先看,你吃你的,等會再給你看。」


    葉耀東轉過身子,又繼續看了起來。


    林秀清隻得先把孩子喂好先。


    等他來迴重複的看了兩遍後,他才將報紙放下,也沒心思去看其他板塊的內容。


    上輩子隻聽說改開後這十幾年沿海這一帶走私瘋狂,但是他不認識字,也不怎麽關注時事,還不知道原來真的這麽瘋狂。


    難怪林集上一家上輩子那麽有錢,全村首富來著。


    估計接下去會收著點吧?


    還想叫他搞個起網機,也不知道好不好搞了,這會兒主要發展重工業,輪機還沒普及,小船漁民基本都是靠人力。


    這個隻能晚一點再說了,反正年前他又不出海,年後至少也要等出了正月十五再說。


    看到暴利,不動心思是假的。但是他原本就沒有什麽大的野心,兩輩子都胸無大誌來著,一心隻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小富即安就好。


    貪心的念頭也隻是一時的。


    想想自己這幾個月靠勞力本事掙錢也不差,沒必要挺而走險,這要是嚴打被抓到的話,牢底要坐穿了。


    何必呢,難道他重生迴來,就是為了進去卷毛線?


    走正途挺好的。


    雖然他這個人有時候吊兒郎當的,不太正經了一點,但是三觀還是正的。


    林秀清等喂完孩子後,就撿起他身旁的報紙看,看完後才小聲道:「林集上是不是就是?」


    她戳了戳報紙……


    「噓……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


    一開始給他們家送表,還跟她男人打啞迷似的說一堆,她就很疑惑了。


    然後又看他都是半夜送縫紉機,送自行車過來,她心裏就百轉千迴了,就是沒有問出來。


    「難怪涉及的這麽廣,都是暴利啊,還都是用的銀元交易。隻能怪現在物資太貴乏,很多人有錢都沒地方花。」


    「嗯,看看就好了,不關咱們的事。應該是快過年了,所以才在年前處決,並且接下來肯定會嚴厲打擊。」


    說到這裏,他又聯想到了葉耀宏。


    也不知道他搜羅了這麽錢,都拿去幹嘛了?總不能就握在手裏,花用?


    「你說的大堂哥男人拿那麽多錢都幹嘛去?會不會也去走私了?」


    「難說,看看吧。」


    他將報紙又拿迴來,打算看下其他的板塊,卻看到有一處角落上寫著灣灣那一帶出現了「老鼠會」,讓人民群眾多警惕,不要上當受騙。


    「老鼠會」最怕的就是資金鏈斷裂,資金鏈隻要不斷,就可以騙新錢付老賬,周而複始,越滾越多。


    報紙上就隻留了一個小板塊,有啥用?


    現在文盲多的是,又不是誰家都會訂報紙,沒文化的鄉下老百姓的錢最好騙了。


    葉耀宏這行為差不多就是老鼠會,還好有一個「聰明」的老婆,不然村裏倒黴的人可能更多。


    心裏明了之後,他也沒打算去舉報。


    估計村委要是看到這一期的報紙上的這個老鼠會,心裏應該也都有數,想一想也能對上號,知道被騙了。


    正常借貸,誰給這麽高的利息?


    之前也隻是葉二嫂小規模宣傳,村委也沒人重視,大家又不是那麽閑,但是前幾天萬元戶的事情,無疑於又給葉耀宏打了一個廣告。


    他風頭正勁,給他送錢的人多了,村子裏談論的當然更多了,又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村委想不多想都難。


    果不其然,當天下午村委就有人去葉耀宏家,想了解這個事,卻被葉耀宏的娘阻攔,這幾天都是她攔著看望的人。


    最後當然是沒攔住了,村委一進房門就,沒想到被臥床的葉大堂嫂嚇了一跳。


    那鼻青臉腫的臉,一看就知道被打的不輕,聽說這兩天都是大女兒在照料,床邊站著的大女兒單邊的臉也被扇腫了。


    幾個小的,聽說當時在外麵瘋跑,倒是啥也不知道,也沒挨打。


    原本還被葉耀宏娘捂著的傷情,一下子就暴露開來了。


    連「老鼠會」這三個詞頓時也傳遍了整個村,一些投錢的人家頓時氣得跳腳,紛紛上門辱罵,並逼他們還錢……


    葉耀東人在家中坐,都能聽到整個村都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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