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名姓嚴的書生說出三省書院之後,樓下傳來一陣驚歎,就連站在樓道近處的魏定邦也不禁砸吧了一下嘴巴,嘀咕一句,“這魏九可以啊,竟是把三省書院的人都算計在裏麵了,這一場穩贏了啊!”


    跟在魏定邦身後的方英雄似乎認出了那名姓嚴的書生,癟了癟嘴道,“公子,我覺得這嚴玉書也不一定能占到什麽便宜,他雖然確是在三省書院讀書,卻也隻是個丙等生,即便出了什麽事,書院也不可能為了他出麵……若是碰上平日裏那些講規矩的倒還讓他三分,可此刻與之對立的乃是申小甲,結果可能不大美妙啊!”


    魏定邦側臉看向方英雄,驚奇道,“你認識那書生?”


    “說不上認識,也就僅限於知道這麽一個人罷了……”方英雄摳摳鼻子道,“他在京都士子中也算有那麽一丁點名氣了,而我經常幫一些士子處理生活上的各類難題,所以多少聽過他的一些事情……當然了,像他這種人肯定攀不上公子您這樣真正的大人物,所以您不認識他很正常。”


    魏定邦聽見方英雄最後那句恭維,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但一想到自己來此的目的,隨即又輕咳一聲,正色道,“既然他真的在三省書院求學,那應該不會太讓人失望吧……”


    方英雄聳聳肩膀道,“誰知道呢,三省書院也不是沒有垃圾。”


    “即便他是垃圾,”魏定邦滿臉期待道,“可也是三省書院的垃圾啊……”


    方英雄本想再說兩句,勸告魏定邦別太盲目相信三省書院這個招牌,但轉念一想,現今招牌的影響已經在大慶人心中根深蒂固,就連他自己去打醬油都隻選擇招牌響亮的老黃豆醬油,其他小作坊釀造的醬油就算再便宜,也不會去多看一眼。


    更何況,嚴玉書是出自招牌比老黃豆醬油還要響亮的千年老字號書院,士子們夢寐以求的聖地之一,三省書院。


    距大慶約摸一千多年前,這片大地上出過許多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後世稱之為諸子百家時代。


    那個時代裏,各類學術盛行,但最為耀眼的隻有八家,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兵家,農家,陰陽家,以及鬼穀縱橫。


    因為曆史的各類緣故,許多學術都湮沒了,時至大慶,隻餘下儒家,道家,以及外來的新秀,佛家。


    不是說其他方向沒有優秀的人物,而是都並未如千年前那般形成一個龐大的流派。


    這是政治需求,太複雜的流派不利於統馭民心,僅有這三家的東西才能為皇帝所用,因而能夠存在且強大。


    而這三家之中,道家因為龍虎山的關係,始終保持著飄然世外的態度,所以也開始日漸沒落。佛家本就是外來的,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度過水土不服的階段,所以也沒有進入天子的視野。


    隻有儒家,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又或者再過上千年,都是統治者需要的。


    皇帝不可能一個人把天下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因此需要官員來輔助實行,而且這官員的數量會是和皇帝野心的膨脹成正比的。


    心有多大,地有多廣,官員就有多龐雜。


    那麽官員從何而來?


    答案很明顯,隻能從士子中簡拔,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讀書人。


    讀書人從何而來?


    答案也很明顯,要想讀書,先得有老師傳授,不管是識文斷字,還是更加高深的時事政見,都需要有一個老師領進門。


    因而老師最多的書院這類存在便成了天下所有想要踏上仕途最關注的地方。


    整個大慶總共有三所書院最受矚目敬仰,分別是京都郊外的小聖賢莊,江南的三省書院,以及西北的明理堂。


    小聖賢莊雖地處京都,但因為其秉持著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的原則,學生之中常常是各個勢力的都有,更有甚者,便如阿力拉拉這樣從天竺而來的留學生,所以反而並不受大慶皇室的喜愛。


    而西北的明理堂其實乃是大閔理宗時期創立,裏麵不論老師還是學生大都是大閔權貴後裔,在如今大慶鼎盛的這個年代,自然隻能隱匿起來。


    因此,處於大慶腹地江南一帶的三省書院近年來名聲漸隆,隱隱有壓過小聖賢莊,成為天下第一學院的趨勢。


    就像世人都知道三省書院的名字一樣,世人也都知道三省書院學生必然懂得的一門絕技,書院初代祖師創下的小手段,三省吾身。


    所以當嚴玉書說出要使用小手段時,不少知曉一點點皮毛的人變得異常的興奮,都期待著能親眼見一見傳說中的小手段。


    嚴玉書也沒有讓大家失望,積蓄良久書生意氣之後,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滿臉肅容地指著申小雪,沉聲喝問道,“吾日三省吾身……”


    一點白光在嚴玉書的食指指尖陡然凝聚!


    然而,就在所有人屏住唿吸期待那點白光大放光芒的時候,一隻拳頭突地砸在了嚴玉書的眼眶上,白光啪地一下湮滅消散。


    嚴玉書痛唿一聲,捂著一隻眼睛看向突然閃身到自己麵前的申小甲,勃然大怒道,“你……”


    “你什麽你!”申小甲忽地又揮出一拳,砸在嚴玉書的另一隻眼眶上,翻著白眼道,“三省吾身我也熟……吾是不是太客氣了?吾是不是給你臉了?吾是不是該動手了?很明顯,答案都是同一個字,是!所以,這兩拳是你應得的,不用謝!”


    嚴玉書又是啊地痛嚎一聲,努力地睜著紅腫的眼睛道,“你懂不懂規矩,別人都沒有準備好,你怎可先動手!”


    申小甲撇了撇嘴道,“你剛才不是說我們三個是粗鄙的刁民嗎?那我何需守什麽規矩,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唄!再說了,哪個蠢貨告訴你,別人跟你打架會慢慢等你準備好才動手的,什麽都以你為中心,可能嗎……這你都相信,怕是讀書讀成傻子了吧!”


    一旁的安建章見嚴玉書滿臉憋屈地捂著雙眼,頓時憤懣難當,根本沒有思考過連嚴玉書都隻能憋屈,自己又怎麽可能敵得過申小甲這種問題,舉起拳頭,雙眼通紅地衝向申小甲,大喊道,“打架都不講禮數……簡直混賬!”


    申小甲好暇以整地看著安建章揮拳朝著自己衝過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待到安建章跑到自己身前時,方才懶懶地扭動雙腳,側了側身子,避開安建章的拳頭,右腳快速向前探出半步,墊至安建章踮起的左腳前,眼見著安建章撲通一下摔了個狗啃屎,靦腆地笑道,“看來你確實比我有禮數,打架之前還要對我行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實在太過客氣……不過我就不給你迴禮了啊,小爺肚子都餓得咕嘰咕嘰叫了,得先去填飽肚子,沒工夫跟你們兩個棒槌瞎扯!”


    說罷,申小甲便轉過身子,跟著努力憋笑的申小雪和鍾厘末繼續走向某個雅間。


    卻也在此時,一聲冷冷的“且慢”在樓道口炸響,魏定邦帶著方英雄踏上了二層樓,眼神冰寒地盯著申小甲道,“打傷了別人就想一走了之,是不是有點太無法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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