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煙火氣。


    裴鉞心口忽然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暗流在湧動,他盯了舒筠一會兒,拿著褂子起身步入屏風後。


    舒筠看著他身影繞進去,臉上不自禁露出笑,也帶著幾分期待。


    隻是隨著時間過去,裴鉞還未出來,她便有些擔心,莫不是太不相宜了?


    她起身隔著屏風往裏喚道,


    “陛下,是哪兒不合適嗎?”


    這是一扇紫檀鑲嵌鬆石珠貝八寶屏風,有十二開,厚厚的跟堵牆似的,舒筠什麽都瞥不見。


    裏麵還是沒有聲響,舒筠心裏七上八下,幹脆顧不上了衝了進去。


    裴鉞的龍袍已脫下,裏麵隻有一件玄色的中衣,衣裳剪裁得當,結實的胸膛微微繃起,就連腹部的肌肉也現出幾分塊狀的輪廓,筆直修長的雙腿,神姿偉岸,隻消看了一眼便能感受到那賁張而隱忍的力量。


    一切都很完美,唯獨那件褂子掛在他胸膛,敞開著,似乎扣不上。


    舒筠窘得無地自容,喃喃道,“陛下,您快些脫下來,我..我重新給您做...”


    她自認為已經做的夠大了,不成想還是短了一小截,他明明看著修長俊秀,不成想脫了衣裳又是這般....舒筠後知後覺自個兒失禮,慌忙轉過身去。


    裴鉞唇角微不可見彎了彎,將褂子脫下,又重新將龍袍裹在身上,慢條斯理係著,


    “雖是小了些,我穿著倒是極為舒適,筠筠手藝這麽好,以後我的衣裳都由筠筠來做如何?”


    他的龍袍必須禦用監定製,能讓舒筠做的無非是內裏的衣裳。


    舒筠卻不知自己被坑了,問,“您還需要什麽?”


    裴鉞念了一堆。


    舒筠聽到最後麵頰燒透,“其他的我可以做,但最後兩項,我...我...”舒筠再三咬牙,不願意看到裴鉞得寸進尺,恨道,“我不做。”


    裴鉞將龍袍穿好,慢慢踱步至她身後,語調兒倒是自在,


    “成,那朕就讓旁人做。”


    舒筠脊背登時一緊,讓旁的女子替裴鉞做內裏的小衣?


    她胸口湧上一股酸氣,


    “以往是何人替陛下縫製?”


    裴鉞怕舒筠誤會,解釋道,“我母親留下的一位老嬤嬤,如今替我看著乾坤二宮。”


    舒筠心裏稍稍舒坦些,耳發垂在雙鬢也顧不上料理,仿佛這樣可以遮掩羞澀的情//態,默了片刻,還是狠心道,


    “那以後還是讓嬤嬤做。”


    裴鉞不做聲了。


    他人就站在她身後,連唿吸都灼著她後頸,可就是不肯答應。


    舒筠閉了閉眼,合著他就是想欺負她。


    迴想他方才說的那番話,仿佛無人真心疼愛他,舒筠腦一熱,“做就做。”


    她一鼓作氣扭頭,艱難地仰視麵前的挺拔男子,恍惚想到什麽,人跟被擊了一下似的,然後懵然往他腰間睃了一眼,


    一件褂子尺寸相差那麽多,那胯//褲呢?


    又迴想裴鉞所說量一量,試一試的話,舒筠腦海已成了一團漿糊。


    裴鉞仿佛猜到她所想,眼神分明,直白地給了她答案。


    於是舒筠聯想起飛簷亭,羞憤地衝了出去,頭也不迴離開了奉天殿。


    *


    裴鉞的好心情並未持續多久,夜裏劉奎帶來一個消息,


    “陛下,李相著了風寒,病了三日不起,這幾日朝臣日日奔往相府,中書省政務耽擱不少,您看,該怎麽辦?”


    事實上李轍生病的消息,裴鉞早就知曉,準他修養幾日,不成想朝臣離不開李轍,李轍即便在病榻上也在打理政務,雖是如此,多少比不得在中書省方便,一來二去,朝務耽擱,李轍的病情也不見好。


    裴鉞思忖片刻,語氣平靜,“不急,就讓他們去。”


    又三日過去,中書省政務堆積愈多,而李轍不堪其擾,病情反而越重,聯想近來四處的風聲,朝臣圍堵相府,皇帝卻視而不見,李轍生出一個念頭,他想試一試裴鉞的胸懷。


    在李轍這樣的老臣眼裏,裴鉞年紀還輕,即便有幾分能耐,這個江山猶然是他們這些老臣給扛下來的,他就不信裴鉞離得開他,於是李轍上書乞骸骨。


    這封折子遞去司禮監,眾臣也司空見慣,自太上皇當政以來,時不時有朝臣乞骸骨,以試探自個兒在帝王心中的地位,太上皇奪迴所請,再寬慰一番,以示恩寵,這叫以退為進。


    但裴鉞不按常理出牌,他準了李轍所請。


    朝中掀起一陣悍然大波。


    李轍躺在病床上差點一口血噴出來,然而緊接著年輕的帝王手段老辣,他下旨將皇妹十公主賜婚給李轍的幼子,在通州賞賜李轍一棟極為奢華的園林,供他老人家頤養天年,又加封李轍為太子太保,明升暗降。


    這一招,打李轍一個措手不及。


    他召集幾個兒子孫子並心腹幕僚商議應對之策。


    其中一幕僚建議道,


    “李相勿憂,陛下迴京還不到一年光景,政務方麵他壓根不熟,雖然朝中還有右相顧雲生,可顧雲生此人隻會阿諛奉承,沒多少真才實幹,中書省左丞右丞均是您的人,您即便不在朝,依然牢牢把控中樞。”


    這位幕僚所料不差,皇帝緊接著順勢提拔顧雲生為左相,將此前的左丞齊錚擢升右相,齊錚是李轍的門生,是他一手提拔出來的心腹,聽到齊錚位居右相,李轍心又寬了下來。


    果不其然,堪堪三日,中書省亂象橫生,顧雲生幾無主見,大事聽皇帝拿主意,小事和政務全部交給齊錚。


    而齊錚呢,一日都要往李府跑上三趟,李轍人雖不在朝廷,卻遙遙把控著朝局。


    劉奎將形勢稟報給皇帝,裴鉞悠悠在禦書房捧著那件褂子欣賞,“不急,朕心裏有數。”


    “讓你查得那件事如何了?”


    劉奎連忙將準備好的一係列奏折文書遞上去,擺在禦案,


    “哎喲,可叫老奴好找,愣是費了不少功夫分別在吏部,都察院與司禮監才尋到這麽一些,您瞧瞧。”


    裴鉞將褂子小心擱下,重新迴到禦案,案上堆積不少賀表,請功折,請罪折,還有述職文書,裴鉞挑著幾篇翻閱。


    劉奎在一旁與他嘮叨,


    “這位蘇縣令是甲午年的恩科,當時是進士末名,他在朝中沒有倚仗,即便姐夫任國子監司業,可司業又能走得了什麽門路,觀政結束後便被打發去了窮鄉僻壤,這一幹就是十年,十年他從推官升至縣令...”


    話未說完,隻聽得裴鉞稱讚道,“喲,這位蘇縣令文才極好,性敏思捷。”


    劉奎笑著恭維道,“誰叫人家是筠姑娘的舅舅呢,文才必定是好的。”


    裴鉞權當沒聽見,繼而失笑,“就是性子有些桀驁。”


    “可不是。”劉奎直起腰身,指著吏部考核文書,“否則以他進士出身,早就不是一縣之長,他呀,性情桀驁,眼底揉不進沙子,得罪了不少人,上頭沒有人肯提拔他,擔心他是個刺頭,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嗯。”裴鉞頷首,正色問道,“他政績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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