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接可不是好事。


    舒茂風脊背開始發涼,在書房踱了好一會兒步,六神無主,別看他在家裏威風,到了外頭,這品太常寺卿在權貴遍地的京城實在不夠看,平日也是點頭哈腰,極少挺起腰板,這還是跟淮陽王府結了親,方才有幾分體麵。


    待迴了房詢問大夫人,方知道家裏出了事,老太太夥同二房算計房的婚事,大夫人方氏一臉不屑,


    “這就是你們一家子幹出的好事。”


    舒茂風如鯁在喉。


    先是他女兒搶了舒筠一迴親,如今二房又要搶第二迴 。


    著實是欺人太甚。


    隻是這些事都是關起門來的內宅家務,怎麽會驚動錦衣衛?


    舒茂風一夜戰戰兢兢做了不少噩夢,直到次日上朝,人剛踏進衙門,便得了司禮監一道申斥,那小公公人站在廊廡下,嗓子又尖又細,


    “太常寺卿舒茂風,治家不寧,縱容婦人為惡,朕深惡之,責爾停職半月,迴家整肅。”


    大老爺膝蓋一軟,就這麽跌在台階下。


    清晨正是人來人往之時,這事很快在官署區傳開了。


    迴家整肅事小,停職半月事大,這半月必定是底下兩名少卿代他理政,等他迴來,誰知是何光景,這廂丟臉丟大發了,以後升遷更是別想。


    他剛剛借著女兒東風,攀上淮陽王府,轉背被皇帝當眾申斥,別說他抬不起頭來,就是女兒以後在王府也要被人笑話。


    舒茂風恨死家裏糊塗的老母,他羞憤地擰著行囊迴了府,怒氣衝衝直奔後宅,彼時老太太正與二夫人在暖閣裏說話,聽得蘇氏昨夜在鬼門關走一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不成想外頭傳來婆子驚唿聲,緊接著一道寒風裹進來,大老爺陰沉著臉皮笑肉不笑踏入。


    他先看了一眼自己老母,再瞅著二夫人那副精明樣,氣得頭昏眼花,


    他將丫鬟沒來得及收好的錦杌往前一踢,大馬金刀坐在二人麵前。


    老夫人見他如此神情,心裏有些發怵,“你這是作甚?”


    舒茂風胸口猶如油鍋似的,冷笑道,“我的好親娘,您可真是讓兒子長臉。”


    老夫人雲裏霧裏,卻也聽出話裏的諷刺,她老臉掛不住,“有話好好說,別陰陽怪氣。”


    “好,那我問個清楚,昨個兒母親與二弟妹做了什麽?心裏沒數?”


    老夫人喉嚨一哽,心裏自然有些發虛,隻是麵上卻不顯,皺著眉斥他,


    “內宅一點家務事,哪裏輪到你一個大老爺們操心。”


    “嗬嗬嗬。”大老爺譏諷地笑了幾聲,眼眶發紅怒道,“是,您也知道是一點內宅家務事,可現在,咱家這點家務事弄得滿朝皆知,陛下今晨令司禮監的公公站在官署區門口,當眾申斥兒子,說兒子治家不寧,縱容婦人為惡。”


    “讓兒子停職半月,迴府整肅。”說到最後,大老爺氣出哭腔,滿朝文武還從未有人受過這等恥辱。


    皇帝這一招看似隻是申訴,實則是斷了大老爺仕途,更影響長房和二房幾個少爺科考,也將是舒家長房與二房子嗣背負一生的罵名。


    老太太一呆,手裏的杯盞滑落,唇上的血色一瞬間門消失得幹淨,“怎...怎麽可能...”


    大老爺怒而拔身,“怎麽不可能?兒子今日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了!”他氣得在屋子裏來迴踱步,見二夫人臉上猶有幾分幸災樂禍,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她,


    “你個...你個無知婦人,你還覺得置身事外不是?你兒子不在朝讀書麽?你兩個兒子以後難道不科考了?還是你打算帶著他們迴你們楊家夾著尾巴做人?”


    二夫人也不是好惹的性子,聽了這話臉色豁然一變,也跟著站起身,叉腰怒道,


    “大伯兄可別把火往我身上撒,搶她舒筠婚事的是你女兒,不是我女兒,我昨日還被那小蹄子打了一頓,你看我的臉...”


    二夫人臉上紅痕遍布,嘴角更是摳出幾塊血痂,若非今日要來聽蘇氏笑話,她還沒好意思出門,因著嘴唇被舒筠撕爛了,這會兒說話便扯開了傷口,疼得厲害,連著氣勢也弱了幾分。


    大老爺看著二夫人這副胡攪蠻纏的樣子,氣得跺腳,“哎,都怪二弟過於懦弱,方縱容了你這悍婦,來人,將二老爺請去我書房,我要他休妻!”


    休妻不過是嚇唬楊氏的話,楊氏卻當了真,眼珠子幾乎瞪出來,氣得往大老爺身後一撲,


    “你敢!”


    大老爺被她這架勢唬了一跳,他原先覺得大夫人方氏不夠溫柔體貼,性子傲慢,如今瞧了二夫人楊氏這潑婦樣,方覺妻子已經算完美了,他怒得甩開她,


    “放肆!”


    楊氏那點力氣哪比得過高大的男人,被大老爺這麽一甩,人往後撞在博古架上,窸窸窣窣的物件全部倒下來,恰恰砸了她一身,楊氏嗚唿痛哭,疼得倒抽涼氣,開始在屋子撒潑打滾。


    大老爺走了老遠還聽得她的哭鬧,方覺皇帝申斥的沒錯,這個家著實太不像樣,是該要整肅一番了。


    他一麵虎虎生風往書房去,一麵嚴詞厲色吩咐管家,


    “鎖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出府!”


    二老爺性子軟,哪裏敢休妻,自然是央求兄長開恩,大老爺也曉得休妻不大可能,畢竟楊氏還生了幾個孩子,得為孩子將來著想,隻是決不能這麽輕饒了楊氏,非要楊家來人將楊氏接迴去,想嚇唬楊氏一番。


    楊氏起先還鬧,後來見大老爺動真格的,沒了半分氣勢,可憐兮兮哭著求情,隻道自己以後本本分分做人不再作妖。


    大夫人在這時露了麵,“你是什麽德性我能不知?我告訴你,想留在舒家也可,其一,中饋交出來,第二,去城外尼姑庵修行一年。”


    大老爺這迴堅定支持妻子,要麽休妻,要麽去尼姑庵,兩相其害取其輕,二老爺選擇了後者。大老爺曉得朝中禦史如今都盯著他,也不含糊,幹脆利落著人將楊氏卷起塞入馬車,連夜給送走了。


    至於老太太,大老爺則讓她在佛堂吃齋念佛,不許再管府上的事,老太太作威作福多年,愣是被氣出個好歹,泱泱昏了過去。


    房這邊誰也沒摻和長房和二房的事,舒瀾風告了幾日假,舒筠一心一意照料母親。


    有了太醫精心調理,蘇氏病情一日好過一日,她如同死過一次,心裏越發看開了,不再催促舒筠的婚事。


    這當中,陳文舟聽聞蘇氏病重,攜禮上門探望,他不能去後宅,便在書房給舒瀾風請安,幾番欲問婚事,見舒瀾風心情不佳,便隱忍不言,待小廝送他出門時,卻見一俏生生的姑娘立在竹林石徑口子上。


    這僅僅是陳文舟第二次見舒筠,可那日相見,她模樣便刻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他克製著情緒,隔著數步距離,朝她拱手,


    “舒姑娘安。”


    舒筠麵帶愧色迴了一禮,開門見山道,“冒昧攔公子大駕,實在有事相告,先前聞公子求親,舒筠倍感慚愧,今日不防告訴公子,我心中有人,此生非他不嫁,怕是得辜負公子一片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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